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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利誘

  祝錦川微微搖頭,心裏是止不住的擔心。


  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畢竟是知道淩俐過去的人,還和她姐姐有過那樣一段糾纏在一起的青春。


  他了解淩伶,甚至憑著蛛絲馬跡準確地推斷出淩伶之所以後來的墮落行為都是因為遭到了巨變,還猜到了那背後的原因。


  命運的陰差陽錯,堅韌如他,倔強如她,當年都沒有能力改變,而最後那場禍事為一切的煎熬和掙紮都劃上了一個句號。


  其實他隱隱有的猜想,這些年被一件件坐實了,現在他又忍不住地回想,說不定這一切對於淩俐而言,是徹底的解脫。


  隻是這個解脫又是另外一種痛苦的方式。


  他不忍地搖搖頭,終於開了口:“二妹,別想太多了。”


  終究還是忍不住叫了她的小名,提起了那段他不忍心提起的過去。


  淩俐察覺到他眼裏顯而易見的關心,忽然間有了幾絲期盼:“那你認為,案件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究竟是誰毒殺我的家人?”


  對於淩俐的問題,祝錦川沒有馬上回答。他下意識地伸手向桌麵的煙盒,伸了一半又收回手。


  沉吟了片刻,他回答:“我不好做評判,目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家在做假設,誰都沒有實錘。以假設來對抗假設,說來都是白費功夫,所以一切還是得等待警方最後的結論。”


  “可警方已經有了傾向性的結論,現在也在順著那條線繼續調查。”淩俐問他。


  祝錦川沉默不語,眉頭輕擰著注視著淩俐,似乎有些擔心她的狀態。


  沒有得到回答,淩俐更進一步地追問:“我知道你們的推測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但是如果我說我堅信那件事不是我爸做的,你相信嗎?”


  這個問題問出來,淩俐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答案,辦公室裏又恢複了一片靜默。


  好一會兒,祝錦川歎氣:“我不好說是信還是不信,我隻相信證據所支撐的事實。”


  “那我需要證據能支撐我的想法,您能幫我嗎?”淩俐問他。


  祝錦川又一次的沒有了回答。


  淩俐則繼續說著:“我知道您在雒都這些年,刑偵這條線上的人也認識不少,否則不會這麽快就知道警方目前的調查進展和結果。我需要一些線索,去尋找一些警方目前忽略或者刻意避開與目前調查方向相反的東西。”


  說完,她就閉了嘴。


  她已經表明了立場,也已經向他求助,究竟答不答應,決定權在他的手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祝錦川終於長歎一聲,說:“二妹,聽我一句話,一切向前看,別再總是回頭看過去,你已經被糾纏了八年,早就該放開一切桎梏過好你自己的生活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終究還是拿起了一支煙。


  他眉目間的神色有幾分黯淡,帶著點喟歎:“不管是誰做的,你是無罪的那個,而且,如果你姐姐知道你現在和以前變了個人一樣,肯定會很心疼的。”


  雖說祝錦川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可淩俐已經明白了他的態度。


  他也是傾向於警方的論斷。


  “我知道了。”淩俐低頭回答著,說不清楚心裏是失望還是其他的什麽情緒。


  半年前,她在秦興海那個無罪辯護的案子裏,對祝錦川其實有過那麽一點點工作以外的遐思的。


  還好當時那一場陰差陽錯,也因為她一貫的反應慢與後知後覺,才讓她沒有陷得更深。


  再之後一個個案子讓她忙到無暇顧及這些微不足道的情緒,再加上與南之易的一步步走進,當時的悸動也漸漸變淡。


  可還是盼望著他能明白她,能站在她的立場上看待這一場變故。


  不為了其他,就因為曾經是故人而已。


  隻是他終究和她的想法不一樣,以至於在之後的日子,漸行漸遠了。


  她吸了吸鼻子,低垂著臉忍住蔓延到眼角的一點淚意,之後抱著手裏的一疊卷宗出了門。


  看著她有些蕭索的背影,祝錦川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對於她在這些事件裏受到的傷害,祝錦川固然有些不忍心也想要拉她一把,但是對於毒藥究竟是誰放進飯食裏這件事,他終究還是偏向了大多數人的立場。


  這也很正常,作為從業十年的律師,在對理性和證據方麵,他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


  而現在他能做的,也隻剩等待了。


  ————


  淩俐從來沒想過史美娜和戚婉能湊在一塊,以至於在樓下遇到她們並肩而立的時候,淩俐還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直到戚婉看到她,首先揚起右手跟她打招呼。


  淩俐皺了皺眉頭,想要繞過她們進大門,卻被史美娜叫住。


  “淩俐,”她聲音平緩無波,下一句就直接開門見山:“我們今天來,是想和談一談承衡的事。”


  淩俐停下腳步:“我不認為我們還有什麽好談的。”


  “怎麽沒有?”這次是戚婉接過話頭,“你不要裝了,你知不知道你們一家人都有遺傳病的。也就是這遺傳病造成你父親抑鬱自殺,連累你一家人不說,還讓我的委托人蒙冤八年。”


  “委托人?”淩俐嘴角帶著譏誚,也不去觸碰什麽遺傳病的話題:“餘文忠功成身退,你就來揀這案子裏的殘羹冷炙了?”


  似乎沒想到淩俐也能這樣刻薄惡毒,戚婉眼裏帶著詫異,顯然沒回過神。


  好半晌,她才笑起來:“你以前是收起爪子故意裝可憐吧?祝錦川要是知道你嘴裏也能出來這麽惡毒的話,你猜他還會不會處處憐惜你。”


  聽到戚婉把話題往祝錦川身上扯,淩俐腦海深處似被針刺了一下似的,疼得她快要壓抑不住叫出來。


  她穩了穩心神,挺直了脊背:“看來你來者不善,不過,你得罪我之前問過你委托人的前妻了嗎??”


  說著,她眸子轉向史美娜,又一字一句吐出一句話:“還是說,這位女士,才是你的委托人?”


  眼看著以前純良無害的倔強女孩變得跟刺蝟一樣,史美娜微微搖著頭。


  早知道戚婉和淩俐這樣不對付,她就不該一時耳朵軟聽了戚婉的話跑到這裏來。


  這樣明顯的對立情緒,隻怕這一趟是場硬仗了,搞不好還會空手而歸。


  然而,就算換成餘文忠親自跑一趟,也不見得能有什麽效果。


  史美娜還記得,好幾年前淩俐唯一一次上庭作證,卻被餘文忠問到情緒崩潰的模樣。


  那時候看到一個無辜的孩子被那樣質問,她也是有幾分不忍的,不過隨著一次又一次的開庭,她的心腸也漸漸冷硬。


  這世上誰都過得不易,誰都有難處,自身難保之下,又如何顧全其他人?

  想到這裏,史美娜輕輕咳了一聲,拿出她認為最和藹的微笑,看著淩俐語氣誠摯:“淩俐,有些話想跟你商量商量,你方不方便讓我們上去坐坐?”


  淩俐看著周圍的人已經開始留意其她們三個的談話,隻好放了她們上去。


  既然逃避沒有用,那她至少還是能讓可能出現的丟人的畫麵,不讓那麽多人知道。


  沒有茶水,連招呼都欠奉,淩俐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兩人,開門見山地說:“我不會配合你們的,如果你們的目的是和鍾卓雯一樣讓我去體檢查到底有什麽病,對不起,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


  戚婉正要開口,史美娜攔下了她,微微低著頭:“淩俐,真的拜托你了。我們知道你家裏人帶有亨廷頓的遺傳基因,隻要證實了你沒有這個病,當年的案情很有可能就水落石出了。”


  聽到史美娜提到那三個字,淩俐心尖似被針紮了一下似地,狠狠地疼。


  戚婉看她的表情,馬上推斷出淩俐已經知情。


  她忍不住又一次跳了出來,譏笑道:“我就說你早該知情的。怎麽,瞞了八年,終於還是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淩俐冷冷看她一眼:“你如果再說一句,就給我滾出這裏。”


  戚婉條件發射般想要再刺她幾句的,卻被史美娜冰涼涼的一眼給盯了回去。


  心不甘情不願地,可最終還是閉了嘴。


  史美娜見嚇住了一個,又下功夫想要搞定淩俐:“我們都被困在這案子裏八年了,這八年來我們錯過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現在終於有機會弄明白前因後果,請你一定幫幫忙,配合警方的調查。”


  “配合?”淩俐不為所動,“配合警方去證明……去證明我父親才是當年的罪魁禍首?”


  史美娜垂下頭,無話可說。她知道她要求的事有些殘忍,可為了鍾承衡,又不得不求上門來。


  她斟酌半天,終於還是從口袋裏,掏出那一張薄薄的卡片。


  淩俐皺著眉看著她把一張銀行卡推到自己麵前。


  “這是一百六十萬。”史美娜淡淡地說,眼睛都避免不看淩俐,“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艱難,小女孩家家,沒了家人,舅舅一家人也不是那麽厚道。這些錢,權當是我補償給你的。你當年提起的附帶民事訴訟,不也是這個價嗎?”


  淩俐眸子倏然間收緊。


  附民訴訟已經和刑事案件的終審一起,被駁回了。她其實早就忘記當年那案子裏法律援助的律師幫她擬定的賠償金額是多少,沒想到這時候被史美娜提起。


  好半晌,她問道:“一百六十萬買一張體檢報告?怕是沒這麽好掙的錢吧?”


  史美娜張了張嘴,終究不好再說什麽。


  戚婉雖然剛才被情緒左右,這時候見史美娜緘默,自然也知道是該她出場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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