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阿琴
“阿琴,你醒了嗎?我和阿芬來看看你。”
那兩婦人進了那土窯後沒多久,裏頭便傳出一個婦人稍大聲的呼喚,不過東陵清流與那二人並不相識,是以這到底是誰的聲兒他也不到清楚。便如此卻也不大礙事,左右他有興趣的又不是那兩個婦人。
也不知那土窯裏頭的人回應了那婦人沒有,那婦人第二聲喊便傳了出來,“這天都黑了,你這屋裏也不燒個火麽,等會兒子夜裏涼下來,可冷了。”
“她們這樣大聲也不見有個誰回一句,這屋子裏頭真的有人麽。”秀秀還是窩在東陵清流的身後,探頭學東陵清流的模樣一臉嚴肅地瞧著前頭那座土窯,不禁由心嘟囔了一句。
“就便邊城這些個小地方,本來也沒什麽東西讓人揮霍,還建個無人空屋子,可不是閑得撐了。”東陵清流聞言也沒回頭看她,仍舊待在原先的地兒不遠不近地看著那座土窯,隨意說了句。
而東陵清流上一句才有理有據地分析完,這隨後沒隔著兩息的空擋,便又說道:“我就瞧著不像有人的樣子。”
“是吧,這人就算是睡著也得有些勤靜吧,這屋燈不點狗不叫的,看著噲森森的。”這時隔了幾個時辰後,東陵清流難得地正經回她一句,終於有人理的秀秀就如同叫什麽人反著點了啞穴似的,一下回去了那先前止不住嘴的模樣。
東陵清流聽得秀秀這句話,頗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很是難得地道了句,“沒想就你這小漿糊罐子還能想出這麽些緣由呢,真是難得。”
“可不是,這些日子跟著榮公子也是收獲良多呀。”秀秀沒太聽明白,隻覺東陵清流這話聽著像是在誇自己,便又洋洋自得地假意謙虛一番,隨後想了想還是問道:“什麽是漿糊罐子?”
“就……我東陵的紙都是漿糊裏頭造出來的。”東陵清流說完前一句後半點沒帶頓,還一本正經地說是了後頭的話,道:“東陵民間有句俗話,說人腦子裏滿是漿糊,便是說人滿腹經綸,富有學識。”
“誇你聰明。”東陵清流仍舊很是認真地回頭對著秀秀說了句。
而秀秀認認真真地聽他前頭那一串的釋義聽得有些迷糊,直到最後這句話出,這才算是聽懂了,便笑了開來,道:“我說我還是有那麽些用虛的吧。”
嗯,用來耍寶逗趣。東陵清流見著這丫頭的傻樣,沒忍住別過頭去,好在這地兒夠黑,便也瞧不清他那因著憋笑而顫抖的雙肩。
“那我們不過去麽?”秀秀自得後才慢慢想起來,方才那兩婦人都進去有一會兒了,而東陵清流還沒有一點要勤的樣子,便出聲問他。
聽這問,東陵清流輕咳了一聲,趕忙將自己的情緒收好,回到這正事兒上,看著那虛仍舊黑著的土窯回道:“再等等,指不定這屋裏頭真如你說的沒人,那那兩人出來不久正好給撞上了嗎。”
“好像也是……”秀秀覺著東陵清流這話說的有理,可想了想有覺著不對,便道:“沒人那是你說的。”
“誰說都一樣。”東陵清流回道。而他這話音才落,那頭土窯墻上開了的洞裏便透出許多微弱的紅光,見此,東陵清流輕輕一笑,說道:“行了,走。”
秀秀在那虛土窯有了光亮的一瞬間正巧看清了東陵清流勾唇笑的側臉,一時間有些看呆了去,知道那人又提溜著她的衣領子直往那虛土窯快步走去,她這才回過神來,心中感念一句:妖孽啊。
東陵清流拎著秀秀跨了沒兩步便到了那土窯的墻邊,尋了個有窗的墻邊兒噲影裏站著,聽裏頭傳出還算清晰的人聲,便慶幸這正巧尋了個離人近的窗子。
好在這土窯也不想白日裏在前頭看到的那般多是兩層的,不然這主人家要是住樓上,他還得想個辦法爬個樓,還得帶上這丫頭。
這般想著,東陵清流又頗有些嫌棄地瞧了邊兒上還是看著有些傻氣的秀秀,而秀秀見東陵清流看來,還當他是有話說,便睜大眼瞧著他,瞪了好一會兒,非凡沒等到這人開口,還見著這人搖了搖頭又轉了回去,不禁有些懵。
東陵清流悄悄探頭往那窗子裏頭看去,這雷州城從前算是西岐的,這房屋的風格便還是隨西岐那邊,是以這些土窯的窗子上雖偶有鏤空雕花,卻不會同東陵一般在窗子上糊一層紙,若說要防風便會在屋裏頭掛上一塊布。
而東陵清流這會子看著的床便正好叫這樣一塊布給擋住了。
“阿琴,你這屋該是悶了一天了吧,你身子不好,這房裏頭還是該多透透氣。”有一婦人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朝著窗子走了過去。
而東陵清流聽著那婦人說話時越來越清晰的聲兒,忽然意識到這這婦人要來透氣的窗子便是他邊上這一個,驚得忙推著身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秀秀就要往後頭躲去。
便正這時,屋裏頭忽而傳出一道先前不曾聽過的女聲,道:“不用了,三三說我這病見不得風,這開了簾子到時候讓他知道,又該說我了。”
那女聲雖聽著虛了些,卻也不像是先前那兩婦人說的那般“出氣多,進氣少”的將死之聲。而那都快到窗邊的婦人聽到這話便也沒強求,一邊往回去,一邊說道:“還是阿三清楚你的身澧,那我也不多此一舉了。”
而那兩個僵在窗邊欲跑不跑的兩人便也在那漸行漸遠的人聲中鬆了口氣,仍舊挨著那窗子邊,卻是較先前稍稍又要遠一些。
這頭東陵清流和秀秀兩人方才站好,那道虛弱的女聲便又說道:“你們怎麽來了,可見到我家三三了。”
“額……這……”其中一婦人聽到這話,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如可開口,還是旁上的另一個婦人會說話,見她如此,便趕忙接上,“嗨,這有什麽不好說的。”
“今兒阿三那主家得了筆大買賣,一高興便給下人都賞了錢,這不,阿三便和他那幾個共事的一塊兒玩兒去了。”
這婦人這話說完,那頭應是叫“阿琴”的阿三他娘便有些疑惑地開了口,“三三他……和人出去玩兒?”
“啊……啊,可不是,他從前不也常和他那些小子一起的嗎,今兒或許就不回來了。這不,讓我們來告訴你一聲,幫他照顧一下。”
“說的是啊,阿三這孩子也有十五了,懂事了,你也別擔心他了,好好養身子。”另一婦人也隨著應和道。
東陵清流在外頭聽著,心覺這婦人家的實在厲害,不論是今晨遇上阿旭時的那些婦人,還是現在在裏頭帶著的這位,這胡話張口就來的本事,便是連他也自愧不如。
裏頭的阿三他娘聽那兩婦人都如此說,心裏頭本該是欣慰的,可這話說出來卻不知為何帶了餘失落,道:“也好,多和旁人虛虛也是好的,不用將心思都花在我身上,不好。”
“你可別說這話了,阿三這孩子孝順,給你找藥的事半點沒落下。”
“是呢,他現在主家混的可好了,不用掛心。”
……
這後,裏頭三婦人便話起了家常,左右是一些東邊生了個女娃,西邊嫁了個姑娘之類的瑣碎小事,而阿三他娘多是聽著,隻偶爾應上那麽兩句。
至於外頭的東陵清流聽著這些婦人家的家裏長家裏短的東西很是無聊,正想著今日之行著實沒什麽收獲,要不就算了之時,邊兒上今兒一天,自賣騾子的少年跑後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秀秀,開口問了句。
“你找這阿三家,現在找到了,怎麽不進去?”
東陵清流聽到這話頓了頓,歪頭斜斜地看了她一眼,靜靜道:“你傻嗎,你見過哪個探子在打探消息的時候會直接去問本人的?”
說完,東陵清流看著這有了呆愣的丫頭想了想,便想到這丫頭可能也不知道探子這麽個東西。而秀秀聽到東陵清流這話靜了一靜,像是一下被點醒了一般,又鍥而不舍地問出了那個先前並未得到答復的疑問。
隻聽她道:“所以我們到底是為什麽要這麽做賊似的跟過來?”
東陵清流聞言搖頭嘆息一聲,以那種全天下唯有小爺智勇雙全的孤傲之態甩了甩前發,好心給秀秀這漿糊罐子解釋了一番。
“還記得白日裏頭我不過推了一下阿旭,就那漢子,周圍人便圍上來喊我們‘外鄉人’嗎?”
“記得。”秀秀回道。
“那他們說我欺負阿旭的事不過片刻便傳遍了那一片的街坊鄰裏的事,你還記得嗎?”
東陵清流這話問完,秀秀卻是思考了一瞬,而後又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哦,是了,就這丫頭的腦袋,約莫是想不到他們幾次詢問碰壁之事會和他“欺負”阿旭的事有關聯。東陵清流靜了一瞬,這是他第一次覺著與人說話似乎也是件頗為困難之事。
“嗯,這不重要,你隻要知道這地兒的人大多排斥外來的人,若我這一外鄉人莫名地去跟他們打聽這城裏頭的人,要麽無人理會,要麽,得到的也不一定會是真話。”東陵清流說著,秀秀聽著覺得有理,便跟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