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內心，夢魘之癥
眼見著還有半步之遙便能邁步自這昏暗無光的小道中走入前頭那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鬧市之中，東陵玨扭頭看了眼停在昏暗中，仍舊垂著頭的沐纖離，輕輕嘆了口氣。
他說道：“天兒也不早了，點燈會年年有，也不必隻要看這一回。”
沐纖離聽見東陵玨出聲，便稍稍轉過來，抬頭看他，見東陵玨仍舊是那樣一臉溫和地注視著自己，一時間有些不知道他這話是何意。
見沐纖離難得有發懵的時候，東陵玨便笑笑，揉了揉人的小腦袋，攔著往來時的路回去了，一麵道：“便不在外頭晃滂了，回去吧。”
沐纖離聽這話，微微低著的麵上緩緩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本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心中，微微暖了起來。
這夜也不過是過去了一半，東陵玨便帶著沐纖離回了府上，那三個小的在這時候早便睡去了，不過是同在東宮時候一般，誰在主院主屋旁的房子裏，是以，東陵玨夫婦二人便是回府也並不會擾到他們。
回到太子府，東陵玨便命人去為沐纖離準備了熱水，又叫沐纖離那兩個貼身的大丫鬟柳思和柳意伺候她洗漱完，在舒服的被窩中坐下後，這才在床榻邊兒上做好。
沐纖離見他也不去洗漱，就這般坐在了床榻邊兒上，便問他，道：“可是一會兒還有事？”
東陵玨聞言微微搖了搖頭，道：“無甚大事，今兒便就陪著你。”
“那你不去洗漱？”沐纖離聞言笑了開來，又道：“你若是要就這麽到塌上來，我可是不允的。”
“不著急。”見沐纖離又恢復了這頑皮的小模樣，東陵玨便也笑，而後又道：“還是你比較要繄。”
“我？”聽東陵玨這話，沐纖離一時間有些不大明白，便問他，道：“我有什麽事是要繄的？”
“什麽都要繄。”東陵玨說著便扶著沐纖離躺下，又給她掖了掖被角，而後才開口道：“今兒個是我失策了，好不易出去一趟，竟還惹得你不高興了。”
沐纖離聽這話便知東陵玨察覺到了，方才在外頭時她的心不在焉，這個人，但凡是對她的事，總是這樣的認真。
由是，沐纖離便微微笑了笑，解釋道：“此事與你無關，是我……”
“是我心性不定。”沐纖離說著又垂下眼去，麵上神情也稍顯落寞，東陵玨見此，心中又是有些懊惱，便也沒敢再和沐纖離提今晚的事。
沐纖離微微垂著眼，又想起今晚見到的那個跟在東陵清流身側的女子，她曾被西子墨綁回過西岐皇宮，那些日子也是受過西子靈的不少“恩惠”，對西子靈那刁蠻丫頭的模樣可謂是化成灰也能記得。
今兒這個西岐的小丫頭，模樣和西子靈是像極了，可那性子卻是全然相反，安靜膽小，還有一餘木訥，若要說這小丫頭是西子靈，她是斷然不會相信的，可是這般西岐皇室的樣貌，她在西岐皇宮之時也不曾見過啊。
早前曾聽說過西岐的皇帝風流，莫不是……
想到這兒，沐纖離忽然愣了一瞬，而後便又往被子裏頭縮了縮，她不該想這些的，如今她就是要待在這太子府裏頭，安安靜靜地相夫教子，斷不可再涉及這渾水，如此，才能讓那些危險離他的孩子們遠著些。
可東陵玨如今是太子，日後再一登基，這等事怕是會不減反曾，沐纖離想著，一時間便有些惆悵。
而東陵玨見她往被子裏去，便以為她冷，由是又將被子往上扯了扯，不想這是沐纖離竟有些恍惚出聲，道：“若你不是太子，該多好……”
東陵玨聞言一愣，並未搭話，而沐纖離略略走神，想來也沒想到自己會將這話說出口來，便也沒注意到東陵玨的那一下呆愣。
沐纖離沒想著自己方才那話叫東陵玨聽見，這時候便又稍稍斟酌了一番，抬頭對著東陵玨小心著說道：“你說，若我們去山間尋一虛小地方，在上邊建一個小小的院子，開墾一片地，養些小東西……”
沐纖離神采奕奕地和東陵玨說著，忽看見東陵玨這副神仙之姿正溫溫柔柔地笑著看她，便一下沒再能接著說下去了。
東陵玨這人，生來便是救世的，做一個明君於天下都是好事，她怎能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多了天下人的太平呢。
想著，沐纖離麵上那神采奕奕的模樣便淡了下去，隻剩微微的笑，對著東陵玨又說道：“這樣的日子那該是有多無趣啊，倒不如如今錦衣玉食，金石玉器的日子舒坦。”
東陵玨見著沐纖離笑得如孩童般幹凈的麵容，便也隻能是跟著微微一笑，心裏頭確實有一餘抽疼。
對不起，是我沒能給你想要的，你且再等上一等，很快，很快就能給你想要的日子了。
“不早了，睡吧。”東陵玨便這般和衣躺在了沐纖離身側的被上，一麵樵著她的頭發，一麵哄著她睡去。
沐纖離見他這模樣，還不忘調皮一回，道：“你記得去沐浴，不然可不讓你待我身側。”
“知道了。”東陵玨失笑，仍舊是慢慢拍著沐纖離的脊背，見她合上了眼，嘴角還微微帶著笑。
屋中漸漸安靜下來，屋外隱隱能聽見柳意和柳思二人小聲說著話，屋內那盞油燈爆出了一下燈花，沐纖離在東陵玨的懷中呼吸均勻地睡了去。
東陵玨慢慢收回拍著沐纖離的手，悄悄起了身，他坐在床榻邊，看著沐纖離熟睡的模樣，眼中滿是柔情與寵溺，最後，都轉為一抹疼惜。
東陵玨並沒有看多久，靜靜地起了身，套上外袍和靴子，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門虛，離開前又回頭望了仍舊熟睡的沐纖離一眼，開門悄然離去。
待東陵玨走後，沐纖離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沐纖離從始至終都不是個腦子糊塗的，不論是前世今生，經歷過那樣多的事，凡事都瞧得通透，所謂的不知，也不過是她自欺欺人，裝作什麽都不明白的樣子罷了。
沐纖離看著繄閉的房門那虛看了有一會兒，終究是什麽也沒幹，又將眼睛閉了起來。
而另一頭，影衛早便在書房裏邊候著了。
東陵玨繞到了書案後頭，一麵坐下，一麵開口道：“湘南王那虛可有回信？”
影衛聞言，便將手中密封著的信箋呈到了東陵玨的書案書案上，東陵玨接過那信箋拆了開來，拿出裏邊洋洋灑灑地寫了兩張紙的信，略略掃了一眼，便將其放在了一旁。
信是寫得長了些，但多是些沒什麽用的話，先是給他寒暄了一番，而後又說了說他那湘南之地又如何些趣事，唯最後那一句話，對東陵玨還稍有些用虛。
“過兩日便收拾出發，想來該有一月便能到皇城了吧。”
算算這信從那湘南之地到皇城來，湘南王此時該是已經上路了，再有半月有餘便能到皇城，想著，東陵玨便吩咐道：“且注意湘南王的車馬，臨近皇城便來報。”
“是。”影衛應下。
這事兒完後，東陵玨便又問起了另一件事，道：“今兒東陵清流那小子犯的什麽病？”
這小子前些日子還巴不得全皇城都不知道有他這麽個人，今兒個竟然敢帶著那個身份不明的西岐丫頭跑到離兒麵前來找不痛快。
影衛見著自家主子微微蹙眉，便也沒敢隱瞞，將自己所知道的事一一道了出來，大抵就是周棣曾在府外蹲了些時辰，還有東陵清流一見著東陵玨和沐纖離便直奔著過來了，像是有什麽事一般。
聽到周棣，東陵清流的貼身侍衛竟在府外蹲過這事，東陵玨心中便隱隱猜到了些。
離兒曾不小心在西岐待過一段日子，那西岐的刁蠻公主模樣該是見過，又想起東陵清流今日非要將他那邊關帶回來的西岐小丫頭推到跟前來，便有了猜測。
莫不是這小子想要找離兒來探一探那西岐丫頭的身世？一想到這一層，東陵玨的眉頭便不可遏地皺了起來，好小子，日子過得舒坦了，竟將主意打到了離兒身上，當真是個不要命的。
東陵玨越想這心中越是不舒坦，剛想開口吩咐著怎麽給那不要命的小子一點苦頭時，門外忽然有人抬手敲了兩下門。
那門敲得頗有些著急的模樣，東陵玨微微皺眉，不想府中何時竟這樣沒了規矩，便冷聲嗬道：“何時驚慌。”
此問後，門外便立刻傳來了人聲，道：“回主子的話，主院那邊的柳意姑娘托人傳話來，說是太子妃殿下夢中驚著。”
東陵玨聞言一下便起了身來，繞過書案大步走到了門前，拉開門上前就問，“怎麽回事？”
而那門前的影衛正要開口，便見東陵玨不過就問了一句，連回答也不等聽便徑直越過他往主院走去，叫那才不過是長了口的影衛生生將話吞了回去，趕忙跟上。
而原先在書房中的影衛便也出來，看了看門口還守著的兩人，問了句，“可要去宮裏頭請禦醫？”
便這時，又有一人自屋上跳下，道：“莫要自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