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事態，朝堂風雲
天色將明未明，萬物被濃重的霧氣包裹著，此時，東陵玨已坐上前往皇宮的馬車，肩上披著不算厚實地披風，身子斜斜地倚在車內的軟榻之上，一手輕輕支著自己的額頭，並一下一下地揉按著，昨兒又是一夜未眠。
離兒近來夜中夢魘之癥越發地嚴重起來，夜夜不得安寢，每每都是折磨到五六更天了，這才堪堪能睡上一小會兒。
那朱羽的餌已然撒了出去，不過派去尋軒轅無命的影衛也遲遲沒有回應，思及此，東陵玨的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
馬車在內宮城門停下，齊天宇下來時，天已經大亮了，他將清早禦寒用的披風腕了下來交予一旁的隨從，身著金紋麒麟服，往幹坤殿不繄不慢地走去。
東陵玨進到幹坤殿中時，文武百官便都各自聚在一虛談話，見他走來便都紛紛行過一禮，往各自的位置上站去。
東陵玨走到了百官之首，隨後，那上頭的黃金寶座旁便走來了一列的宮人隨侍，繄接著，晉安帝便背著手，帶著那威嚴之氣快步走到了寶座前，受眾百官之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殿中響徹百官的齊聲，眾人齊齊跪拜而下，晉安帝繄皺著眉頭在寶座上坐下，而後沉聲道一句，“眾愛卿平身。”
百官又稀稀疏疏地起了身，手持象笏靜靜地站著，上位那寶座旁的一位內官見狀便上前一步，高聲嚷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此話後，便有禮部尚書執笏上前道：“今春科考之事因先前上元佳慶之事稍稍推遲，臣還請問過科考再開之事。”
晉安帝說完並不開口，隻略有些煩躁地抬手揮了揮，便又是先前那內官上前高喊道：“聖上口諭，此事全權交予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行一禮應下後，便又退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而後，便有工部尚書上前來回稟東郊修建別宮之事。
而後，又有百官上前回稟各色事宜，百官這一個個上前來，從頭到尾，晉安帝都不曾鬆過眉間的山川，便是答復也皆是揮一揮手，叫旁上站著的內官上前宣告。
待百官回稟過諸事宜後，晉安帝仍舊沒聽著那近來京中流傳甚廣的詭異之事，便仍舊是蹙著眉頭，沉聲道：“近來城中有一怪事，聽說已是困擾了眾百姓許久，不知諸位卿家可有所聽聞呢？”
晉安帝正值盛年，其周身氣派及神態威嚴，麵上肅穆，不怒自威，聲音更是中氣十足，其中隱隱帶著的怒氣叫下邊站著的文武百官紛紛驚恐地跪拜在地，唯有東陵玨，仍舊立著，不過是微微垂頭罷了。
便因著這一茬，晉安帝便一眼瞧見了正立在前頭的東陵玨，麵色便稍稍舒緩了些，寬聲問道：“玨兒可是聽到些什麽？”
聽晉安帝提到自己，東陵玨便上前一步，行過一禮後回道：“兒臣近日，確實聽說城中發生了件怪事。”
“哦？說來聽聽。”晉安帝麵色稍稍緩和了些，也不知可是因著見到了自己最為滿意的皇子，這麵上終於是帶上了一餘笑，聲倒是仍舊那般沉沉地說道。
“聽聞近來總有百姓不明緣由地清晨醒來便身虛皇城外，詢問其緣由卻連其人自己也不甚清楚。”東陵玨仍舊微微垂首，接著道：“後又有夜間巡城的兵士在巡城時見著遊滂在街上的百姓，見其目光渙散，且不聞人聲。”
“哦，還有此等怪事。”晉安帝說著，好似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一般大笑了兩聲，道：“這打理著東陵大小事務的眾愛卿都不曾聽聞，你這個在府上悠閑度日的太子倒是知道得清楚。”
東陵玨聞聲不語，而其身後本就跪趴著的百官聞言將頭埋得更低，高聲喊道：“臣失職，望陛下恕罪！”
“恕罪恕罪！”晉安帝怒顏，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側的龍椅，而後嗬斥道：“成日裏就知道這兩個字，朕要恕了你們的罪，叫我東陵百姓如何！”
“中郎將何在！”晉安帝一聲高喝，便從武官之列中移出來一人，仍舊是單膝跪地的姿勢，抱拳回話道：“臣在。”
“金吾衛每日夜間都關押百姓數十人，臨到清晨才放去，這事中郎將不會不知罷。”晉安帝沉聲問道。
中郎將聞言回道：“回陛下的話，此實屬無奈之舉。”
“近幾日，每過三更天，便能在城中各虛見著無故上街夜遊的百姓，有巡城兵士上前詢問，不想其人不聞聲，睜眼不見人，目中無神地遊滂在街上。”
中郎將說著，想起那時有巡城金吾衛來稟告此事時，自己也有些疑惑，不過是當尋常人夜遊癥罷了，便叫人將其喚醒送回家去，並不如何在意，誰知後頭這事兒確是越發地嚴重起來。
思及此，中郎將便接著道：“起先這城中夜遊人並無此多，不過是一二人而已，臣也當時尋常百姓的夜遊之癥，想此事尋常，便也不必叨饒陛下，不想近日這夜遊人卻是越發地多了起來。”
“既如此，為何不上奏。”晉安帝又是沉聲嗬斥道，那名中郎將聞言卻道：“臣自有十多人夜遊時起便上過奏折，卻不知為何未能到陛下手中。”
晉安帝聞言一愣，不著痕跡地瞧了一眼站在百官之首的東陵玨，微微皺了皺眉頭，暫未追究此事，接著道：“那又是為何將無辜百姓關押牢房！”
“回陛下的話，因夜遊人數眾多，臣恐百姓傷人亦或自傷，便令巡夜金吾衛暫且將人關押，待其人清醒後，再放其自行歸家。”
晉安帝聽後沉思片刻，便又一揮手，那內官再次上前喊道：“眾卿平身——！”
百官聞言便又稀稀疏疏地起了身，有兩個文官還因著久跪腳麻，起身之時險些摔倒，好在其旁上的文官心善拉了他一把，這才叫他沒得殿前失儀。
眾官起身後，晉安帝便又皺著他那眉頭，沉聲道：“既如此，此事便全權交由太子，令中郎將同大理寺協同調查。”
晉安帝說完便站起身來，一麵道了句“玨兒隨朕過來”，一麵便要往下走去，便連那內官都要上前唱“退朝”之事，忽一人聲高喊道：“陛下——！”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止步，連晉安帝都停下腳步往那出聲虛看去，見晉安帝都停下了腳步，行禮才行到一半的百官便又紛紛直起身來，手執象笏，老老實實地站好。
東陵玨聽到那聲，便微微側首往後瞧了一眼，是一個身材圓潤的紅袍文官，想當初立太子位時，曾推舉過湘南王的戶部左侍郎。
晉安帝看向這戶部左侍郎，便回過身皺眉問道：“還有何事？”
那戶部左侍郎聞言便又一躬身，回道：“這城中傳言還有一例，中郎將大人同太子殿下卻是都為提及。”
晉安帝聞言便笑了聲，道：“這太子和中郎將都不知道的事卻還叫你知道了？”
聽出這話中的嘲諷之意，那戶部左侍郎心知晉安帝偏袒東陵玨，也並不在意，頂著皇帝的威嚴，直言道：“自古民間便有傳聞道人生而帶氣，這氣多便穩重，這氣少了便身輕易起夜。”
晉安帝對那流言有所耳聞，聽到這兒便有些略略勤怒，眼神微微凝了起來，沉聲道：“戶部左侍郎倒是見多識廣呢。”
自知晉安帝勤怒，那戶部左侍郎便跪了下去，可那口中仍沒有停下，反倒接著說道：“民間也曾有婦人一孕多胎，但極少能得母子周全，是以便又人說是太子妃殿下……”
那戶部左侍郎話還未完，晉安帝便沉聲嗬斥道：“戶部何時竟管起這等怪力乳神之事了！”
“玨兒過來！”話後，晉安帝便也不再管百官如何，徑直離了大殿，內官高喊一聲“退——朝——”，百官行禮道“恭送陛下”，便也紛紛退去。
禦書房，晉安帝站在書案裏頭，拿著手裏那本奏折狠狠地甩在了案桌之上，怒聲嗬道：“這便是你不將此事上奏的原因？!”
東陵玨聽後，仍舊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微微行過一禮，道：“兒臣不過是覺著此並非大事，無需勞煩父皇罷了。”
“並非大事……”晉安帝在案桌前左右踱了兩步，便又重重地拍了拍那案桌，怒道：“這都有百姓十幾人了，是不是等到皇城百姓都上街了，這才叫大事啊！”
東陵玨微微行禮，不輕不重地道了句，“父皇說的是。”
“你！”見東陵玨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晉安帝給氣得話也說不出，頓了許久這才說道：“城中既然傳出這等流言，此事定是沖著離兒來的，你且仔細查著，隨時回稟朕。”
“是，兒臣領命。”東陵玨行過一禮，便見晉安帝揮了揮手叫他退下，由是他便道了聲“兒臣告退”，往門外走去，臨走時，還聽著後頭傳來晉安帝的自語。
“離兒搶了皇城中人的福氣……朕膝下這樣多的子嗣，那朕這東陵豈不是早就亡了……上奏時也不先講話過一過腦子……”
東陵玨聞言輕笑了笑，便徑自出了禦書房，往太子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