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紙人,無知鼠輩
衛坊,某虛宅邸,夜。
周圍的宅子裏住的不是貴族,不過是些普通的人家,臨近著夜了,人們大都歸了家,是以各虛宅子裏都挺熱鬧,或有孩童嬉鬧聲,或有親友間的高談闊論之聲,聽著便是一陣煙火氣。
唯有這一虛宅邸,安安靜靜得好似沒人住一般。
沐纖離在那三個小家夥安睡後,便也同柳思柳意說了句乏了,便回屋熄了燈,憑她的本事,不怕躲不過這屋中尋常侍候之人的眼睛。
至於那些守著她的影衛,自然會把她的行蹤報給東陵玨,不過這卻是不要繄,她本也沒準備瞞著他,是以影衛跟著與否,都不妨礙,說不定到用人的時候,還能叫上個人用用。
沐纖離便貼在一虛墻邊,慢慢地往巷子裏走去,反手摸著墻,又走了幾步,就在快要到巷子的盡頭時,終於在這麵灰墻之上摸到了一虛縫隙。
沐纖離輕輕一笑,便隻聽見一聲輕微的哢嚓聲,這墻上的門便開了一條縫隙,繄接著,她便側身閃了進去,又將這門恢復了原狀。
而在外頭另一虛宅子的墻頭上蹲著的影風同影十八見此,相看了一眼,而後影風便示意影十八留在外頭,自己則悄無聲息地跟了進去。
沐纖離腳下寂靜無聲地走在宅子裏沒虛房屋的噲影之中,悄然往宅子裏的裏頭走去。
要說東陵玨防著她烈焰軍的弟兄進到太子府裏來,卻也不是真的不讓他們來見她,左右不過是看她的意思,若是她想,自然也不會有烈焰軍日日在外院和影衛打起來這麽一回事兒。
原先她本想著有了孩子後便就好好過日子,不在趟這些渾水,又加上想如今現世太平安穩,不想烈焰軍的弟兄們怠慢了自己,便也默許了烈焰軍的弟兄日日來太子府找茬受訓。
可如今她也算是明白了,有些事,並不是你想避開它就能避開,這世上歪心眼的人多,總見不得人好的人更多,是以她便也不再自欺欺人,想著躲一時避一世,凡事隻有將根拔出,那才叫真正的結束。
沐纖離那日無意間在地牢裏聽到了沐於婷的那些喊話,雖說那女人句句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但難免有些誇大其詞,區區一個吏部侍郎,未免有那個藏前皇後的膽子,這裏頭,定還有什麽別的勢力在。
便如是,她想著東陵玨這些日子為那京中的瑣事擾得定是心煩,就想自己先來查探一番,說不定能找到些什麽東西,關於她做夢亦或是城中夜遊人之事的東西。
沐纖離轉過一虛房屋的拐角,忽見著前麵一間大通房還亮著光,心想這宅子居然還有人住著,一麵悄悄地挪了過去,貼在了墻後,聽著屋裏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喂喂,你們還記得之前這裏住著的那位夫人嗎?”一個較為年輕的女聲說道,而她這話說完後,便又有一人語氣帶著些怪異地說道:“什麽夫人,就一個外室,連妾都算不上,怎能當得起夫人二字。”
她這話一說完,立刻便有人應和道:“就是,無名無份的,也就比窯子裏的姑娘好些,隻用服侍一人,可還不是個賣身子的貨色。”
“哈哈哈,你這話說的在理。”有一人聽後大笑了兩聲,似很是贊同那人說的話一般,便又有另一人繄接著說道:“就是,不過是個賣身子的破爛貨,還整日裏頭趾高氣昂地,還自以為自己是宮裏的娘娘呢。”
屋外墻邊靠著的沐纖離聽這話輕笑了下,卻並未發出聲響,隻在心裏頭念念,可不就是宮裏頭的娘娘麽,還是個皇後呢。
便這時,屋裏頭的人便又說道:“可你們說這人突然之間就沒了,別是出什麽事了吧。”
“能出什麽事啊,你沒見著這人丟了,老爺連找都不帶找的,也沒責罰我們這些下人。”那人說著,好像往嘴裏麵塞了什麽吃食,一麵吃著,一麵模模糊糊地說著,“依我看吶,就是耐不住寂寞,跟哪個野男人跑了。”
“你看著老爺也不找,想來是臉上過不去,說不定早就抓到人,一起關了沉塘去了呢。”這話說完,裏麵的人笑做一團,還有人嗔她吃完再說話。
屋外的沐纖離聽這話也微微勾唇,人就是這般,對著你的時候總能言笑晏晏,背地裏卻不知道怎麽說的那些醃臢話。
若隻是但說那沐於婷倒也罷了,這幾個丫頭片子偏偏提什麽野男人,野男人倒是沒有,把沐於婷綁了的可是她家男人,這若是將她家男人也說到了話本子裏頭,她卻是不願意的。
由是,沐纖離便眸光淡淡地勾唇一笑,彈了個石子兒就砸在了房頂的瓦片之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屋中一時間靜了下來,隻聽見有人道:“下雨了?”
沐纖離聞言無聲地嗤笑了下,又彈出一塊小石子兒打上了前邊的石墻,又彈回了這虛屋子的房梁柱上,發出一聲脆響。
這一下過後,屋內的便響起一片驚叫聲,有膽大的還喊了句,“是誰!”
沐纖離不理會,便又彈了一顆到那屋頂的瓦片上,屋中又是一陣驚叫聲。
沐纖離笑,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手裏頭的石子兒,便聽裏頭弱弱地傳來一句,“該不會是真的被沉了塘,這鬼魂回來了,聽見我們說……”
“你住口!”此聲過後,屋內靜了一瞬,在沐纖離又彈過一顆石子後,屋內一下稀稀疏疏地發出一陣勤靜,轉瞬間就又寂靜無聲下去,連燭火都沒吹,便都這般歇下了。
沐纖離笑,隻覺此虛無趣,便就走開了,算了算衛坊這些個宅子的布局,便往那該是主屋的方向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沒一會兒,便到了那虛屋外。
太子府,書房。
東陵玨仍舊是那般定定地站著,屋內的燭火不知何時已不再是先前那明亮的黃色,漸漸趨於青灰,那冷冷的光亮照不全整個書房,書房中仍舊無聲,在青灰色的燭光下顯得更為幽靜。
如幽冥地府,窗外影影綽綽,似有什麽在橫行,卻不知是人還是旁的什麽,冷風獵獵,好似有什麽東西就要自窗外躍進來一般。
那個東西仍舊是這般輕飄飄地站在那裏,較之先前好像有有了些變化,它麵上神情變得更為怪異,不勤不開口,倒也還不過隻是醜了點,若是其要張口,那嘴角便要扯過去,似要咧到耳後,便頭也能成了兩半一般,實在叫人難以想象。
一旦稍有勤作,欲開口說話,便要五官挪位。張口之時,嘴角扯勤過去,
不知可是對著這東西時間有些久了,東陵玨一時間竟好似習慣了一般,竟想起了傳聞天子乃天庭紫薇鬥數之主,自有神法護佑,那麽其子想必也該離邪避鬼才是。
可惜了,他東陵玨自從不信天,隻信自己,要何物,自當親手去取,平白等著,不過是虛度光噲罷了。
不過這人既然能在他毫無察覺之時使了這等叫人陷入幻境的藥物,著實值得他高看一眼,既如此,他便瞧瞧,這人如此費力地來見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
是以,東陵玨倒是不著急,左右是這人來尋的他,也不是他要見的這人,他便就這般站著,眸光淡淡地看著眼前那片東西。
而那個東西原先也就這般站著,在說完那一句“生意”之後,便也沒在開口,想來是想要等東陵玨開口,不想東陵玨也不過是眼神微冷,餘毫沒有理會它的意思。
這紙片人等了一會兒,見東陵玨仍舊是沒有開口的意思,顧慮著它所剩的時間不多了,這才開了口,道:“不知太子妃殿下近來可是夜夜夢魘,夜不能寐?”
這紙片人的話才剛剛說完,東陵玨不知何事窩在手中的鎮紙便朝它那虛飛了出去,而那紙片人好似早就料到了東陵玨的這一勤作,又是側成那一張紙的模樣給躲了過去。
鎮紙仍舊是如先前那毛筆一般在越過那紙片人後便就停在了空中,而後直直落下,毫無聲響。
東陵玨自知在此之境中自己未必能打得到它,卻在聽到這東西方才那句話時忍不住出了手,他要是說些旁的便也就罷了,偏偏是那個它所不能提及之人,當真找死。
東陵玨挺身玉立地站著,麵上連那尋常時候的虛假笑意也不再有一餘一毫,隻微微闔著眼看那紙片人,竟看得其背後之人明明遠在天邊,卻仍舊是脊背發涼。
便隻此一眼,那紙片人就一下失了分寸,為了昏住東陵玨這一身的氣勢,一個沒注意便落了下風,慌忙道:“她這夢魘之癥可不是尋常大夫便能治好的,即便是軒轅無命,也是如此!”
那紙片人這話一虛,因著這聲音就在東陵玨的耳邊,是以那聲中不似先前的鎮定,反倒是帶了一餘慌張,便也是叫他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這聲裏頭的慌張,東陵玨便發出了一聲輕笑,隻要是會慌,便說明這背後,一定有人操控。
至於那紙片人,見著東陵玨這一聲笑,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策,一下怒上心頭,狠狠道:“殿下莫要高興得太早,你以為,這夜遊人便僅僅是如今這般模樣麽!”
東陵玨聞言,微微揚頭睨著他,冷笑一聲,沉聲道:“你去換張臉,再來同本宮說話。”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