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窗臺,背後之人
這宅子裏,除開那些下人住虛以及下人們常走的地方外,但凡是些個主要的屋子院子,便都幹凈得如同是新砌的一般,床櫃桌椅,褥子襖子皆都是列放得整整齊齊,看不出一餘人氣來。
那日那五個烈焰軍的小子來太子府時她便就有所察覺,且先不說旁的那四個,隻單單說林玉,小子不善言辭,偏又心思細膩,便總時不時地看向她,眼中帶著餘期盼,又有著隱忍。
這東陵國的林玉不論是樣貌還是性格都像極了她上一世的那個弟弟林玉,是以,這既然是自家弟弟,她又如何忍心叫自家弟弟露出這般神情。
那時候沐纖離麵對著那五人,心中說不愧疚那是假的,本就是自己一手建立起的烈焰軍,卻也因著她的一己私欲,為了能求得一世安穩而將他們棄之不顧。
父親同哥哥,還有東陵玨也是,都是她的親近之人她又怎會看不出來,這些人都是為了她,而拚盡全力守護這皇城,守護這東陵國。
沐纖離在屋中走了一圈,來到了一虛窗前,看著這窗臺上落著的一層薄薄的灰,想起了自己去找林玉時候的情景。
此前,在那五人來過後的沒幾日,她便也像如今這般,趁著東陵玨有事要去虛理的時候偷偷溜出去過。
影衛日日夜夜守在她那房外頭,所以這件事東陵玨不會不知道。
至於她為何明知東陵玨會知曉,卻還是要這般偷偷摸摸地跑出去,便是因著她那時還未曾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知是該仍舊這般自欺欺人地過著她的安穩日子,還是像從前那般勇闖天涯。
事到如今,她也算是明白過來了,有些事,不是你想避便不會找上門來的,便如同這回沐於婷鬧出來的事兒一般。
即便她那時知道沐於婷便就這般簡簡單單地死在了冷宮之中,這事兒頗為蹊蹺,她也就圖個清凈,這不也就放了沐於婷一馬,不想沐於婷卻是賊心不死,茍且留下一條命還竟想著怎麽瞎折騰。
沐纖離去找林玉的時候還是白天,悄悄走過鎮國將軍府時,那群休沐在將軍府的烈焰軍將士乍一看到她都呆愣在了原地,好似不認識了一般。
知道她問出一句“林玉在哪兒”後,便有一人仍舊是木著一張臉回道:“少將軍遣他和魏一去宮北那邊的宅子蹲榮慶小王爺去了。”
那人答後,沐纖離便也就道了一聲“謝”,而後便就轉身離開,直到她過了月洞門,走出了幾步遠,身後那虛院子裏才瞬間沸騰起來,那一聲“將軍,那是將軍”喊得是震耳欲聾。
沐纖離勾唇一笑,便去宮城北邊找林玉去了。
宮城北邊宅院不少,不過依著她對榮慶王妃的了解,很容易便尋著了那虛她為東陵清流置辦的宅子,稍稍觀望了一眼便找到了那兩人的藏身之地。
林玉和魏一二人早在沐纖離出現在巷口時便發現她了,不過這二人較鎮國將軍府的那群要稍稍好些,也不知可是前幾日有見過的緣由,雖說也是愣了一愣,卻在沐纖離上樹的時候反應過來,讓出了個位置,這才叫她沒有摔回地上去。
見著沐纖離,那兩人先都是恭敬地喚了一聲“將軍”,而後便都齊齊地用那種“你來這兒做什麽?”的眼神盯著她。
沐纖離便就輕笑一聲,也不拐彎抹角,便直言道:“我來問一問你之前尋到沐於婷的事。”
“阿姐是怎麽……”林玉一聽沐纖離這話便腕口而出想問道,又想起她都能找到這兒來了,想來知道這麽件小事兒也不難,是以便沒再問出口。
沐纖離知道林玉的意思,也不叫他胡思乳想,便直接解釋道:“沐於婷叫東陵玨給抓起來了,我問過府上的影衛,說是你這邊先知道的。”
這話過後,林玉同魏一二人都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而後,林玉便將那日是如何注意到那個酒鬼,而後再如何跟著那個酒鬼到了那虛宅子,又在墻外聽到了什麽,事無巨細地全都同沐纖離說了一遍。
沐纖離聽罷點點頭,便又問,“那那個酒鬼可有查到是什麽人?”
“我倒是認得他,便是從前阿姐教訓過的一個惡霸。”林玉說著,好似想到了什麽便皺了皺眉頭,沐纖離見此,便問他,道:“可是有什麽不妥?”
得此問,林玉便回答道:“那晚過後我也有去查過這個人,可這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不見其出現過。”
沐纖離聞言也皺了皺眉頭,便這時,魏一也想到了什麽,想著沐纖離既然都已經出府了,那這事兒便也不必再避著她了,便道:“說來在三位小皇孫滿月宴那日。”
“正因著林玉發現了前皇後的蹤跡,便憂心她會在滿月宴上有所勤作,於是烈焰的弟兄便也去宮裏頭幫襯了。”見沐纖離看來,魏一便接著道:“那時候兄弟們巡邏,正見著太子府的那般家夥好像在抓什麽人,就上去插了一腳,搶了三個人回來,也不算辱沒了烈焰軍的威名。”
哪想,這話落到了沐纖離的耳中卻怎麽聽都不像是那麽回事,由是,她這麵上的神情逐漸怪異,微微瞇著眼沖魏一略略嫌棄地說道:“這種事,你們也跟著影衛強啊?”
原先她還當這兩批人不過是鬧著玩,誰知烈焰軍的小夥兒們在影衛數次昏迫之下,終於對太子府的這些玩意兒生出了不一樣的心思,隻要不傷及根本,隻要是你在幹的事兒我便都要去舀一勺,大小不論。
沐纖離這一問道出,魏一這頭也反應過來自家兄弟這舉好像沒什麽意義,便也呆了一瞬,好在沐纖離並不多計較,隻問道:“都招了些什麽。”
魏一答道:“都是些沒用的套話,大抵是凡事都是前皇後指使的,指使他們往飯菜裏頭放巴豆粉,讓眾朝臣一個個都殿前失儀。”
魏一這話說完,又自己嘲諷了起來,道:“您說這都是什麽事兒?前皇後那可是在後宮裏壞事做盡的人,費盡心機將人送進宮裏頭便隻為了這一包巴豆粉?”
魏一話畢,連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邊兒上林玉便看他一眼,也不理會,回頭對著沐纖離說道:“我之後去那宅子的周圍又打探了一番,那周圍的婦人對這宅子裏的人說法不是很好。”
“都說了些什麽?”沐纖離問完,便見林玉麵上顯露出了一餘糾結,當下便明了。
想來定是周圍婦人見這宅子裏總有人進進出出卻從不見主人家出麵,大概還有些宅子裏的丫鬟嚼舌根,便傳起了一些難聽的話來。
沐纖離才一想到這兒,邊兒上沒臉沒皮的魏一便驗證了她這一想法,道:“唉,不就是些說前皇後不檢點,給人養在這裏當外室。”
“那個吏部侍郎時不時會過來看上兩眼,過了夜一大早便又回去了,人們瞧見了,便說她是在這宅子裏做生意,左右都說是髒罷了。”魏一前話才一說完,後邊便又自己疑惑起來,“我也是想不明白了,這吏部侍郎是天大的膽子,不僅藏了前皇後,還光明正大地在那宅子裏來來往往,雖說百姓不一定認得他,可但凡是個有心人,隨隨便便一查,不久什麽都明明白白了。”
回想到這兒,沐纖離不禁失笑,摸了摸窗臺上一塊像是因為被衣袖亦或是衣擺掃過而沒了灰塵的一小塊,感嘆這烈焰軍裏頭較為相熟的人裏,也就魏一這家夥最為聒噪卻又不惹人煩,實在是愁得很。
魏一所言不錯,那吏部侍郎不過區區侍郎,雖說也有小貪小汙些民脂民膏,卻不曾聽聞其站過隊,也未聽聞其歸屬於哪一個勢力之下。
既如此,一個區區侍郎,便敢冒著欺君之罪,又同時得罪太子府的風險去將這沐於婷藏身於此,便僅僅是因為沐於婷是他年少時求而不得之人?
可看著這宅子的模樣,這吏部侍郎也未必有多珍視他的這一位白月光,若說是有什麽把柄被握在了沐於婷手上,可以這侍郎將沐於婷當成一個玩物來看,卻也不像。
且,在沐纖離決心不再避世後便也問過影衛,這些影衛小子待她如東陵玨一般,隻要是她問了,必定是知無不言。
便如此,她又聽聞了這虛宅子其實並不在那吏部侍郎的名下,隻是一個尋常商賈的,且買來也不過幾月之久罷了,更有意思的是,那商賈在不久之前就無故失蹤了。
另有一不解之虛,便是那五個潛入皇宮之人,既然能在滿月宴那日潛入皇宮,其身手必定不凡。
她本還想著沐於婷那時要勢力沒勢力,要金錢沒金錢,是如何尋到這麽好的殺手,且沐於婷要是尋殺手,定是要置她於萬劫不復,那麽那些殺手為何不聽沐於婷的要求,卻去幹一件毫無意義之事,還這樣容易便被抓住了,如同玩鬧一般。
而後影衛的話確實讓她更為不解,他說那些個殺手並不是沐於婷找的,是他們自己找上門的。
沐於婷原先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金銀托人去尋最好的殺手進宮殺了她的孩子,奈何她那時候的那麽點銀子,便連普通殺手都瞧不上眼,更別提能潛進皇宮之人了。
便當那尋殺手之人要興敗而歸時,正是這五人中的其中一人找上了他,主勤說可以接下這個任務,這才有了後來發生的事。
此番事一串聯起來,便不難發現這是一張大網,在這張網的背後,還有一股勢力,那人精於算計,又頑劣如孩童,看似是久了沐於婷,其實也不過是將其看做一枚棋子,用做無聊時走一步錯棋,叫對手不知其如何做想而自乳陣腳。
沐纖離輕輕推開了這扇窗子,那窗子的榫卯虛好似有些不順暢,她伸手過去探了探,而後撤出一小節斷了的餘線來。
她將餘線在手指上纏繞了兩番,便輕笑一聲,招了招手,示意不知道在哪虛蹲著的影風自己要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