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階級,人外有人
而王李也是生怕他又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來,忙勸道:“榮公子啊,還是不要節外生枝,若是讓人注意到,呂大人那一屆小小巡撫,可是保不住我們啊。”
東陵清流拍了拍他道:“我就隨口一說,又不是真的要做什麽,瞧你,怕成這樣……”
鑒於方才的事,東陵清流這一回就提議去一間酒樓裏坐下來吃點東西,想著都在屋簷下吃東西了,在不至於又跳出什麽貓啊狗啊主子啊。
他這提議倒是無人反駁,其實方才大夥兒在呂巡撫那兒都沒有吃飽,本來也不怎麽覺得,卻是被東陵清流防擦買的那些個吃食給饞的。
坐下來後的於賢見他們一樣一樣地點菜,終於是開了竅,有些坐立不安地搓著手,想來想去,還是替自家老師辯解一句,道:“幾位,招待不周,實在是過意不去。”
“隻是這年頭,老師的日子也實在是不好過,原本府上還有二十幾個小廝,現在已經隻有五個了……”
東陵清流聞言便就順口問了一句,道:“為什麽呀?”
王李和沐纖離聽見,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而於賢則是支吾了幾聲,終究是沒有說出話來。
雖然他們從呂府出來還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但是足可以感受到整個王都裏的烏煙瘴氣,誰是和皇帝的關係近,誰說話就大聲,這個想法在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身上就可見一斑。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以公正廉明著稱的呂巡撫怕是不但撈不到什麽好處,還要處處受排擠,要不是他在百姓之中呼聲過高,怕是連烏紗帽都已經保不住了。
沐纖離不由得看了一眼於賢,這對師生,真是有著一樣的苦難,在這樣的世道裏,做一個恪守本心的人,確實是太不容易了。
於賢見著到沐纖離的目光,也是知道她在想什麽,卻隻能苦笑一聲,什麽也沒說。
飯菜上來得很快,可更快的是他們準備安安靜靜吃一頓飽飯的願望。
隻見東陵清流才吹著熱氣把一筷子豆腐送進了嘴裏,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一個酒壇子,正砸在他們這一桌上,酒壇子碎了,酒水和碎片不僅濺了滿桌的飯菜,還差點濺了他們滿頭滿臉。
本來林玉他們在酒壇子飛過來的時候就準備出手,卻是叫沐纖離看了一眼,生生停下了了。
隻因這樣一來免不了要暴露身手,現在人在別人的地頭,身上穿的還是呂家小廝的衣服,就不好這樣出頭了,隻能咽著口水認了這個啞巴虧。
東陵清流的手還保持著顫巍巍夾豆腐的姿勢,嘴巴還半張著,那塊嫩滑的豆腐落在桌麵上,碎得仿佛他想吃飯的心。
在東陵清流暴怒之前,於賢先按住了他的手,低聲說道:“各位,低頭。”
見他語氣鄭重又驚慌,眾人不疑有他,按下怒火就先依他的話低了頭,而這處眾人才一低下頭,便又一道聲音從旁喊道:“姓劉的,本郡王親自來看你,還不快快滾出來。”
沐纖離低著頭,沒有看見來人是什麽長相,隻用餘光看到一雙用金絲線做的靴子。
這人自稱是個郡王,比起王爺還差一截呢,用度就已經這樣華貴了,真不知道西岐真正的皇族,過的是怎樣奢靡的日子。
整個酒樓鴉雀無言,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說話,便就聽那聲音又喝道:“不出來是吧,砸!”
郡王一聲令下,他帶來的人又開始不管不顧地一通亂砸,掌櫃的心疼壞了,一狠心,一把把跑堂的給推了出去。
跑堂的嚇得腿肚子打顫,哆哆嗦嗦道:“郡王爺,小的、小的不敢、不敢欺瞞,劉劉劉小公爺今天確實、確實是沒來過。”
“小的聽說是,一大大大早,就和曲家姑娘去去去固安寺還願了。”跑堂的這話說完,郡王做了一個手勢,那些砸東西的人立刻就停了手。
“是嗎?”郡王拖長了聲調,道:“你的意思是,本郡王冤枉你們了?”
“不、不不不不敢。”跑堂的整個身子都要埋到地裏去了,卻還是要高聲回道,郡王見狀滿意地點點頭,又環視了一圈道:“那怎麽著,需要本郡王賠償嗎?”
跑堂的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自家掌櫃的,在接受到掌櫃的著急的眼神之後,趕忙搖頭道:“不不不,郡王爺砸得好。”
郡王聞聲更是哈哈大笑道:“難怪姓劉的照顧你們,今兒本郡王心情好,就不和你們計較了。”
跑堂的如蒙大赦,趕忙回道:“郡、郡王爺走好。”
郡王大笑著離去,在他下樓的時候,沐纖離偷偷看了一眼,隻這一眼,就讓她亂了心緒,愣愣地忘記了收回眼神,而那個郡王就好像感受到有人在看他,也向著沐纖離的方向看了過來。
沐纖離一驚,趕忙又低下頭來,脊背一陣發麻,而那郡王爺又看了一圈後,大概是十分自信,不相信有人敢抬頭看他,這才又滿意地離開了。
待那郡王爺走後,這酒樓裏的人才慢慢抬起頭來,卻又是張望了好一會兒,見他真的是走遠了,這才又漸漸說起話來,而這酒樓裏的夥計,也按部就班地收拾起了到處散落的碎片,所有人,都像是早便習慣了一般。
“你們剛才看到那個……那什麽王的長相了嗎?”待周圍又熱鬧起來之後,東陵清流第一個忍不住說道,此話過後,在座的東陵之人神情都頗為嚴肅,而那兩個西岐人卻是一臉莫名。
“太像了……”沐纖離低聲喃喃道。
剛才那個郡王,雖然是個男的,可眉眼間和秀秀有七八分相似。
而於賢卻像是聽過這話一般,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便就道: “你們說的是我們公主吧。”
“這位郡王按輩分算是公主的侄子輩,可是卻和公主長得是最像的,其他的王爺世子什麽的,雖然也有像的,但還是這位郡王最好看。”
“不過郡王爺也是倒黴,按照我們西岐的規矩,父輩沒有死,後輩是不能襲爵的,這位郡王三十好幾了,祖父還健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熬上親王的位置。”
他說了一大堆,沐纖離聞言卻是蹙眉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們西岐皇室的……都是這個長相?”
於賢聞言點頭道:“大家都是一個老祖宗嘛,據說我們的開國皇帝和皇後都是一等一的相貌。”
“不過就算是同樣的相貌特征,也分好看和不好看的,我們公主據說和開國皇後的相貌最像,所以她的畫像也是廣為流傳……”
於賢嘮嘮叨叨一大堆,後麵的話,沐纖離卻是再沒聽進去,隻想著,果真和西岐皇室有關,卻不知是不是那西子墨的手筆……
酒樓的夥計一邊收拾殘局,一邊和客人賠禮,又重新上了菜,幾人終於如願飽餐了一頓,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原本幾人是打算從呂府後門回去的,可路過呂府前門的時候,卻看見門前停著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於賢見狀暗道一聲“糟”,而後才同眾人解釋道:“這是安逸王爺的馬車。”
“安逸王爺,那又是什麽不得了的人物?”沐纖離蹙眉問道,於賢臉上卻是露出焦急的神色,道:“這個安逸王爺,雖然不是什麽正統的皇親國戚,卻是皇上最寵愛的臣子。”
“上一回我老師就因為彈劾他貪墨軍餉,被陛下重責了三十杖,一個月都下不了床,老師也是因為這件事,對朝廷有些心灰意冷。”於賢黯然道。
東陵清流一聽又站不住了道:“你們那個皇帝就查也不查,直接把你們老爺打了一頓?”
於賢聞聲沒說話,也算是默認了,這一下自是把東陵清流氣得原地直轉,道:“你們皇帝和那個牛縣令是親兄弟吧?”
“哎喲公子,您可小點聲。”於賢左右張望了一下,好在呂府麵前一向都沒有什麽人,也就不怕人聽見,他也不敢再說什麽,隻是道:“總之,這位安逸王爺和我們老爺不對付,他親自過府,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先進去看看再說吧。”沐纖離淡聲說道:“再不對付,你們老爺也是朝廷命官,他還能私下用刑不成?”
於賢等人一進到二門,就一個小廝一溜小跑過來,道:“公子,老爺讓你帶著貴客們避一避,尤其是……那一位。”
這小廝不知道那一位是哪一位,隻能原話轉達,而其他人也是不知道他們這群人中還有哪一人要叫這巡撫高看的,卻不想於賢徑直看向了王李。
王李受著眾人的目光,麵不改色,說道:“那安逸王爺囂張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就避吧。”
話畢,於賢便就先一步上前,帶著眾人往後頭走去,而落在後頭的沐纖離卻是悄悄看了眼,後者看懂了其眼神微微愣了愣,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認同,原想著要雖她一齊,卻是被一旁懂事的魏一徑直拉走。
沐纖離看著這二人的舉動輕輕笑了笑,便就趁著於賢不留神,脫離了眾人,往前廳走去,卻正好遇上了往前廳送茶的丫鬟,便就隨口編了兩句胡話,而後接過其手裏的茶,進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