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老宅

  周湄和陸佳佳兩個人晃悠晃悠地走進了陸家村。


  陸家村就在平頂山腳下,從前是和靠山吃山的小村子,後來為了保護山林,村子裏漸漸的改了老本行,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選擇走出村長去城市裏謀生。


  陸佳佳就是其中之一。


  “有些地方都變了。”比如說人氣。


  人氣在玄學中是一個很奇特的地方,正如很多老人常說的,一幢房子,長久的沒有人居住,那麽這幢房子很快就會老舊下去,就像是時光提前光顧了它一樣。而一旦房子常年有人居住,即使老舊也能夠煥發出生機。


  這種說法用在村莊上同樣有道理。


  周湄最初見到陸家村的時候,這個村子並不富裕,更多的是麵朝黃土腳踏山林的一些農民、山民,可是她當初用望氣術看去的時候,這個村子卻是極為旺盛的深紅色,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這才多少年過去了,這個村子就已經漸漸的不行了,再也不複當年的興旺。


  就像是一個走過壯年快速衰老的垂垂老朽的老人,年邁,守著這一片土地,靜靜地等候著或歸或不歸的年輕人。


  周湄她師父常跟她說,萬物有靈,而周湄這一刻也終於清晰的感覺到這個村子本身的地靈,已經處在暮年,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像天空墜下的星辰一樣,消失不見。


  陸佳佳聽見周湄這麽一說,點點頭,“是的,變了很多。”


  隻是她的語氣裏無喜無悲,就像是一個冷漠的看客,這個陸家村,對於她來說,除了周湄,其實並沒有多少可以留戀的。


  周湄聞言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周湄以為然,剝開陸佳佳的偽裝,其實她的骨子裏和她是相似的人,對於無關的事和人都非常的冷漠。這種冷漠是在骨子裏的,並不常表現出來,甚至為了讓自己不太過不合群,還會進行適當的偽裝。


  但是,骨子裏的東西,怎麽改的了?

  陸佳佳見自己好友並沒有露出不一樣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笑,輕聲道,“周湄,我就知道你不會變的,也隻有你懂我。”


  如果陸佳佳真的是一個古道熱腸、陽光明媚的女子,碰上了剛才那個被撞飛的人的事情,真的還會如此平淡嗎?

  兩個人一起走進了村子裏,周湄的屋子是在存在的邊沿上,是當初她師父特意找人買下的。如果有人能夠在高空俯視拍攝,那大概就會發現,這個村子是一個弧形漏鬥的模樣,而周湄這房子,正正好好是漏鬥下麵滴下的一滴水。


  傳承了幾百年的山村,吸收山林的精華,月滿則溢,落下的都是月光的精華,而這最最好的一滴,堪堪落在了周湄這屋子上。


  “啪嗒!”


  周湄用鑰匙打開門。


  隨之而來的是厚重的門打開的的聲音,聲音沉重,讓周湄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些記憶,歡笑的孩子,坐在樹下煮酒喝茶的男人,春天落下的嬌花,夏天拂過的清風,秋天飄起的落葉,還有冬天飄起的雪花,年複一年,似乎都難以讓那個男人染上秋霜。


  可事實上,誰都不知道男人鬢角何時染上了秋霜。


  “師父,我回來了。”


  周湄淡淡地對著空蕩蕩的屋子道了一句,可陸佳佳卻莫名的紅了眼眶。


  有的人死了,他就是死了,可有的人死了,卻在記憶裏在心中在腦海中與世長存,刻骨銘心。


  “嘖,出來的時候忘記給老頭子買瓶好久了。”周湄笑著搖搖頭,“走吧,去看看老頭子給我留下那些東西。”


  事實證明,周湄絕對是親的不能再親的弟子,除了周湄最初收起來的那些東西,她還找到了老頭子偷偷給她埋起來的東西。


  全程目睹了周湄跟個地鼠一樣,一挖一個準的陸佳佳:……師徒倆這是什麽尿性!

  嚴格來說,周湄這房子也算是一處風水佳穴,他老師在這兒埋了不少東西,經過這麽久的蘊養,都已經成了風水法器,周湄看著手裏這一套十二個的法器指直樂。


  風水法器不易,一般人連元氣濃鬱的地方都找不到,更何況還要用數年時間去蘊養,蘊養過後這一處地方也會漸漸變得平常。可以說這麽一小個法器,賣出去都是用百萬來計算的。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了聲響,周湄耳朵動了動,眉頭一皺,將剛才打開的箱子重新合上,落鎖,就帶著陸佳佳走了出去。


  來人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老人剛要敲門,就見門“吱嘎”的在麵前打開了,她一愣,仔細端詳了從裏麵出來的周湄,神情頓時激動了起來:“周、周家丫頭?”


  周湄點點頭:“是我,萍大娘。”


  萍大娘立馬就露出了驚喜地神色,“周家丫頭啊!你終於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啊!”說著,眼眶都不由紅了。


  周湄微笑著點點頭,“您老人家身體還硬朗?”


  “好,好著呢。”萍大娘擦了擦眼睛,熱絡道,“走,去我家裏喝碗糖水。”


  周湄也就沒推辭。


  萍大娘一邊嘮嘮叨叨的說著,她剛才就是聽見了這兒有聲音,才想著過來瞧瞧。當年周湄出事,走的急,就將房子托給萍嬸照看,萍大娘就住在隔壁。當初周湄的師父就過她的命,萍大娘就一直很感激這對師徒,看這房子那也是相當盡心的。


  萍大娘雖然不說自己的情況怎麽也,但是想來家裏的條件不算好,她的衣服雖然洗的幹淨,但衣角處已經有地方洗的發白了。


  見到有人進來,剛才還在抹眼淚的陸曉雪急急擦了下臉,“媽,你回來了。”對著走進來的周湄和陸佳佳歉意一笑,“我這身體不方便,實在是不能起身。”


  要說萍大娘這兒也很是不容易,早年喪服,辛苦拉扯到一個兒子,剛娶了媳婦沒兩年,就中年喪子,好在她媳婦和孫女是個好的,媳婦不曾改嫁,孫女又讀書聰明。她還以為日子就此會好過些,沒曾想孫女剛考上大學,媳婦的身子就垮了,一直都要吃藥調理。


  她媳婦一直說想去了一了百了,不拖累這個家,可是她老婆子怎麽忍心喲,所以就一直咬咬牙在外麵借錢給媳婦看病。


  周湄笑著搖頭,“這是我們叨擾了。”


  萍大娘從廚房裏出來,衝了兩杯甜甜的糖水,“周家丫頭,還有佳佳,喝糖水。大娘家裏沒什麽好東西,我出去買點……”


  周湄連忙攔住了,在鄉下很多地方,糖是很精貴的東西,萍大娘這招待她們的糖水放的糖可不少。


  也沒人問周湄這些年發生了什麽,當初周湄被呼嘯而來的警車帶走的事情,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再後來就聽說進了少管所,後來又怎麽樣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有人說周家這丫頭犯法了,殺人了,什麽說法都有。


  “大娘就想了,周家丫頭這麽好的人,怎麽可能會幹壞事,就算真的,那也是那些人太壞了。”萍大娘眼睛紅紅的。她是見過周家丫頭的,多好的一個孩子啊,可是這世道就是如此,逼著人不得不往壞處走。


  她年紀大了,不想去計較那些東西,如果不是真的逼得走投無路,誰願意把好日子過成壞日子呢?


  萍大娘說什麽也要留周湄吃頓中飯,周湄推辭不過去,就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兩百塊錢,一定要萍大拿去買菜,萍大娘最終還是拿著錢出去了。


  有些人,即使生活再艱難,也始終願意和善待人,不憤世嫉俗。而有些人,生在光明,卻心向黑暗。


  陸曉雪和周湄、陸佳佳聊著天,周湄問道,“雪嬸,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腿?”


  陸曉雪一愣,隨即連忙說“好”,她也是知道的,這周湄的師父是個醫術非常了得的老人,當初她公婆險些就跟著公爹一起去了,也是那位老人治好的,周湄這開口,讓她難得的心生希望。


  陸曉雪的腿是因為常年勞作,有一次在雪天裏摔倒了,過了好久才被扶起來,凍壞了,留下了病根,等到發作的時候才發現已經來不及救治了。


  她現在也就偶能夠起來,幫忙做些家務,遠的地方就別想了。


  周湄檢查了一下她的情況,又給她把脈,眉頭動了動。


  陸曉雪不免有些遺憾,周湄的師父去世的時候,周湄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又能夠學到些什麽呢,不過她擔心少年人抹不開麵子,當即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麽……”


  “不難。”周湄突然道。


  “什、什麽?!”陸曉雪震驚道。


  “治你的腿不算難,就是這是件持久的事情,要堅持藥浴,泡個兩三年就好了。”周湄解釋道。


  這個病症在她看來真的不算難,比起她跟著他師父見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症,這種問題並不難,她手裏至少有三種方法能夠讓對方痊愈。


  可是這在她看來非常簡單的事情,落在陸曉雪眼裏,那真是再震驚也不過了!要知道她這病看過好多醫院,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都說沒辦法,隻能躺著,可現在居然有人告訴她能夠痊愈!


  這怎麽讓陸曉雪不欣喜若狂?!


  周湄還待開口,就聽見門外傳來嚷嚷聲,她眉頭一皺,對著陸佳佳點點頭,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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