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愛的太深
周湄並沒有急著上樓,而是在樓下轉了一圈,衛三的辦事效率那是相當高的,落地窗旁邊的樹已經挖走了,重新移栽了一棵桂花樹。
這棵桂花樹是稀有品種,是按照周湄的要求,特意找的一枝獨桂,就是沒有密集的枝丫,底部隻有一根主幹,到了半身腰的時候,枝丫才擠擠簇簇的冒出來,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被托著的一團團的綠雲,分明就是被打理的十分用心。
一枝獨桂在市麵上不常見,更何況還是這樣高大的一棵,真不知道衛三是怎麽弄到的。
衛三見周湄雙手背在身後,正老神在在的圍著這棵金桂打轉,揚了揚頭,從她背後道:“怎麽樣?這棵金桂可好?為了這棵樹,那可真是跑斷了我的腿!”
天知道周湄當時提出了多少要求,這個不行,那個不準,她動動嘴皮子,心累的可是他們這些下麵辦事的。
周湄滿意的點點頭:“不錯。”
“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麽非要這種樹?”
周湄笑著解釋道:“桂,同‘貴’,這寓意本身就非常好,而且這還是金貴,金色本就是貴氣的顏色,再加上這株樹木是一根主幹的,給人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特別精神,沒有雜亂無序的感覺?咱們秦三爺命中帶貴,用太過普通的樹,或者五行不合的,壓不住他的滿身貴氣。”
衛三見周湄一臉正色的給他科普神神道道的東西,本來是不想聽的,但是一想到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就默默的閉上了嘴。
罷了罷了,他還是別得罪周湄了。
周湄又去看了眼其他地方,頗覺滿意,這才轉身進了別墅去找秦震瀾。
秦震瀾自然還是在三樓,周湄到的時候他正拿著一份文件在批閱,周湄見此挑了挑眉,挑了一個離他不遠的地方落座:“今天的事情有點多?”
秦震瀾頭也沒抬道:“沒。”
周湄唇角彎了彎:“哦。”
秦震瀾埋頭看了會兒文件,突然覺得好像有點不習慣,明明周湄沒上來前,他很享受安靜的環境。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聽到周湄的聲音,秦震瀾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循著周湄剛才出聲的方向看去:“這是怎麽了?不說話了。”
周湄單手撐著下巴,身子斜倚沙發上,目光看向另一側,聞言淡淡地道:“沒。”然後留給了秦震瀾一個好看的後腦勺。
秦震瀾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犯賤,明明這個女人話多的時候他都懶得理睬她,怎麽她也不說話了怎麽就覺得不習慣呢?
雖然心裏這麽想著,可是他的身體還是相當誠實的。
當即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簽字筆,滑動輪椅,來到周湄麵前:“不開心?還是今天遇到了什麽事兒?被欺負了?來,跟我說說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襯衫的紐扣解開了兩顆,目光沉沉地落在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上。
秦震瀾一定不會知道,他現在這個麵無表情的樣子,大有周湄隻要張口說被誰欺負了,他立馬就一通電話下去教對方做人的架勢。
周湄聞言,轉了個身,繼續留給秦震瀾好看的後腦勺:“你不是忙嗎?”
“不忙。”秦震瀾的眼皮子跳了跳,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睜眼說瞎話:“都是些小事。來,轉過頭來,別這樣坐著,身體不舒服。”
周湄輕哼了一聲:“不轉。”
秦震瀾揉了揉額頭:“周湄……”
“嗯?”
“別笑了,你難道不知道你抖動的肩膀出賣了呢?”秦震瀾的額頭有點抽痛,他承認自己一開始是真的被騙到了,但是他這些年也不是白過的,近距離自然不會忽視了某些小細節。
可是可怕的是,他現在居然一點都沒有自己被人耍了,想要甩手走人的衝動,反而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能夠接受的,隻是偶爾鬧一點小脾氣……嘛……
衛三如果在這裏,他一點會想要瘋狂的搖醒自家這位老大,秦三爺,你別忘了,你可是堂堂秦三爺!不是那些沉溺在溫柔鄉裏不事生產、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啊!也不知道是誰,上次交易被人放了鴿子,隔天就給人家送了截小拇指!
但是很明顯,我們的秦三爺尤不自知,還覺得周湄,嗯,也許,大概,這個樣子也挺好的。
周湄轉過頭來,也許是因為剛剛笑過,她那雙鳳眸又黑又亮,還帶著幾分水潤光澤,彎唇哼道:“忙你的事情去,懶得理你。”
說著就要起身離開,秦震瀾大手一抓,將她直接抓在了身前,眼睛直直地盯著她:“今天怎麽了?”
周湄將他的手掰開,轉身走向被人運上來的兩個大箱子,背對著秦震瀾揮了揮手:“沒什麽事兒,你忙你的,我先整理一下我師父留給我的東西。”
秦震瀾目光緊緊的盯著周湄的背影,唇漸漸抿成了一條線,他第一次發現,周湄真的是個狠心的人。
平常他隻覺得周湄很喜歡他,總纏著他,事事遷就他,可剛才周湄一根根掰開他手指的時候,他莫名的就想起了自己那幾個心腹跟他說過的話:“周湄這個女人,看著好像溫和可親,其實心比誰都硬。”
他那時候雖然不說話,可是心中卻不以為然,直到這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似乎……特別不是滋味。
被她長久的特殊對待,讓他忘了他們兩人本不過沒認識幾個月,真要算起來,兩人之間好像什麽都不是。
周湄倒是不知道秦震瀾心中的波瀾起伏,她現在的心情也確實有點不算好。
之前在外麵還壓抑著不去想,結果回來看見那兩口大箱子,她就忍不住又想到她那師父。
如果說重生以來有什麽是最遺憾的,她大概最遺憾的就是自己無緣與她恩師再見一麵吧。那個印象裏清臒消瘦而又仙風道骨的男人,一晃眼,就真的隻剩下這些遺物。
人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留下的東西是遺物,留下的情感就成了思念。
周湄開了大箱子,大箱子裏都是一本本的典籍,周湄此前曾經為了秦震瀾的腿去拿過基本醫類書籍。
箱子裏很多典籍已經泛黃,也有一些是新紙,是她師父重新謄抄的。這些東西要是放在玄學界,任何一本拿出去那都是瑰寶,都是人人求之不得的珍貴東西。可眼前卻有滿滿當當的一大箱子!
當然,周湄一脈最珍貴的東西並不是這些,最珍貴的是周湄的腦子,周湄的腦子裏還有很多不可落紙成冊的東西。
她打開小箱子,挑揀其中東西,那磕了一角的鎮紙,據說是祖祖師爺傳下來的,當初被她磕壞了,他師父追著她打了半個青綿山脈。那對茶杯,一套八個,景德鎮老物件,師徒倆喜歡在四季裏頭挑日子煮茶,極為風雅。還有那一套生肖,是她第一次淘回來的,她師父樂的不行,說一定要做成風水法器長久留著……
現在東西成了,人不在了……
秦震瀾心不在焉地看著文件,突然就聽見了低低的抽抽噎噎地哭聲,他的心下意識的揪了起來!
快速的將輪椅推向周湄,他突然就覺得自己腿腳不便真的很不好,非常不好,不能第一時間的到她麵前,這中間每一秒都有種煎熬的感覺。
“周湄……”秦震瀾剛開口,就被周湄抄起手邊的壓書石子砸了。
“不要周湄!要湄湄!要叫湄湄!”她轉頭看著她,那雙眼睛要哭不哭的,看的秦震瀾心都要碎了:“師父在的時候我是湄湄,是我師父手心裏的寶!師父走了,我就什麽都不是了!”
“好好好,湄湄,湄湄!你師父走了,你還有我!”秦震瀾連忙哄道,可能是業務不太熟練,神情顯得很僵硬。
周湄看到他這模樣,想起他前世的好和現在對她的冷淡,怒從中起,又是抄起了一塊石子砸過來。
秦震瀾也覺得很委屈,為什麽還是被砸了。
他記得自己上一次和周湄去看她師父的時候,她雖然很也很難過,卻哀而不傷,並沒有現在這樣失態,這中間是發生了什麽嗎?怎麽現在這麽悲傷?
他卻是不知道,周湄自上次在雲嵐小區做了法以後,修煉就有所得,眼看著就要再進一步,這才讓她的情緒大起大落,有些不好控製。
當然,這其中未嚐沒有周湄故意放任的成分在內。
有些東西,在內心積蓄的多了,長久的不釋放出來,是會出問題的,她也不過就是借著這機會讓自己的情緒外漏一些罷了。
周湄斜睨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翻找著這些東西,秦震瀾撐著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湄湄?”
周湄沒理睬他,然後秦震瀾又在心裏叫了一聲,眉眼間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將這兩個字在舌尖細細的品了品,總覺得好像特別好聽。
“剛才是真的哭還是假的哭?”他問。
“你說呢?”周湄眯眼,剛才的情緒已經收斂無痕,好像那悲傷難過都隻封存在有限的記憶裏。
仔細想想,前世今生,她好像就隻在他麵前失態,怪隻怪愛的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