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揖
周湄拍了拍手,看了眼陶夭,淡淡地道:“這就是讓你大費周章來追的人?這未免也太次了吧?”
陶夭敢保證,自己在她的語調裏聽出了濃濃的嘲諷,而且還是一定要打死她才能泄心頭之恨的嘲諷!
但是很顯然,他一直都是有這心沒這膽,所以也就隻能在心裏想想,麵上還是得對周湄擺出“嘿嘿”的笑臉:“那什麽,這幾個比較滑,而且誰讓是你梅姑出手呢,當然比我厲害多了,這些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天知道他說這些違心的話的時候,心中有多嘔。
但是周湄卻一臉正色的點頭:“嗯,也是,畢竟是比較差。”
陶夭差點就繃不住笑臉,真想提前搞內訌了!這是誰家放出來的瘋狗,還沒調教好呢!快點把她牽回家!
周湄的唇角掀了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這三個人,連同那個快死的,你打算公了還是私了?”
公了當然是讓司法部門處理,至於私了,那自然就是自己把人了結。
都說“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話其實說的很有道理,玄門中人,哪怕是像周湄這種甚少手上沾染人命的,也不能說這雙手纖塵不染,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是會沾染點人命官司的,隻是區別在於多或少,善或惡。
周湄和陶夭都已經習慣了,有些事情方便處理的就找公家,要是不太方便的,或者是解釋不清的,那就直接私下裏處理掉了。
人命在玄門中人的眼裏,其實並不算是特別重要的東西。
就像是周湄很多年前的千裏追殺一樣,玄門中人聞風而驚,或者拍手讚歎,並沒有將周湄舉報,反而欣賞的是她的快意恩仇,是她的熱血決絕。
所以,陶夭在聽到周湄問這個的時候,眼睛也不眨地道:“這事我私下裏辦就好了。”
劉涵和那個男人聽著兩人的對話,雖然並不是什麽都能聽明白,但是大概的還是能夠明白的,這麽輕飄飄的話就決定了三條人命!怎麽看都讓他們兩個感到渾身發寒!
周湄不在意的擺擺手,“行,事情你自己解決。”
然後周湄嗤笑一聲:“多行不義必自斃。我看這三人頭頂烏雲罩頂,眼底泛青,眼中赤紅之色甚濃,一看就是心狠手辣,犯了不少殺孽的人,天不誅,人誅之!”
天不誅,人誅之。
殺,如果如此。
周湄都能夠說出,天下之人無我不可殺,這種殺氣凜冽的她,怎麽可能會有不忍心?!
她修的是順心意,天下順我意,我便順天下,若天下不順我意可怎麽辦?殺!殺不了怎麽辦?那就殺身成我道!
這樣猖狂的人,一意孤行的人,在這人世間已經太少見了,這世間也容不下太過自我的人,遙想曆史,多半沒有什麽好下場。
周湄覺得自己要不是遇到了秦震瀾,把全部的柔軟都給了他,惦念著他,恐怕最後也不會落得什麽好下場。不過,這些她也不太在乎就是了。
陶夭在那一瞬仿佛能夠察覺到周湄身上散發的強烈的殺意,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周湄開口道:“梅姑,你有沒有發現,自己的殺意……太過了?”
殺,可以為殺道。
陶夭不是沒有見過修殺道的人,那個人因為家世和所修的道的原因,選擇去了部隊,經常執行危險的任務。
但是也沒有像周湄這麽殺氣盛的!
如果換做是一般人,恐怕不會隨意說出口,因為這是別人的道,別人選擇的路,但是陶夭到底和周湄的關係是不一樣的,這才會忍不住說出口。
“那什麽,我就多嘴一句,梅姑,不讓要殺意控製了你的心。以殺止殺,已經是過去式了。而且……殺戮太盛,你有考慮過劍芒太鋒利,沒有劍鞘可以封存的情況嗎?長此以往,你的身體會提早崩潰的。”
陶夭說這些話的時候很誠懇,他和周湄的交情是特殊的,是延續了上一輩的交情的,也是玄門中傳承的交情之一。就像是長輩們會讓晚輩延續兩個門派間的友誼,守望互助。
周湄沉默了一下,對著陶夭認真道:“謝謝。我會思考的。”
陶夭咧嘴笑了笑,摸了摸腦袋:“應該的。”然後他看了眼其他在場的三個普通人,兩個睜大著眼睛,一個依舊昏迷著,“這三個怎麽回事?”
周湄看了眼三人幾眼,輕哼一聲:“我也是剛才想明白的。你仔細看看這三人的麵相,算算他們的命格。”
陶夭挑眉,目光在三人臉上流連:“這不是很普通的麵相嗎?天地人三才都是普通的呀。麵通五腑之神路,推三才之成象,麵部五官平平,並不怎麽出色,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這個鼻子……等等!這鼻子壽年高起如魚背,山根細小準頭垂,怎麽會、怎麽會出現在這麵相上?!”
他猛的盯著兩人,目光都變得熱切了幾分:“你們的生辰是什麽?”
兩人對視一眼,表示這個長著桃花眼的男人,看著他們的眼神太奇怪了,就像是狗看見了肉骨頭一樣,饞的流口水。
這讓本來想要說話的他們,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這個男人神神叨叨的,天知道是不是好人,他們可別剛出了狼窩,又進了虎穴!
兩人將目光投向一邊靜靜看戲的周湄,目露求助!
雖然周湄表現出來的更令人震撼,但是他們還是本能的覺得她可能更靠譜一點。
周湄好笑的將陶夭的把那張臉給推開,然後打量了兩人一眼,淡笑:“別誤會,我們對你們沒有壞心。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兩個,還有同伴袁媛,家門口都有活水經過吧?”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訝:“你怎麽知道!”
周湄挑起那雙鳳眸,讓她那張本來就嫵媚精致的容貌中,更增添了一抹亮色:“你們兩個的命格是非常普通的,就和尋常人一般,庸庸碌碌一生。一開始遇到你們的時候,我並沒有當回事……”
玄門中的麵相和命格是不同的,而這三人一開始身上就有著駁雜的氣息,周湄以為這是她們修煉的旁門左道緣故。但是今天她發現,這三個壓根就是普通人!
隻是普通人身上怎麽可能會有修煉之人的氣息?周湄當時就覺得這裏頭有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她特意重新打量了這三人的麵相!
“你們的麵相雖然普通,但是你們都生就了一個鯽魚鼻,鼻主中停,擁有這鼻子的人,本來應該是碌碌無為的,可是你們的鼻尖卻略帶紅光,這已經不是鯽魚鼻,分明就是鯉魚鼻!這是要中年走運的命格,而且還是運道相當好的那種!什麽能活魚?自然是需要水。以我的推測算來,你們命裏並不帶水,那想必就隻有環境來補不足!”
說到這個的時候,周湄雖然神色平淡,但是那瘦削的身影卻給人一種強大而自信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她!
陶夭一時間都有些分不清楚,他對麵前的這個女人的欣賞,到底是出於她在相術上高超的造詣,還是那種獨屬於她個人的強大感染力。
“補不足,當然是要長期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才能熏陶感染,所以我才大膽推測你們的家門口可能會有河水經過。這水不能太小,小的不足以產生影響;也不能太大,大了就會衝撞了你們的命格。都說山主人丁水主財,這源源不斷的活水帶來的源源不斷的財。”
“我剛才說了,你們的已經是鯉魚鼻了,又遇到活水,未來的某一天,未嚐不能鯉魚躍龍門!”周湄說到這個的時候,眉梢習慣性的挑起,哼笑道:“福兮禍之所倚,你們這命格顯然是被這三人盯上了,他們想要用邪法竊取你們的命格,以達到改命的作用!”
隨著周湄的話,兩人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從剛才聽到自己中年走運的命格的驚喜裏回過神來,這命格雖然是好的,但是也得有命活啊!他們可一點都不想因為這個就年紀輕輕的掛了!
周湄抓頭看向陶夭,淡笑:“敢問我這剛才的相麵可對?”
陶夭看著周湄那含笑的神情,也是笑了笑,然後退後一步,對著周湄深深一揖,“承蒙指導,幸甚至哉。”
周湄看著陶夭這樣,眯眼含笑,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狐狸在琢磨著事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淡淡地道:“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行事很像無賴?”
陶夭維持著動作,唯獨抬起腦袋瞅了一眼周湄,點點頭:“有。”
“誰?”
“我師父。”
周湄睨了他一眼,陶夭發誓,自己在這眼中看到了濃濃的鄙棄,然後他聽到周湄用清冷的聲音說道:“我師父說你師父是個老流氓,以前我還不信,現在我算是信了。沒有那樣的老流氓,怎麽培養的出你這樣的小流氓?!”
陶夭梗著脖子,語帶威脅:“你說誰是老流氓?”
周湄哼了一聲:“你說呢?一樣的喜歡占人便宜,順杆子往上爬,給點顏色就開染坊,說的不正是你們師徒倆?!”真以為給她行個大禮她就會認這個朋友?想太多!起碼得給她行個五體投拜的大禮,她會正眼看他!
她周湄可從來都不做虧本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