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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朝東走

  領域之內,如階梯式上浮的紅土,已經有十幾米高。


  領域內外的地麵高度差,也已經接近十米。


  按道理來講,即便荒廢了六百年,風沙肆虐蔓延鋪蓋,也應該已經挖到人皇劍了才對。


  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半點“劍”的影子。


  紅色的沙土岩塊,整齊而又純粹。


  隔著五公裏的距離,忱魚雁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漢德桑姆的耳中:“你確定是在這個位置?”


  沒來由的渾身一冷,漢德桑姆硬著頭皮道:“應該…在這裏吧…”


  “應該!?”


  如果不是帕瓦提前告知過自己,人皇劍本身非常脆弱,脆弱到隨便一個能量波動,就能夠打碎這把劍。


  忱魚雁大概早就已經一個“元氣彈”,把這裏的地犁它個一百三十四裏了。


  隻有當人類握住劍柄的時候,人皇劍才會恢複神器該有的“尊嚴”。


  所以忱魚雁不得不細致、耐心的,一點點剝離地上的泥土。


  漢德桑姆的那一句“應該”,讓忱魚雁僅有的好脾氣,徹底的煙消雲散。


  如果不是“光哥”的背影,在忱魚雁的腦海中不斷循環,大概忱魚雁已經把埋著人皇劍的這片土地,連同漢德桑姆一起,捏成一片片雪花了。


  一遍又一遍的壓抑著內心的暴躁,終於,一抹和神界格格不入的銀光,出現在忱魚雁的眼中。


  赤紅的土地上,一點突兀的銀光,是那麽的顯眼。


  忱魚雁手掌橫揮,將天空中的紅土砂石齊齊揮到領域之外。


  漢德桑姆和陸小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方圓五裏地的十米沙土,埋了起來。


  漢德桑姆張開後背的花瓣,將所有紅土收進花瓣之中,拉起陸小白,衝進了領域之中。


  現在的領域,已經沒有了“命令”的存在,除了充斥在空氣中的霸道氣息外,和外界也沒有什麽區別。


  漢德桑姆帶著陸小白,飛掠至領域的中央,看到了不遠處,站立在紅土上的忱魚雁。


  忱魚雁緩緩走到銀光的所在,猶豫了片刻後,彎下腰,把手插進了紅土之中。


  握住那抹銀光,忱魚雁手臂微微發力,將深藏在泥土中的劍,拔了出來。


  原本的亮銀色,在忱魚雁的手中,肉眼可見的變幻成了耀眼的金色。


  在沒有一點光明存在的神界之中,忱魚雁手中的金色長劍,猶如一輪初升的太陽,


  那柄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半點特殊之處的長劍,在忱魚雁手中,彌漫出亙古悠長的洪荒氣息。


  曾經短暫的擁有過名劍“古齒”的陸小白,對那股源自千年之前的洪荒氣息,再熟悉不過。


  根本不需要去細細的感受,隻是站在這裏,陸小白就仿佛墜入了遠古的年代。


  身邊

  ,呼嘯而過的,是騎著虎狼象豹的猛士。


  遠處,吹著巨大號角的,是即將生死決戰的敵對部落。


  背後,一間間草屋,一柄柄石矛,是生我養我的家園。


  經轉千年的歲月,從未改變的,是一腔不屈的熱血,和從不曾退卻過的目光。


  漢德桑姆抬起手,去觸摸心底浮現的那一幕幕“幻象”。


  彌漫的洪荒之息下,陸小白隻能憑借著想象力,來完善自己眼前的那幅畫。


  可漢德桑姆,卻是真真正正的,在那個年代生活過。


  漢德桑姆不是純粹的東方神,他生於西方,卻長於東方。


  一個異鄉人,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成就了神位,成為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東方神。


  說來有些好笑,漢德桑姆出生的地方,連他的容身之所都沒有。


  可在這樣一個,人人都和他有著不同長相和口音的地方,他卻找到了最終的歸屬感。


  百川匯流,有容乃大。


  無論在哪個世界,“東方”,似乎都代表著遠古,輝煌,和包羅萬象。


  眼前的幻象一觸即破,漢德桑姆茫然的看向高舉人皇劍的忱魚雁,問道:“拿到人皇劍了,之後呢?”


  忱魚雁和陸小白,同時從人皇劍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齊聲反問道:“你問我們!?”


  漢德桑姆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憨憨道:“對啊,老三說,隻要你們拿到人皇劍就行,之後的事情,沒告訴我們。”


  忱魚雁瞪大眼睛,拎著人皇劍幾步跨到漢德桑姆麵前,質問道:“所以我們就是為了一個沒有後續的故事,差點搭上性命!?”


  陸小白不可思議道:“你們神明,隻是為了一個不知道真假的“諾言”,就搭上了所有神的性命!?”


  漢德桑姆嚴肅道:“老三肯定不會騙我們的,而且你們也真的出現了不是嗎?”


  忱魚雁深呼吸後,冷靜下來,想把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嚐試去捋順。


  但回顧完這幾天的遭遇之後,忱魚雁發現,自己和陸小白、楊過三人,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的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


  盡管忱魚雁相信光哥不會騙自己,但到目前為止,忱魚雁真的找不到半點“有意義”的事情。


  比四大區王座手中的王座之器,還要高上一個階層的人皇劍到手了,的確是個天大的好事。


  但,現在是十五年前,這柄劍該怎麽帶回去…或者說,他們三人能不能活著回去,至今還是個未知數。


  就在忱魚雁內心焦躁,恨不得一劍把漢德桑姆戳死的時候,一道溫醇的嗓音,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雁子?”


  前一秒臉上還寫滿了暴躁的忱魚雁,瞬間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抬起頭,四處張望“光…光哥!?”


  “看樣子,我交代你的事情,有很好的完成啊…無罪之城怎麽樣?”


  忱魚雁隨意的將人皇劍收起,無視漢德桑姆和陸小白的怪異眼神,騰空飛起,“無罪之城很好,光哥你在哪?”


  “不用找了,雖然在同一個時間點,但‘規矩’所在,同一空間不同節點的我們,是沒辦法出現在同一個畫麵中的。”


  一直以來,在無法之地人們眼中,鐵血手腕、心狠手辣的忱魚雁,低聲哽咽道:“光哥,十五年了…雁子有聽你的話,坐穩城主的位置,也有把無法之地慢慢的籠成一個整體…可是你去哪了啊!”


  出現在忱魚雁腦海中的聲音哽了一下,帶著安撫的語氣說道:“如果這之後的十五年,你都沒見過我的話,那我大概是死掉了吧。”


  本來還帶著哭腔的忱魚雁,一下子愣住了。


  魅世惑俗的眼睛裏,寫滿了不相信,“光哥…你這話什麽意思?”


  被稱作光哥的男人,對於自己即將發生的“死亡”,似乎並不意外,笑著說道:“就是字麵意思,不說這個,雁子,既然我們能夠對話,就說明你已經拿到人皇劍了,是吧?”


  忱魚雁擦掉奪眶而出的眼淚,強忍住哭腔,笑的特別難看,“拿到了,光哥你吩咐的事,我肯定會做到啊。”


  光哥輕笑道:“不愧是雁子,你要是早生幾年,中城的擔子,搞不好就被你一肩挑之了。”


  忱魚雁一邊哭,一邊笑著問道:“光哥,我們永遠也不會再見麵了,是嗎?”


  溫醇嗓音沉默了很久後,輕輕淡淡道:“大概是不會了,還蠻可惜的,都沒和你好好喝上一杯。”


  忱魚雁頹然低下頭,一言不發的,飛到萬米高空,不讓陸小白和漢德桑姆看到自己的囧樣。


  “跟你一起來的,有一個叫做陸小白的男孩嗎?”


  忱魚雁吹著高空之上的寒風,點頭道:“嗯,有的。”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忱魚雁向下望去,視線無法越過的雲層之下,一頭霧水的陸小白,正在和漢德桑姆商討對策。


  忱魚雁穩住情緒,說道:“一個…如果和他處於同一時代,就算是再絕世的天才,也會被他的光芒所掩蓋的孩子。”


  關於陸小白,忱魚雁知道的並不多。


  關於四大區的年輕人,除了vita之外,忱魚雁一個都沒有聽說過。


  十三之戰最後一天之前,忱魚雁手上,根本就沒有任何陸小白的情報。


  十三之戰結束後,關於陸小白的情報,鋪天蓋地的堆在了城主府的辦公桌上。


  不過忱魚雁也懶得去看。


  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而已,每個時代都有,這並不罕見。


  前往無淵長河的飛艇上,是忱魚雁第一次見到陸小


  白。


  除了長得很清秀,人略“慫”之外,也沒有什麽很特別的地方。


  不過能和楊過、芬裏斯這樣的人談笑風生,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年輕人了。


  再後來,和陸小白有了些許的交集,就是在神隕之地。


  那是忱魚雁,第一次,真正開始審視這個名滿時停界的“天才”。


  結果,讓忱魚雁有些吃驚。


  無論是麵對至強者時的心態,還是骨子裏那股奇怪的執拗,都很讓忱魚雁欣賞。


  是個能成大器的料子。


  如果是土生土長的時停界人,王座之位,必然有他一席。


  其實一直到現在,忱魚雁都不知道陸小白的特性是什麽,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戰鬥力究竟有多“怪”,但這並不影響忱魚雁看好陸小白。


  就算在此之前,陸小白沒有站上十三之戰的擂台,也沒有任何驚世駭俗的戰績,忱魚雁依然會覺得,這個孩子未來一定會走很遠。


  其實很多時候,真正決定一個人未來的,不是九十九的努力,也不是那百分之一的天賦。


  而是選擇。


  陸小白目前為止,所有向前的選擇,都讓忱魚雁很舒服。


  聽忱魚雁講述完她所知道的陸小白後,光哥那邊,應該是在笑。


  笑的很含蓄,但依然能聽出來,壓抑在笑聲中的驕傲。


  “光哥,那孩子,是…”


  “是一個能打破時停界曆史的孩子。雁子,時間不多了,既然拿到了人皇劍,就走吧。”


  似乎猜到了所有的答案,忱魚雁苦澀道:“其實,你也可以走的,對嘛?”


  腦海中的聲音沉默許久後,燦爛笑道:“你知道的,雁子。既然答應了,我就一定會做到。”


  “可是你也答應我會再見麵的啊!”


  聲嘶力竭的控訴聲下,無法之地曆史上,第一位坐到了最高處的這個女人,已經泣不成聲。


  同個時空,站在一起,卻無法相見,也無法觸碰的那個人,抬起的手,又落下。


  忱魚雁蜷縮在萬米高空的狂風中,眼淚剛從眼眶中湧出,就被凍成了冰碴。


  就這麽一會兒,容貌冠絕一界的臉上,已經滿是冰痕。


  “雁子…雖然有些對不起你,但你能不能再幫光哥最後一個忙?”


  忱魚雁把臉埋在胳膊上,低聲抽泣道:“你說吧。”


  光哥望向遙遠的地麵,雖然看不到,但他感覺的到,那個地方,站著一個男孩。


  “如果可以的話,代我照顧一下這個叫陸小白的孩子吧。”


  說完這句話,萬米高空的忱魚雁、紅土地上茫然無措的陸小白,還有千裏之外和偽神廝殺的楊過,同時消失在原地。


  朝著正前方劈下重劍的楊過,突然失去了平衡,踉蹌著把玄鐵劍砸在了空蕩的荒野上。


  看著熟悉的羊頭雕像,和蜷縮在地上,身體一抽一抽的忱魚雁,楊過喘著粗氣道:“什麽情況?”


  陸小白茫然的搖頭,胳膊無厘頭的晃了晃,“忱城主拿到了人皇劍,然後…就這樣了。”


  用拇指抹掉臉上的冰痕,忱魚雁麵無表情的站起身,冷冷道:“走吧,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楊過眨巴兩下眼後,皺眉道:“完成了?那些舊神怎麽辦?他們還在和偽神戰鬥呢!”


  忱魚雁用簪子劃破指尖的羊頭紋身,把“羊血”滴進羊頭雕像底座上的孔洞,“結束了,我們走後,會有人接管這裏。”


  楊過把玄鐵劍砸在雕像上,情緒激動道:“你等一下,說清楚!誰來接管?哪有人?三千多等同於lv.9的偽神,誰能解決!?”


  忱魚雁冷冷的看了一眼楊過,說道:“一個給了承諾,就一定會完成,帶給了舊神們希望,把我們帶來這裏的人。”


  楊過愣了一下,追問道:“把我們帶來這裏,不是需要我們的力量,幫助那些舊神們戰鬥嗎?戰鬥才剛…”


  “你別太高估你自己了!”


  忱魚雁的吼聲,在荒野上散盡,是那麽的凶悍,卻又那麽的無力和脆弱。


  忱魚雁盤好散亂的長發,指著陸小白道:“你,我,還有他,在這裏都隻是累贅,每晚走一秒鍾,那些舊神所要承擔的壓力,和新未來出現的可能性,就會小一分,你走不走?”


  心底掙紮了片刻後,楊過收起玄鐵劍,用劍氣劃破掌心的羊頭紋身,把血滴進了孔洞中。


  完全沒有話語權的陸小白,根本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隻能跟著楊過一起,劃破指尖的紋身。


  赤紅色的血幕,從羊頭雕像內爆出,瞬間便將雕像前的三人吞噬。


  ————


  “送走了?”


  “走了。”


  楊過所鋪開的玄劍領域,在楊過離開後,已經支離破碎,隻剩下幾縷毫無殺傷力的劍氣尚存。


  原本戰的正酣的舊神和偽神們,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齊刷刷的望向原先楊過的位置。


  六個男人,互為倚靠,圍成了個圈。


  是六個神界不怎麽熟悉,卻絕對無法忘懷的男人。


  十五年前,以六人之力,幫助舊神苟延殘喘至今,還殺掉了近百偽神的那六個人。


  已經覆上漆黑裝甲的舊城,左手火炮右手大劍,笑道:“三年前楊老前輩沒用領域跟我打,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霍青魚肩扛銀槍,調侃道:“你不也沒開領域嗎?”


  舊城扭過頭,對著霍青魚不可思議道:“你真的假的啊,就我那領域,開不開有區別嗎?”


  盧正道掌心銀光一閃而逝,調笑道:“說的也是,武裝領域內,裝甲融合時效延長百分之三

  十,有點好笑了。”


  朱李紅旗把眼鏡摘下來,笑問道:“舊城,你現在裝甲融合時效,和冷卻時間分別是多少來著?”


  舊城沒好氣道:“融合時效二十四小時,冷卻時間一小時,咋地,你有意見啊?”


  “好了,該幹正事了。”


  眼神銳利的男人,手中閃過一抹青光,隨後澎湃的元素氣息從男人身體裏洶湧而出。


  舊城盯著男人看了一會兒,問道:“榮光,這次回去之後,你讓小白認我個幹爹唄,金鎖我都準備好了。”


  霍青魚跟著起哄道:“就是啊,你是不是不把哥幾個當兄弟啊光哥。”


  陸榮光捏碎手中的法咒球,輕笑道:“行啊,說好了,從今往後,你們哥幾個,都是我兒的爹。”


  盧正道戴上雷光閃爍的銀色手套,笑道:“好啊,明兒一早,我就買機票去彭傅市,給咱大兒子過生日。”


  陸榮光笑罵道:“去你的吧,記好了啊,我兒子生日,十月十二號,到時候少一份禮物,別怪光哥翻臉不認人啊。”


  五人笑談間,千位偽神,已經悄然對這五個“不速之客”形成了包圍之勢。


  舊城看著嚴陣以待的偽神眾,扭頭看向六人中唯一一個老人家,“老皮,怎麽搞?”


  皮瑟斯轉了轉肩膀,眼神輕佻散漫。


  撓了撓沒幾根毛的頭頂,皮瑟斯指著人皇劍舊址。


  “朝東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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