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有所不為
雪嵐緊緊咬著牙，縮在角落如同受氣的小媳婦一般雙手擋在胸前，對於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魔女，他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畏懼的情緒。
“別那麽緊張，我隻是想讓你認清現實而已。”淩宛珊的眼中又出現了淚光，不過這一次是笑出來的，她伸手擦了擦眼角，抱著腿坐在雪嵐對麵，將下巴抵在膝蓋上，認真的望著他，“這就是所謂的權力，你口中的上位者們的力量。”
“哪怕你是鷹巢的精英，是這次演習中最出色的戰士。”淩宛珊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一臉傲然，“但脫離了這些光環，你也隻不過是一個一階進化者而已，一個來自外城區，沒有背景和後台的渺小之人。”
“就像你離開鷹巢之後，我想把你綁到這裏來，就綁到這裏來。”女孩冷笑著對雪嵐揭露著殘酷的事實，“在這裏，不管我怎麽玩弄你，甚至殺了你，都不會有人知道。”
她不可能真的傷害雪嵐或者殺了雪嵐，因為鷹巢肯定會追查到並且找她算賬的，但外城區長大，對於相關常識所知甚少的雪嵐並不知道這些，女孩正是利用這一點。
“我不是來找你談情說愛的，我想你應該也沒有和我擦出點青春火花的打算。”望著蜷縮在角落麵露警惕的雪嵐，淩宛珊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滿臉冷漠，“因為，青春本身與我們都沒什麽關係。”
“能夠在這個年紀當上一城之主，我早就沒有青春了，從你的經曆，我想你也差不多。”
“那麽……你想要什麽？”
淩宛珊說那句話時略帶哀傷的眼神觸動了雪嵐心中某些部分，他第一次抬起頭，認真的打量著這個以往被他避如蛇蠍的漂亮女孩，她在自己麵前，似乎剝掉了些許那充滿迷惑性的美麗外殼，展現出了一絲真實的自己。
“我想和你談一個交易。”柔弱稍縱即逝，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孩臉上又重新浮現出了那副麵具般滿不在乎的神情，“一個各取所需的交易。”
“按照過往的規矩，以主神之心換取淩家的庇護。”淩宛珊板著手指，慢悠悠的還著價，“當然，因為你要抵消我曾經的救命之恩，所以，嚴格來說，屬於交易的部分，你僅僅隻能受到我的庇護。”
“做我淩宛珊的人，而不是淩家的人。”
“如果我拒絕呢？”
“那麽，交易取消，我會把你送回去。”淩宛珊站起身，從床頭拿起一個盒子塞進了雪嵐的懷裏，裏麵裝滿了他妹妹在這幾個月內寄過來的信件，“但同時，我也不會再庇護你的妹妹。”
“我隻是區區一個城主，就能把你堂堂鷹巢精銳綁到這裏來。”女孩雙手托腮趴在床邊望著雪嵐，“同時被你得罪了的軍方少將葉欽和身為戰
區司令的葉煌龍，他們會怎麽做呢？”
淩宛珊把話說完了，靜靜地望著雪嵐，等待著他的回答，她看似給出了選擇，但實際上，雪嵐根本沒有選擇。
“我知道了。”雪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的確如淩宛珊所說，被葉家盯上的現在，他視若生命的妹妹難免會被牽扯進來。
雖然一切都因葉欽對淩宛珊的爭風吃醋而起的，但事已至此，再爭論這些都是於事無補，想要對抗葉家，唯有投靠並列於三大家族的淩家，才能在他們手下保護自己所在意的東西。
“那麽，合作愉快？”淩宛珊直起身子，一個響指取消了周圍的魔力障壁，對雪嵐伸出了自己白嫩的小手。
“合作愉快。”
雪嵐的手和女孩蜻蜓點水般碰一下就分開了，他還是不習慣這種和異性的身體接觸。
“跟我來，我送你一個禮物。”淩宛珊莞爾一笑，握著雪嵐的手腕，把他拖出了房門之外。
“我們去哪？”
跌跌撞撞的跟著淩宛珊跑在走廊中，雪嵐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
“你有沒有聽說過肢體再生的說法？”
兩人停在一座緊閉的大門之前，淩宛珊伸出手，放在驗證的掌紋鎖之上，緊接著，一道紅色的光芒掃過她的瞳孔。
“驗證通過，歡迎您，淩小姐。”
伴隨著清脆的電子合成聲，鑲嵌在門兩側仿佛照明燈具的魔力棱晶亮起，將重達數噸的合金大門緩緩拉開。
“擁有這個能力的人，在我這裏。”
刺眼的白光映入雪嵐的眼簾，鑲嵌在天花板上的無影燈明晃晃的照亮了房間內的一切，從地板到牆麵到天花板，一切都是無暇的純白，在房間中央，放置著一台醫療艙，幾條粗大的管道和電纜從牆壁延伸出來，和醫療艙相連，除此之外，房間內再無任何東西。
“去看看吧。”淩宛珊拉著雪嵐來到醫療艙前，二人站定，看見艙內的場景，雪嵐激動得一時忘了呼吸。
一個瘦小的女孩全身赤裸的躺在裏麵，黑色的長發如同水草一般在營養液中漂浮著，似乎是因為被浸泡太久的緣故，她全身的皮膚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她的雙腿從大腿根部整齊截斷，左手也不見了蹤影，向上望去，一個血洞出現在她的喉嚨之上，甚至可以透過血洞看到裏麵跳動著的動脈血管，她的一隻眼睛也被整個挖去，隻留下一個血腥的黑色孔洞。
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見到兩人過來，轉動了一下僅剩的一隻眼睛，目光落在淩宛珊身上，努力露出一抹微笑。
“抱歉，若雪妹妹，我又來了。”淩宛珊用手撫摸著醫療艙的透明外壁，輕聲說。
喉嚨的傷勢讓女孩無法說話，甚至無法牛頭，她
隻能保持微笑，左右轉動了一下眼珠表示搖頭。
“這是……怎麽一回事？！”驚怒交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淩宛珊循聲望去，看見雪嵐死死盯著若雪，全身因極度的憤怒而顫抖，幾乎難以克製住自己的身體。
“這就是肢體再生的真相。”淩宛珊回過頭，雪嵐在她眼中望見了無奈，痛惜……但更多的是一種司空見慣的淡漠。
“這是她的能力，任何從她身體上移植到別人身上的肢體，都可以完美的契合宿主，同時不會影響能力。”淩宛珊說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殘酷話語，“以此為交換，我照顧她的家人，並且給予他們衣食無憂的富貴生活。”
“她失去的肢體，會在一段時間後再生。”雪嵐順著淩宛珊的手指看去，女孩被截斷的雙腿上，已經長出一點白色的骨茬。
“這種殘忍的事你也能做得出來？！”
將左手的拳頭用力抵在醫療艙上，雪嵐狠狠地從牙縫中擠出憤怒的話語，他可以想象到，這個名為若雪的女孩，就這麽靜靜的躺在醫療艙中，一次又一次的被用利刃從身體上取下某個部位，安裝到那些有權有勢的人身體上，無休止的重複著被肢解和失去身體的痛苦。
“這是交換，她以此為交換，保護了自己的家人。”淩宛珊平靜的望著雪嵐，“她的兩個弟弟在淩家的幫助下在人類社會中生居高位，父母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沒有什麽是無償的，正如你和我做了個交易我保護你妹妹一樣，她也隻不過和我做了一個交易。”淩宛珊憐憫的望著若雪，“我也隻不過是一個保管者而已，沒有權利拒絕家族對於她的使用。”
“我已經猜到你想送給我什麽禮物了。”雪嵐沉痛的閉上了眼睛，牙關緊咬，“我拒絕！我不會用砍斷她的手這種方式來接上我的手！”
“我以為你會鬧騰起來，讓我放了她。”淩宛珊注視著雪嵐，眼中流轉著意義不明的光芒。
“我隻不過是一個連自己自顧不暇的人，沒有資格去拯救別人。”雪嵐手伸到口袋裏，緊緊的捏著吊墜，“我理解她，如果是自己珍視的家人，那麽寧願死也不會再讓他們回到那連活著都是奢望的外城區。”
“看來我說的那些話對你還是蠻有幫助的。”淩宛珊點了點頭，自己所看重的這個少年，終於拋棄了以往那不切實際的天真幻想，能夠稍微直麵這個人類社會的真實，“但我姑且提醒你一句，就算你不需要，等到家族方麵如果有需求的話，她依舊免不了被切斷右手的命運。”
“我沒有力量改變這些。”雪嵐將目光移向別處，不忍心再多看殘缺不全的女孩一眼，“我所能做的，隻是自己不參與。”
“失陪了，我覺得
機械臂還是蠻好用的。”
雪嵐勉強擠出一絲禮貌的笑容，甩開淩宛珊握著自己手腕的手衝了出去，衝入走廊盡頭的男廁所，闖進隔間之中，把隔間反鎖，將腦袋抵在牆壁上，無聲的嘶吼著，眼淚滾滾落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也許是同為外城區人的同病相憐，也許是眼見殘酷卻無法反抗的無力感，又或許是那個瘦小的女孩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多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哪怕下唇已經被他自己的牙齒緊咬出一絲鮮血，也無法止住眼中那不斷溢出的淚水。
過了許久，雪嵐終於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用衣袖把眼淚擦掉，抽著鼻子抬起頭，對上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竟敢把本小姐丟下自己一個人跑了！”
就在雪嵐還沒反應過來對方怎麽會出現在男廁所，還爬到高約兩米的廁所門上之時，淩宛珊已經露出了兩排細密整齊的白牙，如同野獸般示威的咧開了嘴，然後從門板上飛身而下，一腳踹到了雪嵐仰著的腦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