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狂風驟雨（8）
“包紮一下吧，就接管你指揮權而已，至於這麽要死要活的麽？”
見雪嵐服軟，嶽桐輕哼了一聲收起了雙槍，從懸掛在子彈帶旁邊各式各樣的東西中扯出一卷繃帶和一小瓶碘酒丟到了雪嵐身上，然後頭也不回的坐回了指揮台前麵，將眼鏡重新架回鼻梁上，拿起了耳麥。
雖然燈已經粉碎，牆上也鑲嵌著十幾枚彈孔，但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在戰鬥中避開了唯一能夠連通戰場的指揮台，三維立體投影依舊毫發無損的在指揮台上懸浮著，隻是戰場上的情況已經與幾分鍾前大不相同。
用幾秒鍾迅速判斷了一下目前的狀況，手指在電子沙盤上輕點拉出了幾個小隊，嶽桐輕聲對他們下達了幾個指令。
他不擔心對方會察覺到指揮者的更換，因為耳麥采用的是變聲話筒，無論輸入怎樣的聲音，在接受者耳中都會轉換成毫無感情的機械棒讀聲音，雖然不知道那個提供給雪嵐密室的小城主是處於什麽樣的目的設置的這個耳麥，但這反而方便了他的行動。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碘酒和消毒水的味道傳來，知道雪嵐已經站在自己身後開始包紮傷口的嶽桐沒有回頭，淡淡的說：
“你看好了，這是我給你上的戰術課。”
“還有，在我上完課之前你敢跑，我就直接打斷你的腿。”
“你在獵鷹行動中表現出了敏銳的戰場直覺，但指揮不是這麽簡單的事，你手中本來有一手好牌，卻在你的糟糕調度下被打的稀爛，甚至完全被牽扯進了對方指揮者的節奏之中。”
嶽桐指了指代表著暴徒占領區的紅色區域，又指了指代表著城衛軍防區的藍色區域，手掌微微上抬，
“從一開始你的定位就錯了，你要做的不是接替城衛軍扛住正麵戰場，而是做一個能夠撥動天平關鍵籌碼。”
“明明參與過這麽多次特種作戰，你卻還是不能理解特種小隊真正應該發揮作用的地方在哪裏。”利用訓斥雪嵐的縫隙，嶽桐又快速下達了幾個指令，“被牽扯進對方的節奏是大忌。”
“我們真正要做的，不是被動的被他牽著鼻子滿地跑，而是……對攻。”給最後剩下的幾支珊影小隊布置完任務，嶽桐往椅子上一靠，偏著腦袋望向雪嵐，“我給你展示一下，四大直屬營僅憑一支小隊，甚至是一個人改變一場戰爭，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扼守著戰略要地等待著那些黑色幽靈們撞上來的暴徒呆住了，那些鬼魅般的身影徑直從他們陣地前麵掠過，仿佛扼守這樣戰略要地街道咽喉的他們是空氣一般。
也不是沒有暴徒試圖開槍留住他們，但隔著上百你的距離，全由進化者構成的珊影戰士們輕而易舉的避開子彈，留給窗口的暴徒
們一屁股灰揚長而去。
“他們是逃了麽？”
暴徒們互相看了看，在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十幾……甚至幾十條人命才能換掉一名那如同黑色幽靈般穿梭於戰場的珊影士兵，對於他們而言也是不小的心理壓力。
但暴徒們的心隻放鬆了很短一段時間就重新提到了嗓子眼，珊影從他們眼前掠過不久之後，轟鳴聲忽然自數條街道外傳來，正當他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之時，轟鳴聲停息，一名一身漆黑的珊影戰士從轉角走了過來，把扛著的東西往下一丟。
咕嚕咕嚕
一個個圓形的東西滾了出來，那是麵容各異的頭顱，這些被去除了麵罩的暴徒們臨死前那份驚恐絕望的扭曲表情被完完整整的保存了下來，呈現在了駐守在建築內的暴徒們眼中。
雜亂的槍聲響起，那名珊影用略帶嘲諷的表情望了朝自己瘋狂開槍的暴徒們一眼，半透明的防護罩從腳底升起，將射向他的子彈全部彈開，然後緩緩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下顎前狠狠一拉。
那是……割喉的動作。
下一個就是你們。
雖然聲音無法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穿透槍聲傳來，但通過他的口型，暴徒們就大概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身體不由自主的戰栗顫抖起來。
雖然被聖戰革命等口號衝昏了頭腦拿著武器踏上了與城衛軍為敵的戰場，但大部分也僅僅隻是外城區一個普通居民的暴徒們又哪見過這種陣仗，他們因為肆意揮灑暴力所帶來的快感衝昏了頭腦，被這殘忍而血腥的挑釁一激，瞬間清醒了。
戰場上的硝煙味和血腥味鑽入鼻腔，當下就有幾個膽小的暴徒吐了出來，剩下的暴徒也是麵色蒼白，就連射出去的子彈也失了準頭。
輕笑一聲，那名珊影功成身退，重新消失在了轉角的黑暗之中。
同樣的畫麵還發生在戰場中的各處，珊影的精銳戰士們放棄了死磕那些硬骨頭的戰略要地，轉而襲殺落單在各處或者正在前往支援路上的暴徒們，然後以各種各樣殘忍的方法將那些屍體大卸八塊丟在扼守著戰略要地的暴徒們麵前。
恐慌的種子已被播下，隻需要靜待生根發芽就好。
“所謂謀略，其實就是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傾聽著各支珊影小隊匯報的成功消息，嶽桐嘴角慢慢揚起一絲笑意，“攻破最堅固堡壘的方法就是從內部突破，也就是，摧毀人心。”
“像你之前那種硬碰硬的作戰方式，是最愚蠢不過了。”斜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雪嵐，洞悉他心中所想的嶽桐輕笑一聲，伸出手拍了拍雪嵐的肩膀，“別擔心，那個小城主不會因此怪罪你的。”
“我懷疑，她本來就想用你做借口把我吊出來，不然不至於把自己
一手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秘密力量交給你這麽浪費。”
聽著嶽桐毫不客氣的嘲諷，雪嵐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少見的沒有進行反駁，在這件事上，他確實理虧。
無論是獵鷹行動還是第三戰區中，他在指揮中都表現出了優秀的戰略眼光，但如果不是身邊一直跟著受過科班教育的瑪悠和凱，以他們的能力對計劃進行了潤色補充，以他近乎一張白紙的戰術知識，根本不可能取得那麽多豐碩的戰果。
雪嵐心裏其實也清楚，自己在這次地雄城的內戰中表現得實在是很難讓人滿意，除了一開始利用珊影在情報中的不存在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以外，在後續的亂戰中他一直陷入了對方的節奏，完全被牽著鼻子走。
“舊時代中記載過這樣一場戰役，袁紹攻打退守天下第一堅城易京的公孫瓚，你猜他是怎麽做的？”見雪嵐若有所思的樣子，嶽桐適時的拋出了一個問題，他始終沒忘自己來到這裏的真正目的是給倉促畢業的雪嵐補課。
“攻心？”
思考了一下，想起嶽桐之前和自己說的話語，雪嵐猶豫的給出了回答。
“答對了，絕水，斷糧，滅援軍……僅用幾個月，天下第一的堅城易京就徹底淪為人吃人的人間地獄。”嶽桐打了一個響指，“我也是在用同樣的方法來對付那些暴徒。”
“隻不過，我加了些許名為恐懼的催化劑，他們隻會崩潰得更快。”嶽桐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按在耳麥上準備給出下一個指令的手指停住了，“如果你剛剛打贏我了，你還會交出指揮權麽？”
“不會。”
“為什麽？”嶽桐有點驚訝，“我應該已經證明了我來指揮比你更有效吧。”
“你說的，讓我不要相信任何人。”雪嵐麵無表情的說，“那其中，應該也包括你。”
“很好，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種警惕性。”
嶽桐也不生氣，反而帶著鼓勵的表情，想伸出手去拍雪嵐肩膀，隻不過這一次，雪嵐躲開了。
“不過，我也算從側麵證明了一件事。”望著嶽桐在肩部那毫無包紮處理的情況下已經止血，甚至已經接近愈合的傷口，雪嵐輕聲說，“槍械級別的火力，對於三階以上的進化者而言，確實已經幾乎沒有殺傷力了。”
“你說得沒錯。”瞥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嶽桐讚同了雪嵐的判斷，“如果不是沒料到你以罡氣為槍的舉動，你連傷到我的機會都沒有。”
“你真的是個永遠能給人帶來驚喜的學生。”
“靈機一動而已。”將血肉模糊的左手舉到眼前，雪嵐緩緩地說，“您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強。”
“我現在的實力，還不到巔峰時的一半。”嶽桐的頭轉了回去，目光重新回到
三維圖像的電子沙盤之上，伸手撫摸著由堅硬金屬製成的義眼，“不是我強，而是你現在還太弱太弱。”
能夠以一階之軀淩駕於大部分二階進化者之上，完成了將數千名戰俘從敵後帶回的豐功偉業，甚至介入過主神級戰鬥的雪嵐在嶽桐口中居然隻能得到“太弱”的評價，他卻無法對此表示反駁。
了解得越多越是心驚，他在戰場創造的那些所謂“奇跡”，對於四大直屬營而言，隻不過是一次再平凡不過的日常任務而已。
“老師……我還有一個問題。”遲疑片刻後，雪嵐輕聲開口。
“什麽問題？”嶽桐沒有回頭，隨著他的指揮，電子沙盤上又一處紅色區域被代表著珊影的綠點吞噬。
“守著二層的那個女孩，還活著麽？”
“還活著在和暴徒交火。”嶽桐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過來時她沒發現我。”
“所以你最好去守著門口，可能有其他人和我一樣潛入進來。”嶽桐回頭，望著雪嵐的表情愣住了，“你笑什麽？”
“她還活著就好。”
雪嵐笑著鬆了一口氣，嶽桐進來之後，門又自動鎖上了，房間被淩宛珊不知道下了什麽指令，隻能進不能出，他一直記掛著自願留下守護著入口的諾艾兒的安危。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女孩和嶽桐口中的女孩早已不是同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