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海上的泡沫
蘇夏天回家後抽空和蘇念說了這周要和慕雲深帶他一塊兒去遊樂場的事，沒想到蘇念的反應有些過激。
當時是，他坐在沙發上玩著平板電腦上的消消樂，聽見蘇夏天說完這話後，立馬將手中的遊戲暫停，嘴角下垂，語氣不愉的大聲說：“我不想去。”
蘇夏天沒想到蘇念的反應這麽大，她走過去，將蘇念扔在沙發上的平板電腦撿起來，退出了遊戲，坐在他的身側，語氣柔和的問：“為什麽，小墨不是很喜歡去遊樂園玩嗎？”
蘇念繃著圓嘟嘟的小臉，雙手環胸，酷酷的說：“以前喜歡，今天突然不喜歡了。”
“小墨——”蘇夏天輕喚，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扶額，臉上出現為難的神色。
蘇念如今擺明著就是要跟慕雲深對著幹，這讓夾在中間的蘇夏天有些為難。
“媽咪，小墨才一會兒不看著你，你怎麽又和……”蘇念嘟囔：“我聽舅舅說，他不是一個好的歸屬。”
蘇夏天皺眉，不知道百裏燁華怎麽跟蘇念說的，隻得語重心長的教導：“我不知道舅舅跟你說了什麽，可是，慕雲深他始終是你爹地，和你有血脈關係的爹地，難道你不想擁有一個爹地嗎？”
“我想，”蘇念挫敗的撓了撓頭，撅著小嘴說：“可是我更喜歡秦叔叔當我新爹地，不是他。”
蘇夏天的目光飄向遠處，她語氣僵硬的說：“可是，媽咪不喜歡秦叔叔。”
“小墨知道，小墨不是想要勉強媽咪什麽。”蘇念別過小臉，悶悶不樂的說：“所以，小墨希望媽咪不要勉強小墨。”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讓我勉強喜歡他，很難。”蘇念說著，心情低落的說：“小墨累了，上樓睡一下。”
蘇念上樓後，立馬給秦晚撥打了電話，將這件事告訴秦晚。
秦晚沉默了下，勸道：“感情這種事從來都勉強不得，秦叔叔已經看開了。”
“秦叔叔，”蘇念不滿的嗔道：“你怎麽也這樣子想，完了完了，慕雲深那老男人肯定開心壞了。”
下午六點三十分，秦晚依舊在辦公室辦公，他站起身，踱了幾步，最後在落地窗前站定，說：“小墨，你媽咪能幸福我很高興。”
“可是我不高興，”蘇念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沒有人支援的感覺很難受，一個人孤軍奮戰，這一場關乎於親情的持續戰，會以他的落敗落幕。
秦晚的聲音放得柔和，寬慰他，“秦叔叔跟小墨將一個小故事，小墨要不要聽？”
他的聲音很溫柔，卻又堅定，不容許人拒絕。
蘇念不想聽什麽故事，但是秦叔叔這話好像不允許他拒絕，所以他隻能胡亂應承了幾聲，心情低落的坐在床上。
秦晚的聲音斷斷續續，堅強柔和，仿佛包容萬物。
他的記憶回到了青蔥年少時，籃球場上揮灑的汗水，少女用崇拜的目光凝視他，以及那一場令他久久不能忘懷的心動。
櫻花樹下，一個扣人心弦的輕吻。
年少時的一切，美好得像是童話中的《小美人魚》，但是終有一天，會像小美人魚一樣，化成海上的泡沫。
秦晚隱去了當年慕雲深和他的談話，隻簡略的說男孩為了利益離開了女孩，後來他功成名就想回來繼續這一段戀情，發現女孩愛上了其他人，並且揚言他們再沒有可能性。
蘇念安安靜靜的聽完這個故事，一個很現實很殘忍的故事。
沒有誰會站在原地等一個人，等你回頭尋找那個人時，可能人已經走遠。
蘇念忍不住想，秦叔叔為什麽給我講這個故事呢？
這個故事和媽咪和那個男人有什麽關係嗎？
不知不覺中，蘇念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換來了秦晚的輕笑。
秦晚說：“故事裏的女孩子就是你的媽咪。”
蘇念錯愕的瞪大眼睛，他匆匆的問：“難不成男孩子是他？”
現在蘇念連“爹地”都不喊了，直接用一個第三人稱代替慕雲深的稱謂。
“不是，”秦晚有些唏噓，他直言不諱：“男孩是我。”
蘇念疑惑，他等待秦叔叔的後續解釋。
“所以，小墨的媽咪不接受秦叔叔是有理由的，是秦叔叔不對，做了對不起媽咪的事。”秦晚唏噓，這麽多年過去了，可談論起當年的事，仍然恍然如夢。
“可是，你是有苦衷的。”蘇念悶悶的為秦晚找借口。
秦晚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小墨，別鑽牛角尖了，好嗎？”
“不好，”蘇念鼓著臉頰像一隻小河豚，悶悶不樂的說：“我感覺讓我接受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我想回家了。”
秦晚知道蘇念暗示他什麽，可是，再一次將蘇念從蘇夏天身邊帶走，秦晚可不想承受蘇夏天再一次的怒火，他承受不起。
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如此僵硬，秦晚不想讓自己的印象分再被蘇夏天打低，即便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秦晚仍然幻想著有朝一日，也許，夢裏麵的情景就會變成真實的一切。
誰也說不定，不是嗎？
“小墨乖，好嗎？”秦晚歎氣，說：“聽秦叔叔一聲勸，不要再弄什麽小動作，秦叔叔不想因為我，讓你們的母子關係變得糟糕。要知道，陷入愛情的女人，有點癡狂。”
秦晚苦笑了一下，陷入愛情的任何人，都會被情愛蒙蔽雙眼。
“好吧，”蘇念應答下來，掛了電話後，他又撥打了一個越洋電話給百裏燁華。
男人接起電話的一瞬間困意濃重，洛杉磯和這裏有著時差，那兒如今才正值早晨。
“小墨？”男人含糊不清的念叨蘇念的小名。
蘇念有些奇怪，平常時候舅舅差不多六點鍾就起床，去晨跑，或者牽著家裏的金毛去溜達，怎麽今天都六點多了，舅舅還陷入沉睡。
第一個感覺不對勁的是蘇念，他的心有些慌亂，下意識的問：“舅舅怎麽還沒起床？”
“小懶豬，現在才多少點？”男人反問，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電話的聲筒裏傳來。
蘇念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麽聲音落在地板上，碎了，他的一顆小心髒懸得高高的，現在什麽渣男爹地都不想搭理了，恨不得乘坐今晚上的飛機，直飛回家看看舅舅。
蘇念五歲前沒有感受過父愛，充當他教父的是百裏燁華，在他心裏，百裏燁華除了是他的舅舅，還是他最敬愛的長輩，他的另類父親。
“原來六點多了。”百裏燁華的聲音裏有著幾分無奈的笑意，這幾聲無奈的笑意安撫了蘇念，讓他懸著的小心髒落了地。
“舅舅最近還好嗎？”蘇念緊張的問，連著這一通電話的最初目的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尚可，”百裏燁華咬文嚼字。
蘇念癟了癟嘴，用委委屈屈的小奶音說：“小墨最近過得不太好。”
他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簡略的說了說，電話那一頭沉默了許久。
百裏燁華正在倒著藥，他的臉色不太好，從前他的臉色是病態的瓷白，如今是死白的灰色，眸子裏的光芒都暗淡下來。
他開了免提，手忙腳亂的倒著藥，招手讓門外的女傭送來溫水，當藥物順著溫水送入喉道深處，百裏燁華才有力氣回應蘇念。
近來，他變得愛嗜睡，身體的情況每日漸下，越來越糟糕。
他不敢頻繁的去見外甥女晚晚，怕久病成醫的晚晚從他的身上嗅出藥味，他不僅吃著西藥，最近的糟糕情況讓他連著中藥都在服用，可這阻擋不了病情的蔓延。
這些年的高強度工作，日積月累的病因，最近發生的事情像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的情況變得不太樂觀。
百裏燁華不想讓蘇念知道，不想讓蘇夏天知道，他已經為他們鋪好了後路。
“舅舅……”蘇念聲音大了一點兒，他奶聲奶氣的喊道：“舅舅有沒有聽我說話，舅舅你在幹什麽呢？”
百裏燁華拿起電話，沉著氣，說：“有，舅舅剛剛在換衣服。”
“哦，”蘇念相信了百裏燁華的這個說辭，他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問：“舅舅，小墨該怎麽辦？”
人一旦病了，以前許多糾結的事情，如今都會漸漸看開。
百裏燁華以前不喜歡蘇夏天和慕雲深在一塊兒是因為上一輩子的糾葛，然而如今他們兒女成雙，夏天再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他沒有道理再去為難他們這一雙小兒女。
他快油盡燈枯了，盡管他才三十多歲，可內裏已經腐朽不堪，靈魂老矣。
“舅舅，小墨想回家。”蘇念抽了抽鼻子，故意大聲抽氣。
百裏燁華安慰道：“小墨，你為什麽不嚐試接受慕雲深，血濃於水，他和你的關係，永遠都撇不清，嚐試著接受他，也許你會好受一點兒。”
“等夏天處理好事情，就帶著你回來了。小墨不要著急，好不好。”百裏燁華努力安慰蘇念，他不能讓蘇念這時候回來，萬一發現他的身體情況變得糟糕，這件事情將會變得棘手。
“為什麽連舅舅都讓我接受他，小墨不要——”蘇念的聲音高昂，有些尖銳。
百裏燁華有些疲憊，他打了一個哈欠，眉宇間出現了疲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