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阿槿,是我
現在的季槿,早已經不是個會讓柔軟的情感占據上風的孩童了。
??他馳騁沙場,肩負家族,他雖年輕,卻在親人的相繼離去後,被巨大的責任和痛苦煆成了一身鐵骨。
??到了如今,他並不會懷念幼時的童稚和軟弱,也不會痛恨如今的冷酷和陰沉,這都是人必經的過程,兩者皆是他。
??他眼睛微眯,一步走到了柳照影麵前,帶著一身冷冽沉重的威壓:
??“你到底是何人?”
??他眼神裏毫不掩飾的殺意,讓柳照影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回答的不好,就會立刻被他當奸細解決了。
??季槿的念頭不外乎那幾個,最可能的就是這個人仔仔細細地調查過了季家的事,借此機會以畫畫為借口接近他,並且選擇了攻心之法,知道一個人的弱點,才能快速地依靠這個達成所求。
??這也是他的理智這般頭頭是道地分析出來的。
??柳照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輕笑了一聲,指尖落在畫上那隻調皮的小貓身上,隻岔開話題說:“這隻貓同別的貓不大一樣,不喜歡吃魚,卻喜歡上好的牛雜碎,不喜歡普通的毛線團,卻喜歡金玉珠寶……”
??季槿的臉色更沉了:“誰告訴你的?”
??柳照影對視著他,從眼前這雙適才含著殺意的眼睛看出了一絲動搖。
??“你不是在猜嗎?你最不想相信的那個可能是什麽?季槿,我是誰你看不出來麽?”
??從一開始,柳照影就沒有表現出過旁人那般對他的敬意和懼意來,他初時以為她不過是比旁人鎮定些,但現在看來,他覺得這小子根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是妄圖用這種旁門左道來吸引他的注意。
??他用這樣的方式跟自己說話,用這種特殊、自己記憶中姐姐的口吻……
??他是在模仿季如蕙!
??這個認知讓季槿立刻大怒,對柳照影的厭惡和憤恨遠超剛才狄婆婆那兩個跳梁小醜。
??“放肆!”
??他幾乎是立刻就動起手來了。
??一出手就見真章,他隻覺眼前這人不是精於武藝之人,但勝在動作靈敏反應迅速,可見是受過些教導的,可她的氣息身形顯然無法跟上,招式沒有力氣支撐。
??季槿本就存著試探之意多些,並未下狠手,隻幾招就製服了柳照影,一掌扣住了她的脖子,二人身高有差,更顯得他占據上風,他正待說些長威風的話,可是不防露出了一個破綻,卻叫她給狠狠用手肘擊中了左手手臂中的曲澤穴。
??季槿頓時手一麻,就泄了氣,柳照影則輕盈地躍開了。
??“你……”
??這是季槿沒有想到的,他曬得小麥色的臉皮上竟是控製不住微微透出些紅來,比怒更多的是羞憤。
??隻要是個人身上就會有些弱點,季槿也不例外,他從小就不能讓人碰手上的曲澤穴,一碰就酸麻難忍,他小時常被季如蕙取笑麻筋長得和別人不一樣,也曾惹怒了她被這個霸道的姐姐壓著戳曲澤穴報複,他那時候還小,又羞又氣,覺得這就跟被人強按著撓腳底一樣羞恥,最後以哇哇大哭收場,並且還很丟男子臉麵地去求種氏狠狠告了一狀,讓種氏不得不罰了姐姐好幾天禁足。
??柳照影早就猜到會有這一番,也是故意和他動手的,她知道季槿這狗脾氣,光用嘴皮子說的可沒用。
??現下看他捧著手肘露出這麽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哪有剛才季小將軍的氣勢,又難免想到了他小時候的那些窘事,自然是忍不住側頭“噗嗤”一聲輕笑出聲。
??便是這笑聲和神態,更是讓季槿心神大震,他那個有點霸道、有點促狹、喜歡欺負弟弟但又比誰都護短的姐姐,曾經就時常這般對待他……
??適才隻將柳照影視作一個高明奸細的想法立刻就動搖了。
??他聽到自己出口的艱澀聲音,帶著難以描述的顫抖:“你到底……是誰……”
??甚至腦子裏生出一個不受控製的念頭來,就是個高明的奸細又如何呢,既然模仿地這麽像,就當姐姐在世上留了個影子,對他和母親來說,難道不比狄婆婆之流、不比一幅死氣沉沉的畫更有用嗎?
??柳照影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看著他:“這比我想的要費些工夫。阿槿,不要再揣度你腦子裏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了,真的是我,我沒死。”
??……
??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季槿此時的感受。
??他覺得好像適才自己的五感都失真了一般,不知天地為何物,放眼望去所有事物都似不真實一般。
??“我還是不信。”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已經過了很久了,久到季緣處置了人回來,把狄婆婆藏的柳照影的畫拿回來,攤開給季槿看,並且又上了茶,呼喚了他好幾聲。
??他詫異地問柳照影:“少爺這是怎麽了?”
??莫非這柳畫師的畫技高明地還能把人的神魂給吸走?當真有些傳奇故事的色彩了。
??柳照影頗為無語,她真的沒想到季槿會是這種反應,隻能尷尬地說:“季小將軍大概在思考人生。”
??“我還是不信。”
??季槿陡然的插話讓旁邊交談的兩人愣住了。
??柳照影頓了頓,沒做反應,以她對這個蠢弟弟的了解,他接下來自會有一番他神奇的反應。
??果然,說完不信之後,季槿一把就拉了柳照影,在季緣目瞪口呆之中衝了出去。
??這裏是季家,是他們從小長大的地方,自然充滿了姐弟倆無數的回憶,他一會兒衝到主院,指著路邊一塊青石板讓柳照影說,柳照影莫名其妙:“說什麽?說這裏……是你小時候相信神仙,在這裏跪了一個月?”
??季槿又拉著她到後院一個老銀杏樹下,摸清了他大概的想法,柳照影隻能無奈地繼續配合:“這裏以前架了秋千,有一次我不小心失手推了你一把,讓你摔了三顆牙。”
??如此幾次,季槿猶不死心,仍要驗證,問得多了,柳照影是真不知道他要自己說什麽,控製不住地有些生氣:“你什麽毛病?你到是給我說說,誰會記得家裏十年前種過的一叢芍藥是什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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