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斷根肋骨
辦公室內的氣氛,隨著我話落,變得詭異。
王大強坐在辦公椅上半眯著眼睛看我,挑挑眉,口型、未出聲,“蘇沫,老子就是玩你們了,你能怎麽辦?”
我心倏地一緊,想開口,突然注意到王大強手裏把玩的一支簽字筆——錄音筆!
媽的,難怪他一直以來不肯開口提截貨的事,原來是留了這麽一手,卑鄙!
如果不是在霍氏的時候我見韓淼用過這玩意,怕是得著王大強的道。
我調整了下情緒,淡笑,“王總,您跟程總私下裏有什麽過節,我不清楚,但是您私自把人扣押在您這兒,就是您的不對了,如果你們倆真的有什麽問題解決不了,不行咱們就報警吧!”
我料定王大強隻要提截貨的事就會裝啞巴,為了程亮的安全,我也隻能胡亂說點什麽,就像當初王大強手下那些人被逮進了警局,不也三言兩語說是私下結怨就解決了嗎?大不了就是賠點錢!
見我話鋒一轉,王大強手裏正把玩的錄音筆一頓,眼底閃過一抹嘲弄,手指在錄音筆上按了下,衝我豎起一根拇指,“蘇總,佩服。”
“是我該佩服您吧?王總?不過就是為了一個李氏的訂單,您居然鬧出這麽多幺蛾子,真是費心又費力。”我輕呲。
王大強沒吭聲,起身,“蘇總不是想見見程總嗎?走吧!”
許是見跟我聊天也討不到什麽好處,王大強活動了下身子,往辦公室外走,我緊隨其後,走到一間會議室門口,王大強給門口站著的兩個保安使眼色,讓其開門。
程亮以前是個警察,是個練家子,在來之前,我沒想過程亮會受多重的傷,更何況像王大強這樣雞賊的人,我也沒想過他會真的對程亮動手。
但是在看到程亮之後,我垂在身側的手瞬間攥緊,咬牙,隱忍。
會議室,程亮蜷縮在牆角,臉上除了血跡就是淤青。
“王總,您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我冷聲。
“交代?什麽交代?程總大清早不明所以來襲擊我,難道我還不能還手?就算是鬧到警局,我也是屬於自衛,蘇總,您不會是想訛我錢吧?”程亮譏笑。
我冷著的臉上驟然掀起一抹笑,“怎麽會。”
說完,我跨步走進會議室,蹲在程亮跟前,小聲,“還能走嗎?”
“能!”程亮回應,苦笑。
我撐起程亮一隻胳膊到自己肩膀上,奮力起身,扛著他一步步往會議室外走。
走至會議室門口,我有意停頓,“王總,今天這件事我記下來,謝謝您這份厚禮。”
王大強不以為然的笑,輕蔑,“蘇總,老實說,我真想不通你到底為什麽出來創業,女人嘛,在家穩穩的相夫教子不好嗎?還是說,霍總滿足不了你?”
我溫怒,想回懟,程亮落在我肩膀的手收緊,“沒必要跟他逞一時口舌之快。”
我忍下,提步。
出辦公樓,趙錦瑟從車裏直接衝了下來,上前,看著全身是血的程亮無從下手,“怎麽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這樣?”
“去醫院。”我開口。
“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那群兔崽子做的?我進去……”趙錦瑟作勢就要把裏麵衝,被我一把扣住手臂狠狠拽了下,險些跌落到地上,“蘇沫?”
“我說了,去醫院!”我聲音冰涼,猶如淬冰。
趙錦瑟愣了下,低頭看程亮身上的傷,眼眶一紅,攙扶起程亮另一側手臂,往停車場方向走。
程亮辦理住院,肋骨斷了一根,身上全是挫傷。
“爽嗎?”
我看著護士幫程亮紮針,一眼不瞬的盯著他被包紮成木乃伊的身子。
“爽!”程亮疼的直倒吸氣,但是嘴依然很硬。
我訕笑,上前,伸出一隻手,落在他斷了的肋骨位置,淺笑嫣然,“真的很爽?需不需要我幫忙,讓你更爽點。”
察覺到我手指往下壓,程亮忙慌了神,“蘇沫,你他媽腦子有病是不是?我都傷成這樣了,你居然還在我傷口撒鹽?”
“我在你傷口撒鹽了嗎?誰見到我手裏拎著鹽袋了?”我無辜回話。
程亮被我氣的不輕,“蘇沫,你現在要是敢動我一下,我保證,保證瞪我康複了一定打死你!”
“等你康複了再說吧!”我收回手,“不是逞英雄嗎?現在怎麽不逞了?居然一個人單槍匹馬去闖王大強公司,牛掰啊,程總,您這件事要是傳出去,那絕對是咱們這個圈子裏的楷模,以後所有人見到你都得對你敬仰三分。”
“嗬,怕是所有人看到我,都會覺得我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夫吧?”程亮對自己的認知十分明確。
我輕呲,“怎麽會?我們家程總多勇猛啊!我還準備聯係廖涵給你做一個直播呢!到時候把你這個檔期的節目名稱叫什麽好呢?猛龍過江之江湖兒女程亮?還是兄弟情義江湖重現?……”
我一挑唇想了N條餿名字,程亮臉由白變紅、最後變赤。
我話落,程亮垂落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手逞強的動了動,深汲氣,“蘇沫,你說這麽多,就是為了看我的笑話?”
“我看你笑話做什麽?”我提笑,“我說覺得敬佩你啊!居然為了一個背叛你的兄弟,連自己性命也不要了,多值得人敬佩啊!”
程亮默不吭聲,從藥房買了藥回來的趙錦瑟一雙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沒……沒事吧?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咱們程總不過就是斷了一根肋骨、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而已,其他的一點事沒有,再保養個三兩月,又是一條好漢,到時候,還能去速一快遞大幹一場。”我提唇。
我不說還好,一說,趙錦瑟眼眶紅的更厲害,走到床邊,哽咽,“程亮,你要是再這樣,我……我就跟你分手。”
程亮一聽,忙不迭求爺爺告奶奶的道歉,並發誓再也不會做這種糊塗事了,趙錦瑟才悄聲硒鼓。
我趁兩人呢喃軟語,翻身出病房,走到護理站打聽出老邢的病房,按著門牌號找去。
推門,老邢正半躺在病床上,病床旁一個中年女人正給他喂湯水。
“我不餓,你留著吃吧!”老邢一個勁閃躲。
“人都說吃什麽補什麽,你現在腿受了傷,多喝骨頭湯對你有好處。”女人態度強硬,吹一口勺子裏的湯,給老邢遞到嘴前。
老邢拗不過女人,隻能長長歎口氣,聽女人的話張口。
“老邢。”我悠悠開口。
老邢剛張開的嘴僵住,“蘇……蘇總……”
聞言,女人手裏的勺子一頓,吧嗒掉進了碗裏。
在老邢的示意下,女人起身出了病房,老邢看到我,想起身,雙手撐在病床上撐了幾下,最終沒能起來。
“老了,不中用了。”老邢自嘲。
“用不著起來,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你還不知道吧?程亮為了幫你報仇,現在也同樣住進醫院了,就在你隔壁。”我淡笑。
老邢臉色一僵,“什……什麽?”
“程亮在得知你被王大強派人打斷腿後,就一個人去找王大強報仇了,沒想到被王大強坑了一把,斷了一根肋骨、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我麵不改色,低睨著病床上的老邢。
“怎麽會這樣……”老邢懊惱的砸了下病床,再次掙紮起身,我往前一步,伸出手,把他按在病床上,“躺著吧,我來跟你說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程亮那傻子都為你做到這個地步了,應該讓你知道,你現在可以假裝一切什麽都沒發生,養好傷,帶著你的妻兒老小回老家,也可以耐著性子養好傷,繼續回昌運。”
我話落,老邢滿臉震驚,“蘇總,我……我還可以再回去?”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在前段時間做出那樣的事,但是我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也願意相信程亮的選擇,你不是個壞人。”我臉上麵無表情,但是說出的話卻是溫情的。
老邢是個有城府的人,一臉的忠厚老實,心底的小算盤卻不是如此,但是歸根結底,他不是個壞人,最多隻不過是覺得自己空有一腔抱負,卻沒得到重用。
我說完,轉身往病房外走,老邢悶不做聲,在我打開病房門的刹那,突然間失聲痛哭。
我走出病房後,被老邢病房裏的中年女人攔住了去路,她瑟縮了幾下唇角,作勢就要下跪,被我一把蹙眉扶起,“你這是做什麽?”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蘇總,老邢不是那種人,是我,我為了讓孩子上更好的學校,悄悄收了王大強的錢,老邢知道的時候我已經把錢都花完了,我們還不起,所以……”女人不停的道歉抹眼淚。
我抿了下唇角,想說點什麽,但是卻最終什麽都沒說,隻回了句,“以後孩子念書的費用,讓老邢從公司支。”
女人感動、大哭,我提步離開,脊背從未察覺過的沉重。
其實,我挺想質問女人為什麽會這麽做,為什麽會為了錢背棄自己的做人原則,但是話到嘴前,我突然就不想問了,我不是她,沒有過像她一樣為錢舉步維艱的日子,我憑什麽質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