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壞的真實

  蘇陌微笑道“為什麽認為我能幫你？”


  顧程恭敬道“公子氣勢不凡，一看就是能幫到我的貴人。”


  蘇陌抬頭問道“宋伯，你看我像嗎？”


  宋照笑了笑，“公子自然氣度不凡，卻不是顧團長該求的貴人。”


  蘇陌看向顧程，攤了攤手，“顧團長，你看，宋伯說你求錯了人，想來我是真的幫不了你。”


  顧程知道，上門求人難，要有耐心，便陪笑道“公子，隻要在下渡過這一劫，以後但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蘇陌搖頭道“我一個閑散度日的宗門弟子，有什麽好勞煩你赴湯蹈火的。這件事可大可小，但你應該清楚，對我們修士而言，人情才珍貴的。山上不比山下，不講究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人情纏繞，動輒就是千百年，很不好還的。”


  顧程滿臉苦澀，“公子，為了籌辦商會，我們已經賭上一切，真的沒有退路可言了。不如這樣，隻要事情成了，您占商會三成股份，每年的分紅都按時送給您！”


  蘇陌依然搖頭“就算事情成了，你們一個在這小小堡壘中的小小商會，每年能賺多少錢？打點大小勢力，上供給統領府，安撫自家兄弟，拓展人脈，組建商隊，是不是都需要花錢？打通這些關節，你們需要多少年？為了幾年甚至幾十年後的不確定收益，得罪一個蒸蒸日上的大家族，這筆賬我還是會算的。”


  顧程臉色微白，沉默不語。


  蘇陌輕歎道“沉默，說明你自己心裏都沒底，隻是不甘心，想要放手一搏，但我一個遊曆的過客，沒理由陪你賭的！”


  顧程咬咬牙，沉聲道“確實，即便商會建成了，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賺到錢，更不敢說給您帶來多少利益。不如這樣，蘇公子，隻要您肯幫我們，條件隨便開！”


  蘇陌放下酒杯，露出幾分玩味笑意，問道“你確定，讓我隨便開？”


  顧程點頭道“有什麽要求，公子不妨說出來聽聽，天材地寶，仙法仙訣，哪怕是殺人，隻要我們能做到，絕不推辭！”


  蘇陌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邪笑，“聽說柳夫人對你言聽計從，為了你什麽都願意做，不如讓她來和我談？”


  顧程霍然起身，一臉怒意，不過還是強壓了下，澀聲道“公子，柳煙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哪裏能入您的法眼。不如這樣，您喜歡什麽樣的，盡管說，我去幫您找來！”


  蘇陌平靜道“你覺得我會缺少女人嗎？就這個條件，答應，一切好辦，不答應，就請自便吧！”


  顧程神色陰沉，伸手道“把東西還我！”


  蘇陌慢吞吞道“到了我手的東西，除非我願意，否則沒人能拿走。”


  顧程臉色鐵青，沉聲道“你敢！”


  “你說得對，我確實敢。”


  “好，算你狠！咱們走著瞧！”


  “威脅我？你不是認定我是大族弟子嗎？走著瞧，能走到哪去？你又能瞧得了什麽？”


  顧程放開緊握的雙拳，深吸一口氣，神色恢複平靜，繞過桌子，向門口走去。


  蘇陌淡然道“不急著走，可以再談談。”


  顧程頓住腳步，看向蘇陌，眼中既有憤恨，又有一抹期待，希望他能說出一個自己能接受的條件。


  蘇陌漫不經心道“我退一步，不談事情，隻讓柳夫人陪我吃頓飯，這總可以了吧？”


  顧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世家子，但剛走到門口，準備推開大門，蘇陌可惡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再退一步，不吃飯，陪我在院子裏賞月，這不過分吧？你要清楚，除了我，這偌大的飛鷹堡，可就沒人願意幫你了。”


  顧程身體僵住了，臉上神情變幻，糾結，猶豫，掙紮，這麽多年的艱辛和心酸，多少兄弟的期盼和願望，齊齊湧上心頭，壓在肩上。


  一個無依無靠的散修，熬到金丹中期的修為，都是拿命拚出來的，仇人殺過，朋友殺過，兄弟殺過，背叛過別人，也被人背叛過，自己都不知道幹了多少惡事。而且到了他這個修為，修煉所需的資源越來越多，越來越珍稀，僅靠去山脈深處冒險，或者替人做點陰私勾的收益，都不夠他自己用的，怎麽養活一眾兄弟。


  最重要的是，隨著獵妖團發展壯大，盯上他們的人也越來越多，為了搶奪資源，結下的仇恨也越積越深。現在去山脈探險，他們都不敢入定調息，唯恐被人偷襲暗殺了。


  這種日子，他是真的不想再過了，所以盡管創建商會很難，他還是帶著獵妖團朝這個目標努力，其中的艱辛，是外人無法想象。


  如今，機會擺在了自己麵前，隻需要讓柳煙陪他賞月，僅僅是賞月，就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一眾兄弟的命運。


  他甚至在心裏告訴自己，也許柳煙會答應，這不是為了他顧程，是為了大家，點頭答應他吧！

  顧程的手觸及門扉，微微顫抖。


  蘇陌眯著丹鳳眼，笑容古怪，繼續蠱惑道“你若真的在乎柳夫人，這麽多年，為何沒有娶她？說到底，不也是嫌她嫁過人，是個殘花敗柳？我的要求可不過分，柳夫人若是不答應，說明她並不看好你，不願為你放下身段，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她。她若答應了，那便是你的大造化，想想你創建商會的初衷，想想你以前過的日子，想想那些已經死去的兄弟，已經付出那麽多了，為何到最後，卻把這點尊嚴看的這麽重？”


  “哢嚓！”


  顧程掌心元氣不穩，震碎了檀木把手，推開門扉，緩緩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弟子啊，揣摩人心的本事真厲害，你說的不錯，和創建商會的難度相比，你的要求不過分，我也很迫切的想要得到你的幫助。但有一點你錯了，這點放不下的尊嚴，不是為我，而是為我吃了太過苦的柳煙。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但我不想做讓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跨過門檻，顧程大步走了出去。


  看著夜空中的殘月，迎著暖暖微風，不知不覺間，顧程已是淚流滿麵，但心底，卻是莫名的輕鬆。


  “別著急啊！”這時，屋內再度傳出蘇陌的聲音，“開個玩笑而已，你這麽認真幹嘛？回來，咱們開始談正事吧！”


  顧程轉身看向笑吟吟的蘇陌，胸膛起伏，口鼻間氣息急促，被來回折騰了好幾次，有種抓狂的感覺。


  蘇陌散漫道“錢，我不在乎，女人，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所幫助的人，值不值得我放心。剛才你若真答應了我，我不會讓柳夫人陪我，也不會幫你，這塊紅玉和半年的住宿費用，就當是你打擾我的代價。但是，你拒絕了，守住了自己的底線，那麽，事情就會如你所願，商會，我給你開，康家，我替你擺平，你可以告訴你的兄弟，從今以後，你們都是有依靠的人了！”


  顧程抬手擦掉眼淚，回到房間，端起酒壺，主動為蘇陌斟滿酒。


  一番折騰，幾經波折，事情終得圓滿。


  但是，他並沒想象中的那麽激動，反而有點坦然，無喜無悲，心境意外的平和。


  他覺得，就算蘇陌突然說不幫自己了，自己也不會生氣，隻會不卑不亢，默然離開。


  這種忽如其來的心安，自己也說不清楚。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眼前這個白衣公子，城府很深，心思很重，是個擅長玩弄人心的壞人，但壞的真實，作為敵人很可怕，但作為合作者或者朋友，卻最能讓人放心。


  或許，這也是一種人格魅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