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關鍵所在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孫紹宗與李紈分開,自正門轉入東跨院,就隻見數十人正在廊下哄然叫好。
其中有個如癡如醉的,甚至一跳三尺多高,直接撲到了圍欄前麵,伸著脖子鼓著巴掌,若非旁邊有人及時拉了他一把,說不得就翻到外麵去了。
孫紹宗見狀,不由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滿麵紅光的,哪裏像是病重之人?
沒錯,這位幾乎瘋魔了的仁兄,正是稱病賴在孫家的邢舅爺。
那日他說了半截話,就被女兒堵了回去,孫紹宗原本琢磨著,等他再提起來時,便婉轉的拒絕,然後將他禮送出府。
誰承想這位邢舅爺當真也是個寶貨。
在孫家好吃好招待的住了幾日,竟似是忘了初衷,完全一副樂不思蜀的嘴臉。
而他既然不提正事兒,又是賈迎春名義上的娘舅,孫紹宗自然也不好主動趕他離去。
於是事情就這麽僵持了下來。
孫紹宗倒也不急,左右家裏也不缺吃穿,全當養個閑人——她那女兒也正好和賈迎春做伴兒。
正思量著,有眼尖的已經瞧見了他,當下便有人起身拱手為禮。
孫紹宗也忙露出笑意,一路談笑風生的到了首席之上。
賈璉早幫他拉開了高背椅,又殷勤的斟了杯溫酒,笑吟吟的招呼道:“二郎快來嚐嚐,這可是馮兄弟從他老子的私窖裏,好容易才順出來的陳釀。”
說著,竟將那酒杯托舉著,直往孫紹宗嘴邊兒送。
孫紹宗慌忙接在手裏,先小抿兩口,略嚐了一下滋味,繼而仰頭幹了個底掉,吐著濁氣讚道:“綿軟勁道,果然是好酒!”
其實他更喜歡酸甜的果酒來著,對什麽高度白酒壓根兒不感興趣,可人家好容易順出來的,總不能不給麵子。
另外……
方才賈璉這番舉動,忒也……忒也……
孫紹宗一時也找不出合適的詞匯來形容,就覺的渾身別扭,下意識的想離他遠些。
該不會……
這廝是對自己有什麽企圖吧?
正覺得臀後生寒,就見門房王進急吼吼的尋了過來,附耳道:“二爺,光祿寺差人送了壽帖過來,邀您三日後入宮賀壽。”
妥了!
之前孫紹宗也篤定,朝廷不至於因為牛家而嚴懲自己,可到底還是存了些忐忑。
如今這萬壽節的帖子一到,漫天的雲彩自然散了個幹淨——廣德帝若真是有心要發落,也不會在這當口讓孫紹宗入宮賀壽。
波瀾不驚的回了句‘知道了’,孫紹宗原想繼續與眾人閑話幾句,好把方才離席許久的事兒遮掩過去。
誰知那王進卻並未離開,再次附耳道:“二爺,來人是太子爺的小舅子,現下正在前廳候著呢。”
自己這位便宜族弟,貌似的確是在光祿寺為官,不過單單送個壽帖,應該用不著正經的官員出麵吧?
而且按照原計劃,今兒是要去他家裏商議‘家事’的,現如今因為牛家的事情耽擱了,孫兆麟卻又再次找上門來。
若說是沒有急事,孫紹宗是絕不相信的。
想到這裏,他便自顧自的起身,作了個羅圈揖,賠笑道:“諸位,實在是不好意思,這剛處置完家務就又來了公務——等唱完這一出,咱們在前院擺開筵席,我挨個給諸位兄弟賠不是!”
左右眼下眾人的注意力,也都在戲裏,除了薛蟠嘟囔幾句、賈璉麵有失落之外,旁人倒都沒什麽芥蒂。
於是孫紹宗再次離席,匆匆趕奔前院。
等到了客廳門口,就見孫兆麟正坐在下首,心不在焉的走著神兒,神色間略有些彷徨。
看來他這次過來,八成還是奉了長輩之命——光祿寺裏,應該沒那個敢給祭酒公子穿小鞋。
“不成想,竟是賢弟親自來送壽帖。”
孫紹宗笑盈盈的跨過門檻,也不同他客套什麽,開門見山的問:“這其中怕是還有什麽別的來意吧?”
孫兆麟忙起身見禮,又訕訕道:“什麽都瞞不過二哥,家父原本想請二哥過府一敘,誰承想天不隨人願,故而有些事情,也隻能由小弟代為請教了。”
孫紹宗聽完點了點頭,徑自坐到了上首,又示意孫兆麟重新落座,這才請他繼續道來。
“二哥大約也曉得,近來太子……太子殿下頗有些不順遂,一時竟失了銳氣。”
提起太子來,孫兆麟臉上就顯出些無奈,顯然對這位姐夫的評價,也不怎麽高的樣子。
可他一家老小,卻又已經死死的綁在太子車輪上,容不得半點退縮。
稍稍頓了頓,孫兆麟才又繼續道:“家父也曾幾次前往勸說,無奈……無奈太子殿下心結難解,皆無功而返。”
說到‘無奈’二字,孫兆麟言辭明顯有些閃爍,似乎是遮掩了什麽。
太子近來對太子妃,似乎頗有怨懟之意,所謂恨屋及烏,對老丈人八成也不會太滿意。
而依據那位孫祭酒的脾性,估計兩下裏交流的不怎麽愉快,要不然人家堂堂文魁領袖,又怎麽會主動邀約自己這種粗人?
孫紹宗心下揣摩的同時,孫兆麟嘴上也沒閑著:“家父無奈,也隻得把希望寄托在二哥身上,畢竟太子殿下一向……”
“且住。”
聽到這裏,孫紹宗抬手打斷了孫兆麟的話,搖頭道:“叔父大人怕是錯看我了,其實不久前我也曾勸過太子殿下,請他暫以平常心鎮之——可眼下看來,卻顯然沒什麽成效。”
若是孫祭酒麵對孫紹宗這番托詞,肯定有應對之道。
但孫兆麟聽了這話,卻頓時卡殼了,支吾了半晌,頹然的歎了口氣,竟再沒有半句言語。
這貨……
也忒老實了。
孫紹宗其實還準備了下文,要賣弄呢,被他這一搞,倒憋的不上不下。
好在過了半晌,孫兆麟終於又自言自語的苦惱起來:“可眼見再過三天,就到萬壽節了,太子那頹唐的模樣,若被文武百官瞧見,怕是……怕是……”
怕是立刻便又要散去許多人氣!
孫紹宗早就猜道,那位祭酒大人如此焦急,是為了應付近在咫尺的萬壽節。
而他也早已想到了對應之策。
“即便太子殿下重新振作,又能如何?”孫紹宗反問了一句,不等孫兆麟回應,便又道:“難道還能在壽宴上,與一個尚未出生的弟、妹爭寵不成?”
“這……”
孫兆麟皺緊了眉頭,遲疑道:“依著二哥的意思,難道太子殿下注定大勢已去……”
“我可沒這麽說!”
孫紹宗忙擺手道:“我這意思是,要想在壽宴上破局,讓人覺得太子有爭奪儲位之誌,關鍵之處並不在太子本身,而是在太孫身上。”
“太孫?”
“沒錯,正是太孫!”
孫紹宗目光灼灼的盯著孫兆麟道:“太孫如今也將近兩歲了吧?聽說在娘娘的調教下,甚是聰慧知禮——既然如此,讓太孫去壽宴上討個彩頭,豈不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