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過去（八）
她說完，便又看了看風亦塵……
最後狠了狠心，拐角出去了……
這兒安靜下來，也陌生了下來。
就隻剩下了我，頭上的對應著漫天的星辰，雖然看起來也算不上太暗，至少，我能看清風亦塵……風亦塵，或許也能看清我吧。
但是很明顯，對麵的風亦塵閉著眸子，似乎正在安睡一般，悄無聲息的，似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忽然又覺得。
他是並未看到我吧。
我很想告訴風亦塵，他啊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是我見過的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沒有任何缺點的人，我也是真的真的有許多問題想問他，卻始終開不了口，都藏在了心底。
因為此刻，我很心疼他。
滿心底都是對他的心疼。
親手將自己的心愛的女子封印進園子，又每日跟花神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相處在一起，他該有多麽憋屈？
“來找我？”忽的，對麵發出了一個聲音。
我猛的抬頭，竟然發現，不知何時風亦塵已經抬頭定定地望著我了。
“是……”我緩緩說道：“你沒事吧？你的母後說，若是你肯服個軟，就不用在這兒受苦了。”
“嗬，我沒錯的事情，為何要服軟？換做你呢？”風亦塵無力地一笑，“你也會為了不受過，就欣然接受了欲加之罪？”
這我該說什麽？的確，當時他是為了我，也是為了幫我去除墨蓮，而且是我來天宮尋求他的幫助的，若我現在說他錯了，錯的便是不該管我。
我用什麽身份來這樣同他說？
我是那個害的他變成這樣的人，我又有什麽資格說讓他認個錯？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在這裏受苦。
風亦塵見我說不出話，竟一笑，“所以你來這幹什麽？讓我認錯？”
“我……我聽說了你和玖漱的故事……你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我本來……確實隻想跟你道謝，謝謝你舍藥給我，但是如今你成了這樣，我更想救你，你的母親也一定想救你，風亦塵，我知曉你是個清高之人，但是眼看著你這樣，我寧可你認了錯，其實這個錯是我的錯，該罰的也都是我，我願意替你受這些，花神恨的不過是一個我罷了，我願意留下的。”
“不必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風亦塵此刻竟還保持著紳士般的微笑，講話確是變的十分吃力，“她……竟什麽都與你講……但，有些事，我沒錯，你亦沒錯，我們都沒錯的事情，就不能認，你知曉嗎？軟弱一次，以後就都會抬不起頭。”
“可你這樣，誰見了都會心疼啊！”
風亦塵隻笑笑沒再說話，嘴角的血已經風幹了：“快離開這兒吧。被天宮的人發現……你會死的……”
“風亦塵……”我眼眶含著淚，“我不走……我要救你……我……我不知道這次出去了，還能不能再見到你。”
“傻丫頭。”風亦塵慘淡地笑著，“我會出來的，你要活著……明白了就走吧。”
我看著他如此親切的話語，竟覺得他變得不像是他。
而風亦塵卻依然很安然的樣子：“我於玖漱……本就該還她……她卻是我一輩子都還不起的人。不論多少次，多少人來問我，我都沒錯。”
“玖漱也不希望你這樣的，你不應該在這裏受苦。”我又說了一句。
“快走吧。”風亦塵垂下了頭，像是一種告別儀式一般朝我比了個手勢，“若被人發現你在這裏，我會受更多。”
“我……”我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麽了，隻能聽他的先離開，但一步三回頭地看著身後的男子，心中思緒萬千。
風亦塵……你本就不欠什麽……卻一直都在悵悔……
我怕走出門，就見到了淚流滿麵的天後，她見了我，連忙擦去了淚水，對我說：“孩子，好好活著。”
我點了點頭，抬頭望著星空。
好好活著……
一切的秘密，我都還要去揭曉呢。
我也要有命去揭曉啊……
好好活著……這是我現在唯一的想法……
天後和我來到了她住著的宮殿裏，那是天後的住處，自然華貴非常，天後讓我好好休息，明日便能下凡。
她說，不論風亦塵打算如何，都不能讓我留在天宮了，真的被知曉，我這樣的身份，是定然留不住的。
我也知道，如果天帝陛下認出了我，那之前天後娘娘為我扯得謊就不作數了，陛下定然會責怪她的。
我獨自站在大殿門口，望著外頭的院子，自怨自哀……
如果我也強大一些就好了，不需要別人的保護，也可以幫助別人，那就好了，可是啊……我隻不過是一個毫無用處的人罷了……
除了這張玖漱的臉可以幫助到我以外，我自己從來就是一個沒什麽用的人。
母親說的對，我就應當一輩子都在村子裏……
如果還能再回去就好了……哪怕是夢神給予的夢境也好啊……我好想家……好想好想……
明日回了凡間，我第一件事便是要回村子，那是我的家啊……家裏有母親。
月餘月餘，天上這一日，人間都翻天覆地了，若下了凡一定要回村子看看了。
本來還有哥哥……可是如今哥哥是澤遙魔君了，那我就不能一直粘著他了。
不知道母親知不知曉？一定知曉的吧？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她還不知曉嗎？……
我想著想著，趴在台階上睡熟了……
夢境裏，我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哥哥在教我學習，一筆一畫，還在每一個字後麵都加一個小點……
哥哥用左手，我也用左手……
“你才不叫宮亦澤呢，你叫……宮殤紅……因為我是宮殤紫啊，我們是最好看最好看最好看的人！我們都是最好看最好看的顏色。”
“好……我永遠是你的宮殤紅……我的小公主，我一輩子都是。”
我甜甜地笑著……如果……不長大，該有多好……
天界的晝夜都格外漫長，但對於進入夢鄉的人而言也僅僅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罷了，傳聞道：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但真正上了天的人，也並不覺得時間差異有多麽懸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