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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四年後。


  Q市某醫院, 員工宿舍, 晚十點五十三分。


  時藥揉著發僵的肩周推開了宿舍的門。屋裏亮著燈, 時藥對麵的床鋪上盤腿坐著兩個正在交談的人。


  時藥拔鑰匙的動作放緩了些, 疑惑地看著其中一個, 望了幾秒之後確定自己不認識, 才轉向另一個人, “房姐,這是哪位?”


  房安悅一聽見門開聲音,就停下話轉過來, 此時望著時藥笑著開口:“藥藥,我正要和她說到你呢——這是徐可可,跟你一個學校的, 今年剛過來實習的學妹, 也是我一位遠房表妹。”


  房安悅又給身旁看起來眼神有些怯的女生介紹,“可可, 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女神師姐, 時藥。”


  徐可可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 “藥藥姐好。”


  房安悅在後麵笑著補充了句:“可可, 你叫師姐沒問題, 叫藥藥姐就不合適了——其實真按年齡, 你們這位師姐比你還小兩個月呢。”


  “你就會揭我老底。”時藥玩笑了句,轉身脫下了風衣外套。


  那徐可可聽了一愣,“可師姐不是都上研一了嗎?”


  “稀罕吧?”房安悅笑笑, “你們師姐可牛了, 創紀錄地三年修完了前四年的課程,大四就直接跟著大五的一起進醫院實習,所以破格提前一年升了研。”


  徐可可眨了眨眼,“這麽說,師姐本來應該是跟我一級的?”


  “可不是嗎?”房安悅打趣時藥,“來吧藥藥,給你小師妹傳授一下優秀經驗。”


  時藥去洗手間洗了手,關上門走到了房間裏麵,同時無奈地看了房安悅一眼,才坐到自己床上。


  她換下鞋,問徐可可:“大五的,今年過來實習?”


  徐可可用力點點頭。


  “醫院沒給分配宿舍?”時藥問。


  一提這個,房安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扭頭看向漲得滿臉通紅的徐可可,笑著問:“是你自己說,還是我開口啊?”


  “……”徐可可漲紅著臉,隻搖了搖頭,不肯說話。


  房安悅樂了,看向還渾然不解的時藥,說:“她今天下午跟了年主任的手術,順產。因為是第一次,估計本來就有點緊張,也沒見過血;好不容易忍了半天,結果那小孩兒一拉出來,她‘臥槽’了一聲,直接暈了。——還是護士長給拖出來的。”


  時藥愣了下,隨後便沒忍住轉開頭笑了出來。起初還忍著不出聲,到後麵已經忍不住按著笑疼的肚子了。


  徐可可頓時更加羞窘,直接捂住臉,“哎呀姐你別說了……太丟人了……而且護士長後麵把我好一頓念叨呢。”


  “念叨得你輕了!”房安悅好氣又好笑,“這幸虧是在手術室裏麵,不然一不小心叫人家孩子的爺爺奶奶聽見,那都可能鬧出小型醫療糾紛來——人家寶貝胎教了九個月,這剛一降世,聽見的第一句人話就是‘臥槽’?——幼兒啟蒙都讓你毀了啊!”


  “……”徐可可的臉簡直都要滴出血了,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小聲嘀咕,“我哪兒知道……那解剖室裏的屍體,和鮮紅鮮紅的血……那差別也就太大了……”


  時藥笑夠了,轉回頭努力繃了繃表情,“房姐,你別拿可可玩笑了。實習第一年,你沒犯過錯?”


  房安悅想了想,“犯過啊,可我那會兒最多也就是手術服穿錯,或者進手術室手臂抬得不好,被主任罵出去重新進……誰跟我們可可似的,這進醫院沒幾天,大名現在估計都傳遍了。”


  時藥一聽,又被房安悅勾起笑意來,隻不過瞧見臉紅得都快滴血的小姑娘,她還是壓了回去。“沒事兒,吃一塹長一智……下次上了手術台,拎住鉗子就不暈了。”


  “哎喲,藥藥,你可別把他們都當你那心理素質……就今天我進去跟的,腹腔外的主任的那一台手術,也是個實習生,還一五大三粗的男的呢——光讓他拎著吸吸血,我的媽,差點吐人家患者肚子裏!——這可幸虧口罩救他一命,不然嘔吐物入侵患者體內,我看他晚上就得坐著警車走。”


  時藥無奈笑笑,“都是從實習階段過來的,誰還沒個犯錯的時候?等再過些年,他們都是能拿刀救人、一台手術十幾個小時的好醫生。”


  旁邊失落的徐可可聽到這裏,不由抬起眼看向時藥,見對方也溫和地笑望著自己,徐可可忍不住跟著笑起來,“謝謝師姐!”


  房安悅:“確實啊,誰不是從這個時候一步一步挨著罵聽著訓過來的?想我當初實習那會兒,那可真是當著患者麵就被大主任罵成傻狗了,氣得我差點掀了天窗跳出去……”


  回憶往昔到一半,房安悅突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不對啊藥藥,我差點讓你忽悠進去——我們這一個個確實是摔得頭破血流地摸爬滾打過來的,可你跟我們不一樣……你剛進醫院那會兒,不同科的主任隻要你跟過手術的,都恨不得把你誇出花兒來啊,我聽說就連手術服這種事情,你都從來沒被哪個護士念叨過的。”


  “誰說沒被念叨過?”時藥笑著說,“當初第一次跟手術,就碰見麻醉科那個顧茂生,頂著被你們花癡的一張帥臉,麵無表情地幫我套上手術服,然後從後麵幽幽說了一句……”


  “臥槽說了什麽??”房安悅立馬正襟危坐,抖擻精神地準備聽八卦,“都一年多了也沒給我們講過這事兒,你瞞得夠嚴的!——他到底給你說了啥??”


  “他說,”時藥停頓了下,學著那幽幽的語氣,“……手術衣別穿錯,一件20。”


  房安悅呆了三秒:“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難怪他追了你一年都沒追到手——這孫子活該啊哈哈哈哈哈哈…………”


  連旁邊有點情緒低落的徐可可都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顧醫生我見過,看起來有點冷冰冰的,不是很好相處的樣子……我看當初他一定是對師姐你有意思,所以才那樣說,想吸引你注意力的。”


  時藥擺擺手,“別聽你姐胡說,她忽悠你呢。我和顧醫生沒什麽關係,就是普通同事。”


  便在這時,宿舍房門又被人推開了,走進來的人問:“啥情況啊,這離著宿舍還有十幾米我就聽見安悅笑得那魔音灌耳了……哎,這是哪位?”


  “這是我遠房表妹,徐可可。”房安悅忍到肚子疼才收住了笑容,“可可,這是秦月,我跟你說過宿舍裏另一位,你喊她月姐就好。”


  “月姐。”徐可可乖乖叫了聲。


  “你們這是打哪兒拐來的小姑娘啊?”秦月問,不過沒等時藥和房安悅回答,她就笑著走進來,“哎對了我跟你們說,我今天聽了一特有意思的事兒——今天下午實習生裏有個弱雞,跟手術竟然暈過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們科室裏的人了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秦月見時藥和房安悅不但沒跟自己一起笑,反而詭異地對視了眼,不由奇道:“哎,你們都不覺著好玩啊?”


  時藥勾著唇角撇開臉。


  房安悅也努力繃住了嘴巴。


  在秦月愈發困惑的目光裏,把頭死壓著的徐可可小聲說:“月姐,我就是那個……暈過去的弱雞。”


  秦月:“……???”


  好不容易憋住笑的房安悅開口:“行了啊行了啊,今天都拿這事兒打趣我妹好幾回了,不帶這麽翻來覆去地玩的……今晚我照顧著她點,省得她半夜做噩夢……她今晚就睡在咱宿舍裏了,跟我一張床——你倆明天不還都得值班麽,趕緊洗漱走著唄?”


  十幾分鍾後,宿舍裏熄了燈。


  四個女人躺在床上,各自望著各自那一塊天花板。安靜了一會兒以後,秦月笑了聲,“對不住啊小可可,姐不知道是你。沒別的意思。”


  徐可可支支吾吾:“沒……沒事的月姐……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問題……”


  秦月說:“不過說真的,你這心理素質和生理素質都有的練,動不動暈哪行?我們這些當醫生的,那關鍵時候都得當牛使——就比方你時藥師姐,你別看她就一米六出頭的個子,長相也精致小巧的,但人家進了健身房,可是能背拉80斤的女人!”


  “對對對!”房安悅連聲附和,“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去年藥藥來咱醫院實習,中間推一大爺去做CT,結果哢嚓一聲,給人大爺把床頭掰下來了,當時跟我一塊查房的主任給她驚得……差點把病人的信息板砸我腳上。”


  秦月:“哈哈哈哈哈那件事我也記得,後來在醫院裏都傳開了——就那事兒之後,我看藥藥的追求者立馬驟減。”


  “是啊,這擱一般人誰敢娶?真動起手來,我看我們藥藥能一個打三個。”房安悅憋著笑說。


  時藥無奈,“你們怎麽又拿我玩笑起來了?”


  “在你身上找個笑料可不容易,這事兒我們能記上十幾年啊哈哈……”


  時藥回憶了一下當時病房裏的尷尬氣氛,不由也失笑。


  “當時我還趔趄了下,站穩身以後,發現那老大爺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我站在五米外,手裏還拎著他的床頭。……那確實是我進醫院之後最尷尬的一次,回過神就連忙給他安回去了。不過後來,那位老大爺看見我還是總離我遠遠的。”


  秦月哈哈大笑,“你那是給那大爺留下心理陰影了吧?”


  “多半。”


  宿舍裏安靜了一會兒,徐可可突然小聲開口:“做醫生好累啊……這兩天我總感覺自己忙得腳不沾地的。”許是這黑暗增加了她的勇氣,徐可可的聲音也逐漸大了些,“我真是好後悔自己當初高考完選了醫學院啊。”


  秦月笑笑說:“沒事兒,現在有點後悔算什麽,等以後——以後你正式工作肯定會更後悔的。”


  “哎——我說月月,你可別打擊我妹工作積極性啊!”


  “我這不是說實話呢麽?安悅,我就問你,摸著自己的良心——你真不後悔選了醫學?一年五天假,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到頭累死累活,拿那麽可憐巴巴的一點補貼……動不動還得突然接受緊急召喚,飯吃不好覺睡不穩……我去相親,人家一聽我不是純中醫門診,還要上手術台,都就差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沉默了會兒,房安悅歎了口氣,“別的時候還好說……去年就因為那病人叫喚疼,被那個病人家屬追著要打、嚇得我一個周沒敢來上班的時候……是真後悔,選什麽不好,幹嘛就來學醫了呢?”


  “報誌願的時候腦子進水了吧大概,”秦月沒好氣地說。過了一會兒,她仰頭看了看時藥的床鋪,“藥藥,你就沒後悔過?”


  時藥聽見話題帶到自己身上,怔了兩秒後,她笑了笑,“沒想過這個問題。”


  房安悅接話:“我看藥藥是沒時間想——她跟個小瘋子似的,我都看人家巴不得脫離苦海,也就藥藥你,三年上完四年的課,實習比誰都積極上進……你是裝了什麽永動機,還是抱著什麽崇高理想來的啊?”


  “我也好奇這個問題很久了,”秦月點點頭,“就憑你的家境還有高考成績,做什麽不好,幹嘛來學醫?”


  “……”


  宿舍裏再一次安靜下來。


  這一次的沉默尤為地久,久到其他三個人都以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的時候,他們聽見時藥很輕很輕地歎了口氣。


  “為了一個人。”


  “……”


  三人一默。


  最後還是秦月總結:“那這人可太可怕了。”


  *

  第二天白天是時藥輪科值班的日子,在心電圖室。


  中午時候,她正坐在桌邊打瞌睡,突然就被桌上的座機鈴聲驚了一下。


  旁邊一起輪班的女醫生連忙接起了電話。說了幾句,時藥就見對方臉色微微緊了起來,她心裏一晃,隱約感覺有什麽大任務要落到頭上了。


  “任大夫,什麽情況?”


  對方一掛斷電話,時藥便開口問道。


  女醫生臉色難看,“院長來的電話,說今天市裏破獲了一起特大詐|騙|案|件,抓了一個網絡詐|騙|團|夥,好幾百號人——現在有一百多號分流到我們醫院裏來了,得在收押之前給他們做好查體。”


  “……詐|騙|團|夥?一百多號人?”時藥一聽就頭大,“那心電圖室今天的人手一定不夠。”


  “還今天呢,我看得做到明天去……我本來答應我家孩子今天晚上一定領他出去吃好吃的,看來又得食言了,唉……”女醫生歎了口氣,“還有在家休息的那幾位大夫,你負責打電話叫回來吧,我去跟彩超室的人商量商量怎麽準備……這可不是個小工程。”


  “好。”時藥應了一聲。


  …………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一排警車閃著警燈停到了醫院停車場裏。


  時藥和任醫生站在心電圖1號室裏的窗戶前看著,樓下一個警員帶一個犯|人,排成了長長的隊伍從醫院正門魚貫而入。


  任醫生指著樓下給時藥“上課”,“看見了麽,這些犯|人都是帶著手銬腳鐐,而且鞋子上的鞋帶啊,還有褲子上的腰帶啊,這之類的都要抽掉——你看那個,那個犯|人就是提著褲子走的,肯定是把褲腰帶抽走了。”


  時藥雖然之前已經在醫院裏實習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心裏難免有些緊張。


  她目光緊緊地盯著樓下,看了幾秒之後,不由輕“咦”了一聲。


  “怎麽了?”任醫生問。


  時藥定睛看看,確定自己沒瞧錯,才指著樓下幾個地方問:“任大夫,那個……這個……還有那邊那個,”她抬起頭,目露不解,“怎麽隻有他們幾個的頭上還罩著黑|頭|套?”


  任醫生順著時藥的手指尖看過去,“哦,他們啊,你沒看他們除了頭上罩著黑|頭|套,腳上還都是穿著拖鞋——其他人一人一個警員看著,這幾個卻是一人兩個警員?”


  時藥想了想,“難道他們比較危險?”


  “對,這種一般都是重|刑|犯——就是正常量|刑後,最輕也是個無|期|徒|刑的那種。”任醫生小聲說,“之前看守所的犯|人體檢的時候,也有這種……給這種做體檢的時候一定格外小心,他們裏麵多數是抓進去這輩子都出不來的,窮凶極惡的也不在少數。”


  “嗯,我記住了。謝謝任醫生提醒。”時藥點點頭。


  “……”


  沒用多久,第一批來接受體檢的犯|人就被警察們帶到了心電圖室的門外。


  時藥在一號室裏做儀器檢查,聽著門外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手銬腳鐐撞擊時發出的金屬碰撞聲,她不由得心裏有點緊張。


  目光在心電圖室內又檢查了一圈,確定沒什麽危險物品後,時藥才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調節呼吸。


  沒一會兒,門打開,任醫生神色微肅地走進來。


  “小時,準備開始了。”


  “……嗯。”


  時藥輕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


  這一輪體檢開始,就一直折騰到了天黑都沒結束。


  從輪科換到心電圖這邊來以後,時藥真是有兩個周沒嚐試這麽高強度的工作了——一下午近乎忙得腳不沾地,眼看著時針指到了7,她卻還連口水都沒喝上——怕危險,心電圖室裏的杯子都統統收走了。


  而在平安順遂地給兩個戴著黑頭套的犯|人檢查過後,時藥原本有些提心吊膽的心情也算是恢複了許多。


  此時隻有一種饑腸轆轆的無力感。


  然而心電圖室本來人手就有限,恰好科室裏還有兩位在外地出差——根本沒得輪換。


  再累時藥也隻能咬牙堅持下來。


  給手頭這個犯|人摘掉了貼在身上的檢測電極,時藥脫開身,示意了旁邊的警員一下,便擦掉手上導電液,準備下一輪。


  心電圖室的房門再次打開,一個犯|人被個年輕的小警員帶了進來。


  沒什麽由來的,時藥莫名覺著心頭虛了一下。


  她有些警覺地抬頭看向進來的犯|人和年輕小警員。


  ——


  沒戴黑頭套。


  時藥鬆了口氣,心想是自己餓得多疑了,便對那小警員開口:“上衣全部拉到脖子,胸口位置完全敞露出來。”


  那小警員應了一聲。


  時藥上前給那犯|人往胸口上塗抹導電液時,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臉上。


  ……感覺像是被蜇了一下似的。


  時藥微微皺眉,瞥了那犯|人一眼。


  五官還算端正,隻是眉尾帶塊疤,眼神也有些濁沉。年紀看起來三十左右,倒不像之前下午檢查了許多個——時藥甚至懷疑他們裏麵有不少人壓根沒成年。


  塗好導電液後,時藥將電極貼上犯|人的身體,便退到一旁儀器位置查看。


  片刻後,她站起身,過去拿掉犯|人身上的電極。


  “可以了。”


  時藥說完,退開幾步。


  那小警員上前,剛把犯|人拉起來,就聽見這一號室的門被人敲響。


  “……”時藥抬頭看過去。


  就在這期間,門又被人催促似的連敲了幾聲。


  時藥微皺了下眉,“……進。”


  門被推開,一個年輕的女實習生走進來,手裏拿著兩張心電圖單子,語氣急促,“任大夫在嗎?樓上有個病人狀況不太好,我來……”


  她沒說完,時藥的目光就落在她醫師服口袋邊上卡著的那支黑色筆上。


  時藥瞳孔驀地一縮。


  而就在這一刹那,方才還平靜的犯|人突然暴起,將未防範的小警員撞倒在地,然後直接跳過去一把摜住那女實習生的脖子,拽出鋼筆咬開筆帽——


  泛著金屬寒芒的筆尖抵在女實習生的頸動脈上。


  那犯|人脫去了之前偽裝的平靜神色,此時眼眶瞪大,目眥欲裂而神色猙獰地掐著手裏的女實習生——


  “你,扔下槍!出去!——不然我就殺了她!”


  小刑警沒經曆過這樣的場景,懵了一下才蹦了起來。


  而犯|人已經接近瘋狂邊緣,手裏的筆尖更是將麵白如紙的女實習生的脖子頂出了個窩。


  “快點!我數三個數——你再不扔下槍出去我就殺了她!”


  “……你別激動!”


  小警員慌忙扔下槍,舉起雙手,盯著犯|人手裏一下就可以要了人質命的筆尖。


  在犯|人再一次近乎瘋狂的暴躁後,他隻得退了出去。


  “還有你!”犯|人通紅的目光轉向了同樣麵色發白的時藥,他表情獰惡,“你要是敢動——我就殺了她,再連你一起殺了!”


  四年後。


  Q市某醫院, 員工宿舍, 晚十點五十三分。


  時藥揉著發僵的肩周推開了宿舍的門。屋裏亮著燈, 時藥對麵的床鋪上盤腿坐著兩個正在交談的人。


  時藥拔鑰匙的動作放緩了些, 疑惑地看著其中一個, 望了幾秒之後確定自己不認識, 才轉向另一個人, “房姐,這是哪位?”


  房安悅一聽見門開聲音,就停下話轉過來, 此時望著時藥笑著開口:“藥藥,我正要和她說到你呢——這是徐可可,跟你一個學校的, 今年剛過來實習的學妹, 也是我一位遠房表妹。”


  房安悅又給身旁看起來眼神有些怯的女生介紹,“可可, 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女神師姐, 時藥。”


  徐可可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 “藥藥姐好。”


  房安悅在後麵笑著補充了句:“可可, 你叫師姐沒問題, 叫藥藥姐就不合適了——其實真按年齡, 你們這位師姐比你還小兩個月呢。”


  “你就會揭我老底。”時藥玩笑了句,轉身脫下了風衣外套。


  那徐可可聽了一愣,“可師姐不是都上研一了嗎?”


  “稀罕吧?”房安悅笑笑, “你們師姐可牛了, 創紀錄地三年修完了前四年的課程,大四就直接跟著大五的一起進醫院實習,所以破格提前一年升了研。”


  徐可可眨了眨眼,“這麽說,師姐本來應該是跟我一級的?”


  “可不是嗎?”房安悅打趣時藥,“來吧藥藥,給你小師妹傳授一下優秀經驗。”


  時藥去洗手間洗了手,關上門走到了房間裏麵,同時無奈地看了房安悅一眼,才坐到自己床上。


  她換下鞋,問徐可可:“大五的,今年過來實習?”


  徐可可用力點點頭。


  “醫院沒給分配宿舍?”時藥問。


  一提這個,房安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扭頭看向漲得滿臉通紅的徐可可,笑著問:“是你自己說,還是我開口啊?”


  “……”徐可可漲紅著臉,隻搖了搖頭,不肯說話。


  房安悅樂了,看向還渾然不解的時藥,說:“她今天下午跟了年主任的手術,順產。因為是第一次,估計本來就有點緊張,也沒見過血;好不容易忍了半天,結果那小孩兒一拉出來,她‘臥槽’了一聲,直接暈了。——還是護士長給拖出來的。”


  時藥愣了下,隨後便沒忍住轉開頭笑了出來。起初還忍著不出聲,到後麵已經忍不住按著笑疼的肚子了。


  徐可可頓時更加羞窘,直接捂住臉,“哎呀姐你別說了……太丟人了……而且護士長後麵把我好一頓念叨呢。”


  “念叨得你輕了!”房安悅好氣又好笑,“這幸虧是在手術室裏麵,不然一不小心叫人家孩子的爺爺奶奶聽見,那都可能鬧出小型醫療糾紛來——人家寶貝胎教了九個月,這剛一降世,聽見的第一句人話就是‘臥槽’?——幼兒啟蒙都讓你毀了啊!”


  “……”徐可可的臉簡直都要滴出血了,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小聲嘀咕,“我哪兒知道……那解剖室裏的屍體,和鮮紅鮮紅的血……那差別也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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