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句
第五十六章
夜深了, 整座城市也陷入沉睡，秋風帶著漸漸濃的涼意從城北吹到城南，駐守著漫長黑夜，或站在孤燈旁的每一棵樹都在悄悄地掉葉子。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淼淼和侯舫負責新網站的建設，設計、建模、編程，看似簡單，其實過程很複雜繁瑣枯燥，侯舫又和椅子長在一起了，辦公桌下堆著一箱礦泉水，口渴了隨手就能拿到，他的眼睛基本不離電腦屏幕，十根手指就跟永動機似的，敲個不停。
男生一般都活得比較糙，天冷了喝涼水也不怕胃受不了，淼淼看不下去，去茶水間時就順便幫他打熱水。
茶水間一向是聚眾聊天，打聽八卦的最佳之地，有時聽到感興趣的話題，淼淼也會留下來坐一會兒，就當忙裏偷閑，勞逸結合了。
精致男孩吳非在磨咖啡，嘴巴也沒閑著：“唉，我就奇怪了，這招聘啟事都發出去三天了，怎麽還沒人上門麵試呢？”
談今天手裏捧著個杯子，伸長脖子盯著磨粉機看，吳非開他玩笑：“是不是你的猥瑣氣質穿過屏幕，把美女們都嚇壞了？”
“去你的！”
侯舸問：“你們招聘啟事怎麽寫的？”
“就網上下載的模板啊，”吳非答，“結合我們實驗室的實際情況修改了一下。”
談今天直接拿出手機點開頁麵給侯舸看，淼淼也湊過去，看了半天沒看出問題出在哪兒，就是一份很普通的招聘啟事啊。
侯舸一眼就看破了真相，捂著肚子笑得不能自已：“人才！不，天才啊你們！”
“怎麽了？”吳非和談今天異口同聲問。
“你們看看，這薪資標準寫的，試用期六千塊，轉正後八千。”
那兩人麵麵相覷：“有什麽問題嗎？”
侯舸捶胸頓足：“兩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少爺，拜托！你們要招的是前台小妹啊，你知道這種性質的行政人員在A市的工資水平是什麽樣的嗎？”
看他們迷茫的表情，他不抱任何指望了，公布答案：“試用期三千到三千五，轉正後最多能拿四千五。”
“你們要招的是年齡在22-25周歲，形象好，性格開朗，聲音甜美的年輕女孩子，又把薪資定得那麽高，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騙子吧？”侯舸被氣笑了，但凡有點智商的也不會上趕著來跳坑啊。
吳非恍然大悟：“難怪了！”
談今天把杯子一放：“我這就去改掉。”
由於這個神奇的錯誤操作被糾正，兩天後，淼淼一進實驗室，就看到前台多了一個蘋果臉齊劉海的可愛女生，侯舸吳非幾人圍著她說話，淼淼不由得感歎，這招人的速度可真快。
新來的同事叫封箏，今年六月剛大學畢業，還是一枚職場新人，麵容青澀，眼神猶帶著一絲怯意。
“風箏？”談今天故意逗她，“你是不是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叫紙鳶。”
封箏紅了臉皮，小聲地回答：“沒有呢。”
談今天哈哈大笑，這妹子太有趣了。
侯舸拍他肩膀：“收斂點啊，別人剛來報到就被你嚇跑了。”又笑著跟封箏說，“別理他，皮慣了。”
童放：“打一頓就老實了。”
封箏抿出一個很淺的笑。
侯舸介紹大家給她認識，輪到淼淼時，他說：“這位呢，就是我們的老板娘。”
乍見封箏先是愣了一下，笑容綻開，卻顯得不那麽自然，態度也變得恭謹起來，淼淼跺腳：“喂——”
侯舸也發現好像嚇到新同事了，自覺閉上了嘴。
“你好，我是謝安淼淼，也是實驗室的員工，我在軟件組。”
“……你好。”
淼淼熱情地說：“歡迎你成為實驗室唯二的女生之一。”
封箏驚訝：“隻有我們兩個女生？”她應該不是誤入了什麽傳銷組織吧？
“是啊。”淼淼笑眯眯地點頭。
封箏心潮起伏。
說來整個過程也是太順利了，封箏那天在網上看到PC實驗室招聘前台的信息，覺得自己挺符合條件的，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投了簡曆，不到十分鍾就有男人打電話過來讓她去麵試。
麵試問的問題也是和別的公司很不一樣，就問了一些基本信息，聊了幾分鍾就說她被錄取了，還當場簽下合同……
侯舸又說：“你放心，大家都很好相處的，不用這麽拘謹啦。”
吳非笑得像個傻白甜：“是啊，我們不是壞人來的，不過就是集體荷爾蒙失衡……”
侯舸在他後背拍了一下，他立刻不往下說了，還特誇張地做了個似乎說錯什麽話的表情。
封箏後背陣陣發涼，難道不是傳銷組織，而是販賣婦女的？
侯舸：“好了，別磨嘴皮子了，快去幹活吧。”
眾人四散，各自回自己的辦公室。
封箏依然驚疑不定，她用手機搜了搜PC實驗室的資料，發現它是四個月前成立的，負責人是周逢玉，除此之外就找不到別的有用信息了。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要不辭職算了？
封箏打開文檔，剛敲下“辭職”兩個字，眼前光線一晃，她下意識抬頭看去，一個穿著白衣黑褲的男人不疾不徐地朝這邊走來，身材修長挺拔，長相英俊，風姿綽約，第一眼她還以為是哪個明星，腦子變成了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過神。
“你、你好，這位先生，請問你找誰？”
霍斯衍看她一眼，淡淡笑道：“你好。”
封箏作為一個剛出校門沒多久的單純女生，重度顏控，對長得帥的男人壓根沒有一絲抵抗力，別看表麵平靜，其實內心早就炸開了，媽耶，他在對我笑！怎麽可以笑得這麽好看！我快要昏過去了啦！
霍斯衍禮貌頜首，走了進去。
進……去了？
封箏心想，難道也是實驗室的員工？她連忙跟上，差幾步就要追到時，侯舸拿著一疊文件出現，阻止了她。
“那位就是我們實驗室的霍總。”
啊？
封箏懵了：“負責人不是姓周嗎？”
“那隻是對外掛名的，”侯舸解釋，“實際負責人是霍總。”
“哦，哦！”
封箏慢慢地挪步出去了，回到前台，她迅速將文檔刪掉，有這麽帥的上司，還辭什麽職啊，就算被騙也是心甘情願好麽？！而且他一身光風霽月的卓然氣質，看起來也不像什麽團夥首腦啊。
等等！
之前是不是說，那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是老板娘來著？難道……
名草有主又怎樣？她又不打算挖牆腳，能每天看到帥哥也是一種享受嘛。
封箏打定主意，不辭職了。
她剛坐下，又有三個穿著正裝，一看就是精英人士的人過來了，封箏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們就直接越過她走過去了，空氣裏多了一絲很淡的香水味。
同一時間。
霍斯衍在辦公室裏囑咐侯舸：“今天市場部的幾位同事會過來，晚上的接風宴……”
“篤篤篤。”門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
門開了，三個人走進來，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黑色西裝身材高挑的女人，短發，妝容精致，氣場強大，哪怕在霍斯衍麵前也不輸一分氣勢：“霍總，我是艾書，帶著我的手下過來正式報到。”
侯舸悄悄地往旁邊退了退。
艾書和她身後的兩個中年男人是周逢玉從他家公司總部精挑細選出來給霍斯衍當得力左手右臂的，別看她年紀不大，但在商界也算是有名號的人物，有她坐鎮市場部，是絕對可以放心的。
霍斯衍和他們一一握過手。
艾書連必要的寒暄都省了：“我們的辦公室在哪？”
侯舸得到霍斯衍的授意：“我帶你們過去吧。”
辦公室外圍觀的人紛紛鳥獸散，轉戰茶水間。
“哇，美豔禦姐耶！”
“市場部的？”
“廢話，你沒看猴哥帶他們進了新收拾出來的市場部辦公室？”
“一個麵癱，一個冰山美男，現在又來了一個冰山美人。”
“衍哥有淼淼暖，現在沒那麽冷了。”
“說得也是。”
談今天拗得指關節噠噠作響：“各位，潛伏了這麽久，今天終於要公布我的另一層身份了，很激動呢，你們別被我長得著急的外表蒙騙了，其實我高中時有個綽號叫小太陽，bulin bulin。所以，禦姐就交給我來暖吧。”
童放：“好冷。”
吳非：“切，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談今天幽幽地問：“簡稱春`夢嗎？”
童放托腮深思狀：“話說你們都不好奇她是什麽來路嗎？直接就空降了。”
吳非：“欸，侯舸出來了，趕緊拉他過來問問。”
侯舸忙得分`身乏術，中途被劫進茶水間，丟下一句“她叫艾書，你們自己上網去查”，就腳踩西瓜皮溜掉了。
網絡沒有秘密，一分鍾不到，搜索結果就出來了。
“艾書，海歸，金融和市場營銷雙博士，從業三年，成績斐然，”童放直接跳過了那些金光閃閃的介紹，“ennnn，上麵說她最輝煌的業績，是讓十五個男人下跪。”
談今天問：“求婚？”
“不。”童放麵有難色地說，“是被她打壓的對手，跪地求饒。”
吳非抱住雙臂：“所以我們該慶幸她不是對手，而是自己人嗎？”
想想也是，他們霍總找來的人，能是善茬嗎？
“各位，”談今天抱拳，“剛剛就當在下放了個屁。”
“咦呃！”集體嫌棄並鄙視他兩分鍾。
吳非：“我們來打個賭吧，晚上不是有接風宴嗎？誰先跟這位禦姐說上話，那麽其他人就各給他五百塊怎麽樣？”
“成交！”
結果他們都失望了，因為艾書根本就沒出席宴會，中途還把霍斯衍叫回去了，本來信心十足連贏來的錢都想好怎麽花的吳非忍不住到淼淼跟前煽風點火：“嫂子，得管好你老公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很容易出事的。”
談今天猛點頭：“這是下馬威啊。”
封箏聽得手一抖，夾的甜酸排骨又掉回去了。
淼淼笑意清淺：“沒事，我對他有信心。”而且哪裏是孤男寡女啊，霍斯衍走之前就跟她報備過了，是周逢玉過來了，他回去是談公事的。
吳非敗北，灰溜溜地回到座位，果汁一杯接一杯地喝，心裏那叫一個鬱悶，眼看快到手的鴨子就這樣飛走了，啊啊啊！
不行，他今晚必須敞開肚皮吃個回本。
等眾人吃得差不多了，侯舸準備起身去埋單，剛好淼淼也站起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侯舸說自己這是奉霍總大人的命，淼淼說我的錢和他的錢有什麽區別？
侯舸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所以最後淼淼搶贏了，她刷卡埋了單，還順便給霍斯衍他們帶了夜宵。
回到實驗室，周逢玉已經離開了，霍斯衍也回到了他辦公室，淼淼推門進去，他聽到動靜抬起頭，笑道：“回來了。”
淼淼把蟹黃小籠包放在桌上，拆了筷子遞給他：“趁熱吃。”
霍斯衍沒接筷子，拉著她的手，一個用力，淼淼就坐到了他腿上。
唔，想幹什麽？這裏是辦公室，還好她隨手把門關上了。
男人溫熱的胸膛貼上來，有力的心跳聲一記記地撞擊著她後背，故意壓低聲音：“喂我。”
真的是……
他的腿結實，線條緊繃，又散發著熱力，淼淼像坐在一團火上，這樣的親密接觸，身體的某部分關於他的記憶在腦海中重放，她耳根頰邊接連發燙，試了三遍才成功夾起一個小籠包，他很配合地吃進去。
他放下水杯，下巴輕壓在她肩上，短發和清冽氣息弄得她頰邊癢癢的：“侯舸說，你搶著埋單了？”
淼淼的心神早已亂成一團漿糊，胡亂應著：“……嗯。”
呃，侯舸該不會添油加醋說了什麽吧？
“那，”他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忽然收緊，彼此貼得更近，“你希望我怎麽償還？”
“不……不用。”
他堅持：“一定要還。”
淼淼：早知道就不搶了，嗚嗚悔青腸子了。
“還沒想好嗎？要不要我幫你想？”
“不要！”
淼淼想了個最簡單安全的方式：“你把錢轉回給我吧，一共是三千九百……”
霍總明確地表示：要錢沒有，要人一個。
許久之後。
霍斯衍平複了低低的喘息，看她黑眸濕漉漉的，忍不住又親了親她眼角，聲音帶著一絲饜足笑意：“先付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