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又無
倆護院倒是有點江湖底子,耐不住孫奇貴有槍,人還多,雙拳難敵四手。
“田姐姐,嗚。”王府的人壓抑怒火,孫奇貴洋洋得意之際,也不知道珩玉怎麽了,突然喊了一聲,眾人都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她掙開大福晉,閉著眼就往田齊身邊衝過來。
田齊心頭一淩,即刻拔槍。
砰砰砰。
三聲槍響,旅館裏一下就亂了起來,尖叫,逃竄,六神無主都有。
田齊閃步上前,把衝來的珩玉強行摁在牆角,叱道:“蹲著別動!”
孫奇貴手槍被打掉,第二槍田齊直接打穿他的右手掌心,血濺三尺,落梅一般點在珩穆素白的麵上。
事發突然,護院隻能就近把大福晉擋在身後,嬤嬤嚇得癱坐在地上,大順二順兄弟年輕,卻也沒聽過幾次槍響,
“他奶奶的!”孫奇貴大喝一聲,不顧血淋淋的右手,揮著左手就要抓過眼前的珩穆當擋箭牌,田齊沒有給他挾持人質的機會,第三槍廢了他的左手,讓他左右雙全。
保安隊大多是飯桶,一緊張就手滑,槍栓都拉不順,孫奇貴身中三槍,保安隊一槍都沒來得及回擊,田齊一個閃身前移,奪過其中一人的步槍,撩,擊,捶,咚咚咚槍托所到,皆是一片哀嚎。
她動作又快又俊,珩穆眨了眨眼,身旁的雜兵都被撂倒在地,隨著田齊身影一飄,他甚至沒有看清楚她如何出拳,隻聽到拳風呼嘯而過,光頭捂著肚子,痛倒外地。
“田姐姐,不要放過他。”珩玉倏
孫奇貴疼得嗷嗷大叫,嚇得孫老爺原地趔趄,珩穆覺得樓下的人很可笑,獨子在田齊手裏,隻要她不放人,孫奇貴不死,孫老爺隻能接受她單方麵的掣肘。
珩穆的手不自覺就靠在了田齊的肩膀上,居高臨下睨著自亂陣腳的孫老爺,嘴角忍不住譏諷的勾起:“你說,他會怎麽辦呢?”他低聲問道,本未指望田齊回答。
而她卻饒有興致的笑說:“看是麵子重要,還是兒子重要,孫奇貴能流的血不多了。”
說著,她又踩了一腳,還未緩過勁的孫奇貴又殺豬一般叫了一次,整個旅館的人聽著叫聲,忍不住皺眉,卻也沒什麽同情的表情,有的人還忍不住背過身去冷笑。
孫老爺聽得心如刀絞:“少堂主,手下留情。”
“我沒這個心情怎麽辦。”田齊指尖一轉,手槍轉了個花樣,槍口重新對準了孫老爺,孫老爺一瞬的驚恐,很快又鎮定下來:“少堂主,說,孫某聽著。”語氣聽著很是不服。
“三十條黃啃子,我或許會心情好一點。”田齊獅子大開口。
孫裘愣了愣,驚聲道:“三十條黃啃子,少堂主您真值錢啊。”
“不過是孫奇貴的價錢罷了,你要是覺得少了,那就六十條,如何。”
“爹,爹。”忍過一波劇痛,孫奇貴拚盡力氣似的嚷嚷起來,珩穆站的位置看不到他的麵孔,倒是珩玉特地蹲下來,對孫奇貴嘲諷道:“你疼得哭爹喊娘的樣子真好玩。”
“姑奶奶,你要什麽都行,隻要肯放了我。”
“田姐姐,他都哭了,好可憐啊,他爹還在討價還價,更可憐了,真是爹不疼娘不愛啊。”珩玉添油加醋,珩穆沒想到小妹還能玩挑撥離間的把戲,她端著一張清白無辜的臉,說著讓人心寒的話,聽得田齊是嗬嗬低笑,珩穆聽她小,便知道是喜歡的,於是也與小妹搭腔道:“怕不是獨子,外室養了幾個,沒了這個還有那個。”
“爹,你給啊,三十條黃啃子,給啊。”被兩兄妹言語刺激的孫奇貴死魚一般掙紮著,他劇烈扭轉的身子帶動椅子晃動,珩穆發現後立刻用手按住椅背,可惜他力氣太小。
倒是穩坐釣魚台的田齊毫不在意,她攸地起身,撈過椅子丟到一邊去,旋即蹲下身,拎著孫奇貴的後領,逼著他抬頭看向樓下的孫裘。
田齊如毒蛇吐信:“孫裘,你兒子值幾個錢,說說看。”
孫裘與一臉猙獰的孫奇貴對視,肉疼道:“隻是少堂主,要明白,我兒子若死了,孫裘必定不死不休。”
“我就喜歡不死不休的,孫奇貴,你爹猶豫了,看來,你這個大孝子一腔熱血終究是辜負了,恐怕你不知道,你爹在外麵還養了兩個兒子,孫英和孫武,如今也十八歲了。”
“爹,是不是真的。”孫奇貴咬牙質問。
“何止,你問問這些年,你為孫家掙來的錢才,大半都去了什麽地方,三十條黃啃子,都不及你兩個弟弟在俱樂部揮金如土一天呢,孫奇貴,你爹給他們花錢的時候,可是從來沒猶豫過,現在遲遲不肯答應,真是很讓人忍不住深思呢。”田齊繼續說著隻有孫裘父子聽得懂的話,字裏行間都不禁讓人去揣摩孫家門子裏的私事。
孫裘頓住不語,孫奇貴氣得不顧手傷狠力咚咚垂著地板:“爹說話啊。”
“他不說,是害怕你知道自己不但有兩個便宜弟弟,還有兩個便宜侄兒,你身子虧了,有的是人為孫家開枝散葉。”
“夠了!少堂主何故挑撥我們父子關係。”孫裘不知道自己隱藏的秘密怎麽會被人發覺,連阿貴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是探聽出來的,不但知道孫英和孫武,還知道他已經有孫子的事情。
阿貴的娘親是個十足的毒婦,生前不準他尋花問柳,更不準他納妾押妓,在她的淫威下,孫裘苟活了多年,終於等到毒婦歸西
對阿貴,孫裘也不是沒有父子之情,阿貴是個大孝子,為自己搜了不少美人回府,可惜阿貴身子早年紙醉金迷的整壞了,娶了幾個女人都生不出來,孫裘外室生兒子就本事多,門頭到處開,孫子都生了五六個。
三十條黃啃子,孫裘猶豫了,孫家不是拿不出來,隻是他剛給孫英還了賭債,一時手頭緊,便猶豫了。
“孫奇貴,你不過是你爹生養的一條狗,一頭牛,這兩槍我給你長長記性,什麽叫做患難見真情。”田齊鬆開拎著領子的手,抬腳又踩在孫奇貴的傷口上,孫奇貴吼叫起來,如一隻掉入陷阱的野獸,他呼喚同伴,呼喚自己的父親。
可惜得很,孫裘仍猶豫了片刻,孫奇貴眼裏的悲慟逐漸消弭被憤怒取代,田齊移開腳,孫裘抬眼惡狠狠盯著這個女子。
“十五條黃啃子,我沒有再多了。”
“十五條,哈哈,大家看清楚了,孫大隊長隻值十五條黃啃子。”田齊朗聲嘲弄,十五條三個字重若千鈞,又輕若鴻毛,它讓孫奇貴吼得更淒涼,也讓看戲的旅客們對一出鬧劇嗤之以笑。
耀武揚威孫奇貴,大孝子孫奇貴,在他爹眼裏連一隻狗都不如。
蠢得被人賣了還幫輸錢,怎能不好笑呢。
真是太好笑了。
孫家的家丁和保安隊幾個雜碎麵麵相覷,孫奇貴的怒吼讓這些家夥人人自危,恨不得捂起耳朵來不去聽東家的秘事,誰知道孫奇貴日後會不會滅口。
世事難料,親爹都能出賣親兒子,他們不過是孫家養的狗,命賤地不值一提了。
孫奇貴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他麵若死灰,死死瞪著孫裘良久,珩穆不知道他意欲何為,隻是擔憂這人忽然發狂,田齊有危險。
他下意識就想擋在田齊身前,可身子一挪,才堪堪擋住她大半,立刻就被田齊抬手推開,登時,孫奇貴攸地轉過身,珩穆心咯噔一下,所有人都被孫奇貴的舉動嚇得不敢吱聲。
隻有田齊一個食指扣緊了扳機,她眯著眼,眼神危險,孫奇貴若是敢輕舉妄動,她的子彈就會瞬間結束他的性命,絕不遲疑。
“少堂主,大恩大德,孫奇貴給您磕頭了。”倏地,孫奇貴哐當跪在地上,兩手虛垂著,光溜的腦袋咚一下磕在地上,給人山一樣轟然倒塌的驚悚感。
“哦,大恩大德?”麵對俯首稱臣的人,田齊並未放鬆警惕。
匍匐的孫奇貴沉聲道:“我過去活得糊塗,多謝少堂主打醒我。”
“哼,你能如此想,也不算太笨。”
“日後,隻要少堂主吩咐,孫奇貴必定鞍前馬後。”頭抵在地上的人道。
田齊想了想,眼神瞟向大堂的孫裘,他對兒子的態度似乎並不意外,被酒色財氣啃噬早衰的臉上,有讓她覺得危險的表情。
養了三十幾年兒子,孫裘對孫奇貴的拿捏可謂準確無誤,如果換做尋常人,不用尋常,直接就拿一旁弱不禁風的珩穆來說,他肯定會就此放孫奇貴離去。
太輕易讓孫奇貴走,就等於放虎歸山。
田齊不可能讓孫裘如願以償,她蹲下身在孫奇貴耳邊低語幾句,孫奇貴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盯著她。
“我說的對不對,孫隊長盡可去試試看。”
“我,會。”孫奇貴半信半疑。
等孫奇貴帶著人離去,嘈嘈嚷嚷的來,走得安安靜靜,掌櫃的連忙掩上大門,疾步走上樓來。
“姑娘,你們趕緊走,火車七點整開,現在已經六點半了。”其實門外天已經亮了,折騰一夜,眾人是又困又倦,隻是一個心懸著,要保脖子上的腦瓜,不得不強打精神罷了。
孫奇貴一走,其他旅客就回整理行囊,盡早離開這個是非地。
“好,我們會盡快離開。”珩穆先一步道。
田齊收起手槍,對掌櫃道:“抱歉,讓你為難了。”在旅館鬧事,多少連累了掌櫃,畢竟他是要長長久久在稻縣謀生的。
掌櫃並未露出為難的神情,反而笑了起來:“哎呀,不礙事,不礙事,我一個七尺男兒,卻沒有姑娘的膽色,看你把孫奇貴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我心裏舒坦,大不了回老家種田,我不怕。”掌櫃好似憋久了一口氣,突然抒發出來,一臉輕鬆,隨後,又想起什麽擔憂的補了一句:“就是,孫裘這人奸詐得很,孫奇貴回去後,他哄騙幾句,姑娘一行就危險了。”
“我料到了。”田齊剛才擔心的就是這個,所以她準備了後手。
“姑娘料到了?”
“對啊。”
珩穆此時,又開口,田齊看他,皺著眉,聽他問:“剛才你和孫奇貴說了什麽?”
“你想知道?”
“想。”
“我和孫奇貴說,你想試你爹的真心,最快的辦法就是讓你殺了孫英和孫武,把他們的孩子過繼到你名下,你爹照樣兒孫滿堂,你娘也能含笑九泉。”
好毒,真的是好毒的離間計,看孫裘的模樣,就不是對外室的孩子沒有感情的人,孫奇貴會不會試探孫裘,珩穆想他肯定會。
在麵對父親在自己的性命和錢才之間猶豫之後,再得知自己被欺騙十幾年後,孫奇貴怎麽不想確認自己的一片孝心在孫裘眼裏到底價值幾何呢。
一句話,一段遲疑,足夠孫奇貴思量。
她還是太聰明,顯得珩穆之前的擔憂都無比可笑,他自嘲的想,難怪自己總是得到冷臉,真是除了添麻煩一無是處。
每次出事,都要田齊來善後。
可轉念一想,珩穆又忍不住心生蜜意,因為她每次都出手了。
自己肯定與其他人不一樣,值得她屢次相救。
或許,她也有一點點在意自己呢。
其實,珩穆真的是想太多了,甚至有點兒自圓其說,田齊可以不救人,如果孫奇貴隻是想要霸占珩穆一個人的話,她完全可以無視,隻是一旦牽扯到女孩子,田齊就不能坐視不管,女子活在這個世上,就比男子艱難很多。
農婦的女兒,珩玉,都是田齊不得不出手的原因,甚至不惜破格利用自己的身份,去獲取孫家的背景,打破規矩是要承受懲罰的。
係統雖佛係,可懲罰卻如影隨形。
田齊的右手已經開始發麻,肌肉會經受一次強烈的電擊感,持續時間是一個小時,這就是代價,一個小時右手處於麻木狀態,緊靠左手的話,任何一個闖入者都能輕而易舉的偷襲田齊成功。
她試著玩去右手的指尖,已經開始麻木了,田齊與掌櫃暫別,回到客房把行李箱取出來,珩穆也迅速收拾好行囊,他們離開旅館的時候,火車已經開始鳴笛。
早晨的陽光明媚,仿佛昨夜的驚豔隻是一場黑夜裏的噩夢。
田齊加快步伐穿過漸漸熙攘的候車廳,末等車廂的旅客無處可去,大多都睡在候車廳裏,現在他們都擁擠在檢票口等著走上月台。
人群對於田齊來說危機並存,他們裏麵可能混有伺機而動的闖入者,也可成為田齊的擋箭牌。
處於高度警惕狀態的人,步伐飛快,頭等車廂挨著的月台人流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