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點

  田齊翻了個白眼:“珩穆,趁我心情好,你有事就說,我不會問第二遍,明白嗎。”她已經收起好言辭,在警告他不要吞吞吐吐。


  珩穆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把表哥和表嫂的事情和盤托出,田齊聽後直說沒辦法讓餘官桂再去給一個嫖客開口,不過要把人要回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什麽辦法。”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餘官桂被打傷的地方在講武堂,那是司令小舅的地盤,在皇城與我決鬥的鏢師,是錢家鏢局出來的人,還有城外那個,你表嫂和表哥大可以跑去威脅錢五爺,如果他不放人,他們就會到餘爺麵前高密,說錢五爺在京城不安分,蓄意挑撥餘爺大帥的關係,讓大帥屬下將帥不和。”


  “這是不是太兒戲了一點。”珩穆覺得有點懸。


  “那就看,錢五爺是不是行得正坐得端,人最怕就是疑心生暗鬼,三人成虎的道理,我想你表哥和表嫂都懂,趁我還在京城,他們手腳最好快點,一旦我走了,事情就不好說了。”


  “田齊,你會不會覺得我煩,我親戚都是……”見財起意的人,珩穆沒有勇氣把話說完,特別是田齊一雙清明的眼眸注視自己的時候,他心跳仍是不受控製的快,心裏也不好受。


  她沒有置之不理,甚至告訴他,表哥和表嫂最好借自己在京城這陣東風去辦事,已經是幫了大忙,也是一種庇護了。


  “很煩啊,我覺得煩,你就會自己離開嗎。”田齊自嘲的笑問。


  “不會。”珩穆的回答,依舊讓人失望的,他就不是你覺得煩,自己就能乖乖離開的家夥,看吧,既然不能走,還沒事找事問這種問題幹什麽,吊人胃口呢。


  哼,田齊懶得理他了。


  好不容易覺得有點閃光點,還真成了閃光點。


  催促珩穆趕緊離開診所,田齊轉頭去詢問餘官桂,他私人軍火庫裏有沒有什麽值得傍身的東西,餘官桂一聽她要打劫軍火庫,整張臉都誇了下來,成了脫水苦瓜。


  田齊一巴掌招呼到他腦瓜上:“你什麽表情,要你點東西,跟搶你家產一樣。”


  “小姑奶奶,你看得上的東西,能不好麽,給好東西出去誰不肉痛。”餘官桂捂著心口做西子捧心狀,一個大老爺們,嘖嘖,真小氣吧啦的,田齊不管他願不願意,堅持要去軍火庫。


  餘官桂拗不過,隻好把鑰匙交了出來,田齊到了總巡捕房背後的私宅,打開層層緊閉的私庫大門。


  看樣子,這座私庫應該是原來主人藏寶的地方,因為寶貝都還擱在架子上,被餘官桂塞到了角落裏,取而代之的是格式的槍械,林林總總,儼然是一個小型的收藏中心,正是田齊想要看到的:“都還不錯。”


  “挺趁手的。”


  待田齊選好傍身的東西,又帶去餘官桂麵前給他清點,餘官桂抱著一袋槍械,忍不住像被奪了孩子的婦人一般嚎啕假哭起來:“我可憐的孩兒啊,你們就要被搶走了,我幸幸苦苦才把你們收集回來,小白菜啊,地裏黃呀……”


  “你有完沒完啊。”哭喪呢。


  “你是沒完,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收集到的。”


  “你再搜集就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說著直接把他懷裏的帆布包扯出來,冷聲吩咐道:“我需要一塊地方教藺卿稚用槍,就明天一天,你安排一下。”


  “你順帶把我的特勤隊也訓練一下,別浪費了。”


  “你還真順手啊。”


  “能不順手嘛,你都先順手了,我就順了個後手。”


  “哼。”


  田齊走出餘官桂的病房,轉身就和藺卿稚說了明天的安排,至於今晚,她讓藺卿稚去準備幾隻烤鴨,她今晚要大吃特吃一頓,要開始幹活了。


  藺卿稚問要做什麽。


  “訓練餘官桂的特勤隊。”


  藺卿稚當場傻眼:“少堂主,您以前在洋人哪裏都學了什麽啊。”


  “沒學什麽,明天你也要去,開槍嘛,得多開幾次,什麽槍都摸一遍才行,去吧,去準備幾隻烤鴨,拿到診所來,我和餘官桂好好吃一頓。”


  “是,哪我就要四隻烤鴨,讓老板送過來。”


  “春餅,甜麵醬,小菜都要齊全,我一想到都開始覺得餓了。”


  “是。”


  藺卿稚買來的烤鴨,意外符合田齊和餘官桂的口味,師傅親自送過來,一共五隻烤鴨,帶皮的部分全進了田齊和餘官桂的肚子裏。


  田齊吃得七分飽,又開了一瓶餘官桂自釀的葡萄酒,對著瓶子直接當果汁喝,一餐下來十分舒爽,賓主盡歡。


  釀酒的家夥看得眉頭打折,一臉暴殄天物:“你就不能好好對我的佳釀,牛舔牡丹,真是浪費。”


  “我說,你真是越老越講究了。”


  “我看你是越老越放得開。”


  “彼此彼此,好了,吃飽喝足,不說廢話,你特勤隊的名單拿過來。”吃飽飯,該幹活了,田齊也不是白白占人家餘官桂便宜的,雖然一直是占著,餘官桂翻了個無所謂的白眼,手裏還抓著未吃完的烤鴨卷,揮手讓人進來。


  來人手裏拿著一本冊子,直接就擺在田齊手邊。


  “這是我特勤隊的名冊,上麵啥信息都有,你看看,我這次可是花了大價錢給他們上了一個一日提高班,你得挑出有用的毛病來,我日後改進。”餘官桂道。


  “他們現在住哪兒?”田齊擦幹淨手拿起名冊粗略的翻了翻,兩百號精銳,資料齊全附帶照片,還不錯啊。


  台賬整得清楚明白,她啪一聲合上冊子:“正好,吃飽了沒事幹,去會一會他們。”


  “他們散居在京城裏,你去哪裏會一會。”


  “你沒打算集中管理?”


  “又不打仗,集中管理幹嘛,有事叫過來就好了,現在算半個太平天下,神經老繃著沒意思。”


  “那你一周特訓幾次?”就算五成太平天下,戰鬥力也得保持吧。


  “一周三次射擊訓練、體能訓練。”


  “就這?”田齊發出了鄙夷的問句,連同表情都十分配合的抖了抖眉毛。


  餘官桂抬手,打住她要翻的白眼:“小姑奶奶,你不能用現世界的標準來衡量這個軍閥割據的小世界,我這幫散兵遊勇,都是業界良心了。”


  “是我要求太高了。”


  “沒錯。”


  “我不應該在一群還在養親兵的人麵前談論現代戰爭的概念。”


  “沒錯,朝前的代價是個人無法承受的,小姑奶奶,您就接受現實吧,明早我就集合好人,你專業輔導一下。”


  “不行,我還是心裏不舒服,明天早上你讓他們繞著京城跑一圈,來個體能測試再說。”良心被大大刺痛的某人,痛定思痛後覺得不能如此含糊,基本要求還是要達到的,她實在不想被自己這樣的經曆拉低水準。


  田齊也是個有要求的人,她也是有要求的。


  田齊無奈中拿出了京城的地圖,用筆在上麵畫了一個閉合的圈,算算看從總巡捕房開始,一路跑多久,跑多長時間才能達到三公裏荷槍實彈奔襲的要求。


  就這麽畫呀畫的,竟然把珩穆借助的府邸也畫了過去。


  “好好休息,明天你就忙了。”看了一眼她在地圖上描畫的線條,餘官桂把剩下的烤鴨都吃了,這人一條腿不方便,胃口倒是不減反增:“這烤鴨做得很符合我們的胃口,我得賞點東西,不然顯不出我闊氣。”


  吃飽咂咂嘴的人,呼來仆人洗手洗臉,又把烤鴨店的老板叫來。


  藺卿稚一直在外麵候著,期間吃了不少烤鴨肉配飯,特勤隊的兄弟也跟著吃個飽,他聽餘爺要見老板,心裏是一點都不擔心,老板卻是被嚇了一跳,惴惴不安的搓著手走了進去。


  藺卿稚安慰老板,少堂主喜歡的,餘爺不會不喜歡。


  如此篤定,完全是因為他家少堂主的性格和餘爺相似的地方挺多,他們在東瀛的時候並不隻是因為尉遲陽的關係才成了忘年之交,藺卿稚很敏銳的察覺到,他們二人之間有太多秘密。


  秘密是不容許被窺探的,藺卿稚沒有興趣窺探這些,他隻是察覺到,餘爺對少堂主心存敬畏,甚至有點言聽計從的感覺。


  他們說話的語氣,甚至少堂主指使餘爺做事的神態,那種熟稔的霸道,真不是一般交情能做的。


  “餘爺,少堂主。”藺卿稚帶著烤鴨店老板進去,餘爺坐在沙發上,少堂主也在,不過正在看地圖,看得愁眉苦臉。


  餘爺正樂嗬嗬的招呼他們過來:“做的很好,你叫什麽。”他問的是烤鴨店老板。


  老板作揖,顫顫巍巍道:“小的,小的姓農,是四喜烤鴨店的老板。”


  “你的烤鴨做得很合我的口味,你以後每隔三天給我送一隻到總巡捕房來。”餘爺這句話,意味著以後四喜烤鴨店,入了餘爺的眼裏,有人照著了。


  老板撲通一下跌坐在地,嚇得藺卿稚也好一陣驚詫看著他,過了一陣,他才連忙把農老板從地上拉起來:“農老板,您做什麽呢,趕緊謝謝餘爺和少堂主提攜,愣著幹嘛。”


  農老板回過神,立刻道:“多謝餘爺提攜,多謝少堂主提攜。”在京城混,不是那麽好打開場麵的。


  這裏老師傅忒多,地頭蛇也多,更別說想要闖出名堂來砸別人招牌的。


  “明天晚上給我準備兩隻。”正在桌上不知畫什麽的人提了一嘴,農老板連聲稱是,事後,藺卿稚送農老板出去的時候,對方悄悄給了他一個大紅包。


  藺卿稚知道行裏的規矩,逐收下了紅包,待他轉身把紅包原封不動交給少堂主的時候,少堂主隻看了一眼。


  “你留著當零花錢吧。”


  “少堂主給的夠多了。”他知道少堂主不缺錢,隻是他不想自己有事情瞞著她,藺卿稚清楚,自己越是沒有秘密,少堂主就越不能舍棄他。


  田齊折起地圖,說:“你就收著,要花錢的時候再說,你車開得怎麽樣,學會開車了麽。”


  “小陳教我了,但是還不熟。”


  “不熟沒事,明天練一練就好了。”


  “明天?”


  田齊點點頭,把地圖擱在床頭的桌子上,她忍不住在空氣裏嗅了嗅,診所的藥味,還有已經無法察覺的闖入者的氣息,大概明天她又能收到某些闖入者成為實驗品被白楊殺死的消息。


  哎,可惜不能引起內訌,自己少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機會。


  她不與藺卿稚解釋明天要作甚,直接拉開被子躺下休息,說實在睡一天也不是很夠,九號聯絡站還不知道有什麽爛攤子等著。


  “少堂主,需要幫您鬆骨按摩麽。”藺卿稚收拾東西後,轉回來擰掉床頭燈前詢問。


  “不用。”她毫不猶豫的拒絕。


  “我看珩穆少爺之前按得不是很盡心。”某人努力邀請。


  田齊莫名的睜開眼,抬手又把台燈擰亮,燈光照在藺卿稚臉上,他就站在床頭,一張臉還是漂亮的,隻是少了幾日前的警惕和算計,更單純愉悅,一雙上飛的眼,笑盈盈的,清澈如冷泉。


  他是怎麽了,田齊這才有時間端詳自己撿回來的助手,她一直都不太在意對方的容貌,知道長得好看,和一直念著長得好看是兩碼事。


  皮囊與她,其實除了辨認對方是誰,還真沒更重要的作用。


  一個人的內在發生變化,會最直觀的反應在眼神裏。


  藺卿稚就是如此,十八歲的青年,眼滿透著一種憨憨的歡喜。


  憨厚感讓他妖冶的麵容銳減,顯得普通幾分,卻不想是他最好的狀態。


  被看半晌的人,有些扭捏的不自然的詢問:“少堂主,怎麽如此看我。”


  “你很開心?”


  “是啊,怎麽了。”


  “為什麽”


  為什麽?

  藺卿稚想了想,便沒猶豫的把心中所想告訴了眯著眼審視自己的人:“因為有人護著,自然開心的,卿稚以前,沒有被人保護過,也不像現在,自己做什麽都有底氣,也不怕誰欺負。”


  “就因為這個。”


  “對。”就因為這個,少堂主出現得突然,自己向她求助也是賭,誰知道賭來一片豁然開朗,以前的種種天大的難題都迎刃而解,什麽問題在少堂主眼裏都不是問題。


  更重要的是,少堂主和他身邊的人對自己的容貌並無所圖,甚至因為他的臉,心生反感如珩穆少爺一家的也有。


  因為少堂主的態度如此,所以餘爺的態度也是如此,並沒因為這幅皮囊多看一眼或者刻意避嫌,仿佛他生的如何對他們來說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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