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說你該不該死!
“我不會道歉的。”紀窈咳出一口血,眼神卻依舊固執得不可彎折,她氣若遊絲道,“我做的一切……都憑良心……就算你再愛林芷兒,也休想……拿我當討她歡心的棋子!”
給林芷兒道歉?她做錯了什麽!
她最大的錯,就是沒能早點把林芷兒推進海裏,讓她還有被人打撈上來的機會!
“紀、窈!”男人動了怒,語速慢得人幾乎能聽清每個音節從他牙齒裏擠出來的磨礪感,“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動手?”
紀窈低低笑出聲來:“我從來沒有這樣以為,霍總對我下手時的果敢幹脆,我比誰都清楚。”
男人猛地握緊了拳頭,骨節發出了“咯吱”聲,深沉英俊的眉宇間蓄著一片如晦的風雨。
“有完沒完了?”孟老爺子拿起了煙鬥,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似乎耐心即將告罄。
林芷兒趕緊上前拽住了霍棲川:“阿川,算了……我也沒受什麽委屈,真的。我隻是有點著涼,回去休息幾天就好,我們走吧。”
她說著,心有餘悸地偷偷看了眼孟老。
她可真怕這個瘋老頭子臨時變卦……
原本說好要放阿川和她回去,萬一再這樣磨蹭下去,他哪根搭錯突然反悔,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林芷兒安慰自己說,反正孟老爺子不會放過紀窈,阿川這一刀砍不砍,也不要緊。
“阿川。”她扯了扯男人的袖口,緊張地說,“我們走吧,別在這裏呆著了,我、我有點暈船……”
男人眸若深潭,平靜中似乎帶了點不尋常的思慮,但那潭水太過幽深,沒人能一探究竟。
“這是紀窈和孟家的事,再怎麽樣也是她自作自受。”林芷兒繼續苦口婆心地勸,“別管了好不好,別管她了……”
別管她了,就讓她死在這裏好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隻要霍棲川不出手幹涉這件事,紀窈一定會被孟老爺子折磨致死。
幾秒後,他沉聲開口:“好,芷兒,我帶你走。”
紀窈仰著頭,想笑卻笑不出來,視線的盡頭,霍棲川攬著柔弱嬌小的女人一步步走出了遊輪的正廳。
廳門從兩側緩緩合攏,將最後一抹陽光徹底擋在了門外。
他走了。
孟老爺子翹起嘴角,冷笑著用過來人的口吻說道:“不用傷心,我看他也不是全然不在乎你。男人麽,身邊有幾個女人伺候著,很正常,更何況是霍門未來的繼承人。”
坐擁億萬家產,權勢滔天,在這種人身上,從一而終,最是難求。
他緩緩踱步到紀窈身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不過,要論手段,你確實不如那個林什麽,你連她都鬥不過,死在這裏也不冤。”
紀窈一怔,“您……”在說什麽?
孟老爺子輕蔑一笑,淡淡道:“我不瞎,隻是懶得攙和。”
那林芷
兒,眼睛裏就藏著心機算盤,看人的時候躲躲閃閃,說的話更是趨利避害、煽風點火,一句比一句不中聽。
他厭惡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女人,但更鄙夷紀窈這種,連林芷兒都鬥不過的女人。
孟老爺子上了年紀,蹲不下去,兩旁的手下便一人提起紀窈一隻胳膊,把紀窈活活拎了起來。
手下送來了他最喜歡的刀具,老人優雅地戴上黑皮手套,有條不紊地說:“紀窈,我兒子是怎麽死的,你沒忘記吧?顱骨碎裂……”
他摸著紀窈的後腦勺,什麽都還沒做,就已經讓紀窈恐怖到手腳冰涼了。
“舅舅的死,真的不是……呃!”
左肩狠狠一痛,是老人將一把刀插進了她的肩胛骨裏,麵無表情道:“聒噪!”
刀尖上,沾了極具刺激性的化學藥劑。
“啊——”紀窈痛得瘋狂大喊,冷汗瞬間就濕了全身,肌肉不停地痙攣。
那種感覺簡直生不如死,隻這一刀就摧毀了她全部的意誌力。
太疼了,太疼了……
孟老爺子表情如常,沒有半分猶豫,“知道嗎?我年輕的時候給人辦事,殺的都是你們這種蠢貨。”
紀窈的靈魂被那遽烈的疼痛扯出了體外,卻還能在意識混沌的時候聽清他的每一個字。
“殺的人太多,結了不少仇。”
“有一年,我被人抓了,對方看上了我當時的相好,也是這樣給她遞了消息,讓她過來換我的命。”
紀窈聽著他講話,腦子裏嗡嗡作響。
都說痛到極致是麻木,可是那藥劑,硬生生地刺激著她不斷清醒,不斷感受更加恐怖的痛。
“你猜怎麽著?”孟老爺子的動作停了下來,點上了煙,言語裏帶了點涼絲絲的笑,“她沒來,她跑了。”
“我是又寬心、又生氣啊……”他抽著煙,睨著紀窈身上血肉模糊的傷口,麵不改色,“我不想做個連累女人的窩囊廢,可是這女人也太他媽沒良心了……老子平日裏待她不薄,她不救我也就算了,跑得比誰都快。”
“後來我自己斷了一條腿才出來的。”孟老爺子提起庫管,露出了假腿,“就是這條腿,養好傷了我就滿世界的找她,找了將近兩年才找到。結果她一見到我,心裏害怕、覺得對不起我,自己掏槍把自己斃了。”
他“嘶”了一聲,搖著頭笑:“雖然我也不想留她活口,但是看到她死在我麵前,感觸還是挺深的。那是我印象最深的女人,我記得她叫……”
孟老爺子一拍腦門,咧嘴樂開:“完了,老了,想不起來了。”
身邊親曆過這些事情的手下皆是不寒而栗,初次聽到的人更是惶恐不已。
紀窈在滅頂般的遽痛裏,閃過一個念頭——怪不得這老爺子能成為名震一時的梟雄。
因為他,不囿於情愛,沒有弱
點。
孟老爺子眯著眼睛,繼續娓娓說道:“過了兩三年,我才從她娘家人那邊知道,那時她是想去救我的,但是前不久查出懷了孕,被她哥扣在家裏死活出不來,直到孩子出生了……”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龍鳳胎。”
“再後來,我就金盆洗手不幹,帶著孩子也不好總打打殺殺。”
“誰想,這孩子,居然越養、越養出感情了……”
孟老爺子停了手,他摘下手套,擦了擦眼角,歎息著道:“我前半輩子殺孽太重,能有這倆孩子,就自己偷著樂去吧!為了給孩子積德,我是天天吃齋念佛,吃了大半輩子……”
“看著他們一點點長大,各自嫁娶,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以為老天放過我了。”
他感歎著、感歎著,倏地話鋒一轉,目光痛恨地射向紀窈:“可是,老天都放過我了,你紀窈卻不放過我!你非要我家斷子絕孫,你非要我老頭子孤寡一生!”
老爺子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說你該不該死!紀窈,你該不該死!”
紀窈瘦弱的身子宛如秋風中的落葉,被他用力一扇,飄蕩不止。
她想,自己今天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隻可惜,她無法再兌現自己一定平安回去的諾言了。
孩子……
至少在對待孩子的心情上,紀窈能完全理解孟老爺子。
安安……白景……她的心髒絞在一起,每個細胞都呐喊著兩個孩子的名字……
也就是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孟老爺子的眼睛突然被什麽閃了一下。
他凝神一看,大驚失色,瞳孔猛地縮成了一個點!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老人彎著腰,費力去夠地上一枚亮晶晶的胸針,因為假腿行動不便,整個人狼狽地幾乎趴在了地板上,他撿起那枚胸針,貼在心口上,“這是誰帶過來的,誰?!”
手下忙扶起他,見老爺子激動得臉都紅了,低聲道:“這是剛才從紀窈身上掉下來的,怎麽了,老爺子?”
孟老爺子並不理他,一把揪住紀窈的領子,“你為什麽有這個東西?哪來的?”
紀窈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睛,看清了他手裏拿的那枚胸針,“那是……”
她的話湮沒在嘴裏,隻是菱唇開開闔闔,卻發不出聲響。
“紀窈!”老爺子又扇了她一個巴掌,“你給我說話,說話!”
紀窈咽下一口腥甜,閉上了眼,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孟老爺子對這個東西反應這麽大。
這是臨下山之前,去找山匪的頭頭——也就是那個叫摩根的男人時,摩根給她的。
那時她非常懇切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並說自己現在有急事要回國一趟,以後還會再來拜訪,她還承諾,一定會帶來一些可以證明自己和清歌關係的東西,希望摩根能信任她。
摩根是個防備心很重的人,哪怕她這樣坦誠相待,他也隻是靜靜打量著她,眸光深沉如澤,什麽都不肯吐露。
但是在她臨走前,摩根拿出了這枚胸針,對她說:“你若真敢再來,就不必到山裏了。拿著這枚胸針,去大不列顛任何一個城市,找一家名叫X的連鎖酒店,將它交給前台,我會盡可能快地趕到你那裏,驗明你的身份。”
這枚胸針,是他們約定的信物。
“不好了,老爺子,不好了!”有手下匆匆跑進來,“我們的駕駛艙被、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