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不想他嗎?
霍詡目光灼灼地盯著秦安妤,眸光是前所未有的冷,之前那個把她緊緊擁在懷裏一臉擔憂的男人仿佛隻是個錯覺。
秦安妤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嘴唇的幹澀讓她忍不住伸出舌頭輕舔了一下嘴唇,她剛想說什麽,卻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了起來。
越是心急咳得越是厲害,段皓看不下去地遞了一瓶水過來,秦安妤麵色漲紅地伸手接過來,卻連擰開瓶子的力氣都沒有。
她之前所有想探詢過去發生了什麽的勇氣都沒了,在霍詡那冰冷到沒有一絲熱度的目光下,她腦中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秦安妤的嗓子火辣辣地疼,她接過段皓再次遞過來的擰開瓶蓋的水,小小地抿了一口,輕聲地說:“謝謝。”
“回答我的話,你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是嗎!”
霍詡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終於鼓起勇氣抬頭與他對視,秦安妤點點頭:“是,我要知道。你為什麽不告而別,為什麽一消失就是七年。”
為什麽帶著滔天的恨意回來,秦安妤在心底默默補充了一句。
“那我就讓你知道個明白。”
霍詡一把拔掉了手背上正在掛著點滴的針頭,就要翻身下床,一陣眩暈讓他險些又栽了回去。
“阿詡,你這是做什麽,就算要對她合盤托出也不在今天啊!”
段皓一步上前扶住霍詡,不讚同地說,雖然這家夥比牛還強壯,可他畢竟受傷的地方是腦袋,不是鬧著玩的。
霍詡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借著力站了起來,冷冷一眼睨過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段皓做出一個將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他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在這個時候多嘴。
“霍……”
秦安妤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隻能含糊著混了過去,說道:“隻是說說話而已,你不用非得起來。”
看他的動作似乎還不是起身那麽簡單,竟然是靠著段皓的支撐向病房外走去。
霍詡停下來,轉頭看著秦安妤,唇角掛著一抹譏諷:“怎麽你怕了?一心追問過去的不是你嗎?”
“是我沒錯,但現在你還受著傷,我……”
此刻的霍詡渾身都豎起了尖銳的刺,防備又蓄勢待發的攻擊姿態讓她覺得好陌生,這樣的男人,讓秦安妤突然卡住了喉。
霍詡懶得再說什麽,直接走了出去。
在一個堅決要出院打死不回頭的人麵前,醫生護士統統成了擺設,十分鍾以後三人已經坐在了段皓的車上。
從上車之後霍詡就一直看著窗外,一言不發,段皓不斷從後視鏡裏看著秦安妤,眼中情緒複雜,他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眼前這個女人到底能不能承受得起。
隨著車子的行進,秦安妤的心越來越緊地揪了起來,就算現在天色已晚,可借著路燈的指引她還是認出了這是去往城郊的路。
這是,要去哪?
幾個轉彎之後,路上的車子已經幾不可見,秦安妤終於認出來他們此刻身在何處。
群山巍巍、鬆柏蒼翠,有風吹過帶著隱隱的鬆濤聲由遠處而來,隻一晃眼又遠去了。
這裏,是城郊的公墓。
“我們來這裏,是……”
“下車!”
秦安妤剛一開口,霍詡就一聲暴吼打斷了她,那聲音甚至讓她嚇得一哆嗦,忘了記下來該說什麽。
段皓用眼神示意秦安妤照做,他能幫她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秦安妤下了車,看著霍詡一步步順著台階往上走,他的背不再挺直,反而有微微的佝僂,濃重的哀傷氣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拒絕著每一個人的靠近。
秦安妤怕了,對即將到來的殘酷事實害怕了。
盡管全身都在顫抖著,她的雙腳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跟著霍詡一步一步向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讓她幾乎都是踉蹌著前進。
“秦安妤,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霍詡的聲音很輕,像是漂浮在空氣中,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秦安妤還沒回過神,冷不防身前的男人停住了腳步,她就一頭撞了上去,鼻子的酸痛算不了什麽,霍詡接下來說的話才真正地嚇到了她。
“來,跟阿然打聲招呼,這麽多年不見,你不想他嗎?”
一股大力抓住秦安妤的手臂,將她猛地往前一甩,她踉蹌了兩步,撲倒在一塊墓碑之前。
火辣辣的痛楚從膝蓋和手掌上傳來,秦安妤幾乎在看清墓碑上的照片時就緊緊捂住了嘴巴。
照片上的年輕人笑容燦爛,麵容英俊無比。
那是一張與霍詡一模一樣的臉。
霍詡彎下腰湊近臉色慘白的秦安妤,看著她滿麵淚痕無助搖頭的樣子,眼睛微眯,輕聲道:
“秦安妤,你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不聽她的回答,霍詡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當我到達約定的地點時,你不在,你猜我等來的是什麽?一輛加速撞過來的卡車!”
“你能想象到嗎秦安妤?我們的車被頂得翻了好幾個圈,意識模糊之中有人把我和阿然拖出了車外,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麽?”
“我聽到了他們在向你的父母邀功!‘事情辦妥了,秦小姐這下可以放心了,她和方大公子的婚事不會再有絆腳石了。’”
“怎麽樣?秦安妤,你對聽到的這一切還都滿意嗎?你問我當年發生了什麽,現在你知道了,告訴我,你滿意了嗎!”
霍詡說到最後的時候已經是嘶吼了起來,原本低沉醇厚的聲音聽起來喑啞中帶著一絲哽咽,兩隻眼睛充滿了血絲,目眥欲裂地瞪著秦安妤。
塵封了七年的傷疤在此刻被揭開,血淋淋的傷口依然讓他痛到不可自抑,他原本以為是一場新生的開始,卻原來是一場致命的陰謀。
而他愛逾性命的女孩子卻是親手將他推向死亡的幫凶,怎麽能不讓他痛徹心扉、恨之入骨!
“沒有,我不知道,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秦安妤哭得停不下來,她不知道在霍詡的身上居然發生了這種事,而霍然,他居然已經不在了。
難怪在知道霍詡出現後母親會是那種反應,難怪霍詡看著她的眼神會那麽冷漠,甚至帶著刻骨的仇恨,難怪!
秦安妤緊緊抓住霍詡的手臂,努力想要說些什麽,胸口一陣憋悶的痛楚讓她一口氣喘不過來,生生憋暈了過去。
段皓靠著車門抽著煙,這陰森森的地方真是讓人頭皮發麻,霍詡和秦安妤上去了那麽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下來,他也隻能苦逼地繼續等下去。
沒多久,霍詡抱著昏迷不醒的秦安妤走了下來,段皓苦著臉說:“不是吧,怎麽還給弄昏了?”
“回醫院。”
霍詡當先一步上了車。
……
新的一篇訪談的執筆者換成了另外一個頗有名氣的專欄作者,駱平遠給秦安妤放了長期的病假,沒有人能忍心強迫一個精神恍惚還不時會高燒的人再繼續工作。
霍詡沒有為難駱平遠,他唯一的條件就是秦安妤回來之後還要繼續將這個跟訪做下去,否則時代周刊會被起訴違約,甚至有可能麵臨巨額違約金而破產。
霍詡坐在總裁辦公室裏,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監控視頻,耳邊還回響著駱平遠的怒吼。
“霍詡,你的心一定是鐵石做的是吧?你到底回來幹嘛的?折磨一個女人你是不是覺得特別有成就感?安妤真是瞎了眼,活生生找了你五年!結果呢!”
她找了他五年?
開什麽玩笑!
沒有她的幫助,秦家是怎麽知道他倆要私奔,又是怎麽知道的時間地點?駱平遠從一開始就不看好他和秦安妤的戀情,會站在她那一邊說話也是顯而易見的。
“阿詡,我們這步棋走得對嗎?”
段皓在一旁擔憂地說。
霍詡這次回來並不是單純地要對秦家複仇,他還有著別的任務。
“對不對也已經開始了,落子無悔,我們隻能等。”
霍詡坦然得很,他的手指在筆記本的觸摸鼠標盤上移動著,目光突然定住了,迅速將監控視頻向後調了一段開始一幀一幀地重播,瞳孔猛地收縮起來。
那是秦安妤第一天到新創來,在地下停車庫裏的一段監控。
鏡頭下的秦安妤顯得有些緊張惶恐,她在車庫裏走著卻突然停了下來猛地回過頭去,就好像身後有什麽人一樣,緊接著就小跑著進了電梯。
沒多久,從一個角落裏走出來個男人,他戴著寬大的兜帽直直盯著電梯門好久,才慢慢退回到了陰影中。
有人居然在跟蹤秦安妤!
霍詡猛然想起那天采訪之中秦安妤差點被掉落的東西砸到,若不是他眼疾手快現在她恐怕是生死未卜。
“皓子,上次的事故調查報告出來了嗎?”
霍詡抬頭對段皓說。
“出來了,隻是你這陣子也沒有什麽時間,就一直沒有拿給你,怎麽,你要看?”
段皓不知道霍詡為什麽突然會對一個事故調查報告這麽上心,或許也是因為秦安妤的緣故吧,畢竟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給我看看,另外去幫我查一下,秦安妤在接下我們這邊的專訪之前在做什麽。”
看到霍詡的神情很嚴肅,段皓也變得嚴肅起來,霍詡從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他必然是發現了什麽。
很快段皓就拿著一疊資料走了進來,一邊揚手展示給霍詡看,一邊說:“阿詡,我去詢問了駱平遠,這小子一開始還是死不開口,被我一頓威逼……”
“少廢話,說重點!”
霍詡不耐煩的一句話就讓段皓乖乖將吐槽咽了回去:“在接我們這邊這邊的專訪之前,秦安妤一直在跟一宗商業間諜案的新聞,一直都是有傳聞說涉及到了很多大型企業在內,是很大的醜聞,但都是流言,可秦安妤對此深信不疑,所有的暗訪、調查都是她親自在跟的。”
難怪!
霍詡的眼睛眯了起來,從事故安全調查報告裏來看,表麵上像是一起工人疏忽大意導致的安全事故,可這瞞不過經過特殊訓練之後的霍詡的眼睛。
幾處疑點都將這場事故指向了人為故意,而不是報告呈現出來的大意。
看來是真的有人在打秦安妤的主意,隻是,她到底惹上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