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好的選擇
“小姐,現在這些事情您還是不要知道得好。”秦安妤好不容易回到秦家,老原不希望因為任何事情,而讓秦安妤再次和秦家鬧翻。
霍詡突然對秦家動手,肯定不是臨時起意的。
那個男人變得比她七年前認識的那個人還要再激進一些。讓秦安妤感到難過的是,那些激進的部分,全部都是針對她——針對秦家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秦安妤的眉頭微微向下,眉眼間流露出一種疲倦的神色來,“和我的父母親脫不開關係吧?”
能讓老管家這樣顧忌的,也就隻有她的那兩位父母了。
秦安妤突然的覺得悲哀,她想起七年前自己從秦家逃出去,想要和霍詡遠走高飛的那天晚上……也許,她和霍詡之間,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就能夠跨越的。
“老原,母親她現在在哪裏?”
昨天晚上,秦安妤就看出來了,她的母親對霍詡的態度很奇怪。聶蔓菁很忌憚霍詡,但又對霍詡有火氣,甚至那些火氣之中還有一點不安。
聶蔓菁拒絕承認霍詡所說的那些事情。霍詡和霍然的車禍,聶蔓菁說與她無關。
“夫人剛才出去了,過一會兒應該就回來了。”
秦安妤也沒有想到,聶蔓菁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來找她。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似乎完全不像是一個三十有餘的婦人,和秦安妤站在一起,也像是姐妹,而不是母女。
秦安妤沒有將她眼裏的悲哀顯現出來,即便顯現出來了又如何呢?她的母親是不會看到這些的。
“看起來你病的很嚴重。”聶蔓菁沒有坐下來,而是站在秦安妤的麵前,低著頭看她。那姿態擺得很高,高得不像是一個母親。
秦安妤知道,她沒有坐下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打算要和她聊多久。
或許,隻是來笑她的不自量力的吧。
“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呢?”聶蔓菁嘴角掛著那個秦安妤熟悉的笑容。
秦安妤的眼睛好像被刺痛了一下。
那笑容她再熟悉不過了。
很久之前,她以為隻要她哭一哭,她的父母就會心疼她,就會把她抱起來安慰安慰。
但是,她錯了。
很快她就發現了——她哭,她的父母就會笑。那是嘲笑、是譏笑。那……怎麽會是父母會對自己的孩子流露出來的笑呢?
哭隻會更加狼狽。
秦安妤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發現這個的,隻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無論心裏有多麽脆弱,她在父母的麵前,也是堅強、亦或者是假裝堅強的模樣。
仿佛她們不是血脈相融的母女,而是仇人一般。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的?”秦安妤看著她,就像看一個陌生人,就像心裏的痛從未出現,就像那眼裏不曾有光。
“當然不是。”聶蔓菁的眼中銳利非常,她伸出手,那雙手很溫柔的探到秦安妤的麵前,碰在秦安妤的眼皮上,那一瞬間,秦安妤的心微微動了一下,可緊接著聶蔓菁的話,就將她整顆心全部推入懸崖,“你已經知道霍詡做了什麽吧?你現在應該想明白了自己該怎麽做了吧?”
“嫁到方家,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話才落下,秦安妤驚懼得像是觸電一般,猛地將她的手甩開,她想往後退,但無路可退。聶蔓菁的臉色並不好——她被一直想要得到她的愛意的女兒非常明顯的給拒絕了。
“秦安妤!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聶蔓菁的聲音很大,像是被觸到胡須的老虎,露出了獠牙。
秦安妤卻覺得那些聲音像炸彈,把她那顆本來就傷痕累累的心包裹住了,然後一下一下炸開。
“母親。”她的聲音極其冷淡,“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麽,我甚至知道您想要做什麽。”
“嫁到方家,從一開始這就是你們的目的不是嗎?是不是從我一出生,你們就在挑選把我賣給哪一家才能給秦家帶來最大的利益?”
秦安妤抬著頭瞪著聶蔓菁。她的眼是紅得,像血一樣。
聶蔓菁臉色難看的躲開了她質問的眼神,口中還在狡辯:“話別說的太難聽了,我們也是為你好。”
為她好?
這恐怕是秦安妤聽過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了。她也確確實實的笑出聲來了:“哈——為我好?原來這不是為了秦家、為了你們好啊!”
“媽媽,母親!在你的麵前的是你的女兒,你們卻把我的婚姻當成一種拉攏別人的工具!你一定為自己生出了一個不聽話的工具感到難過吧!”秦安妤大聲嘲諷,她的眼神一直死死的釘在聶蔓菁的身上。
“您一定不願意看到我,和我說話。那麽是什麽讓您有這個心情勉強來低下您的頭顱來和您的工具示好,甚至來討論她身不由己的婚事的呢?我大膽的猜測一下——”
“霍詡——他讓你們感到害怕了吧!你們開始著急了吧!方家,是你們的籌碼,對嗎!”
啪——
聶蔓菁一巴掌打在秦安妤蒼白的臉上,那本來沒有血色的臉開始暈染出一種不正常的紅紫色。
秦安妤整張臉被打歪了過去,陰影下,她的眼裏是空洞的。
“嗬~”她冷笑道,“被我猜中了,惱羞成怒了嗎?母親!”
聶蔓菁氣得發抖,喘息的聲音還在秦安妤的耳邊縈繞。但沒有什麽比她的話更傷人了:“我怎麽會生出你這個孽子!”
其實那也是秦安妤想問的——為什麽我的母親會是您……
“你就老實的待在這裏吧!就算你不答應和方家的婚事又怎麽樣,反正你是一定會嫁過去的,你要是乖乖的還能少吃點苦頭。”聶蔓菁似乎恨不得在給秦安妤一巴掌,但想到和方家的關係還要靠眼前的這個女兒,就磨著牙離開了。
門狠狠的摔下的聲音,仿佛也徹底的把秦安妤的整顆心都關上了。
死心了。這一次是真的死心了。
秦安妤呆呆的維持了那個被打的姿勢很久之後,才摸著自己疼得腫起來的那邊臉,輕輕的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那個摔門而去的人。
她的所有猜想,全被她母親的這一番動作證實了。秦父開始對霍詡有一點忌憚,霍詡的所作所為讓秦父感到壓力了。聶蔓菁會主動過來找她,也全部都是因為秦家想要得到方家的支持。
霍詡,你到底做了什麽?
“阿詡,就連你,也對我隻有恨了嗎?”
所以才會那麽狠心的,躲了我七年之久嗎?
你現在對秦家的一切報複,裏麵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為我吧?
秦安妤看向窗外,和窗上的自己四目相對,心裏滿是沉重。
想了很久,秦安妤緩緩的起身。高燒雖然退了,但她病的太久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虛弱。拉開門,老原擔心的麵孔便出現在眼前。
“你能給我弄一部手機過來嗎?”秦安妤被秦父軟禁起來,為了讓她徹底放棄,秦父收走了秦安妤所有的通訊工具。
老原有些猶豫:“如果讓老爺發現了,怕是會懲罰小姐。”懲罰是一定會懲罰的,而且老原也躲不了。但老原第一個想到的還是秦安妤。
秦安妤心上一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就一次,父親不會發現的。”
比起那些,秦安妤更想要從別人的口中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或者說,她的腦子裏被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給占據了,她的心並不好受。
無論是因為霍詡,還是因為秦家。
“那小姐就先用我的吧。”
秦安妤不敢耽擱,接過老原的手機便回到房間裏。秦安妤下意識的在那個手機上按下了自己熟悉的號碼,但在撥打出去之前,卻猶豫了。
號碼是霍詡的,是之前秦安妤在邵平遠哪裏拿到的……可她要和霍詡說什麽?
秦安妤突然想起來了,霍詡在公墓裏對著自己的那個眼神。
是責怪,是埋怨。是……恨!
——還是算了。
秦安妤想了想,最終還是帶著沉重的心情把那個號碼刪除掉了,從掛在衣架上麵的自己的包裏掏出一個小本本。秦安妤在做記者的時候,經常會把聯係人的號碼標記下來,隨身攜帶。現在看來,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習慣。她按著本子上記錄的,在手機上按下了段皓的號碼。
到最後一刻的時候,秦安妤還是猶豫了。
或者說,她害怕了。
早在霍詡消失的那幾年,她就將段皓的號碼記下來了,一直有時間就問段皓——霍詡有沒有聯係他。
後來段皓換了號碼,她就跑去找他。為了找到霍詡,無論多累,無論機會多麽渺茫,秦安妤都會盡力一試。
隻是她從來沒有想到,她沒有放棄,霍詡也沒有放棄。隻是她是在找,霍詡卻是在躲著。
深吸一口氣,秦安妤將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甩開。
她的耳邊傳來正在撥號的嘟嘟聲,響了四下之後,電話總算是被接起來了。秦安妤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急切:“段皓,我是秦安妤,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