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斷案

  接下來兩日,封寒笙都在忙這件案子。


  而在仵作給李秀做完屍檢之後,這個案子陷入了僵局。


  未時初,正是陽光明媚的時候,封寒笙看著門外麵的陽光,手指輕輕的敲在桌麵上,那幾張寫了李秀、朱大還有朱大的母親的動向的宣紙已經被翻看的起了毛邊。


  這時,外麵傳來衙役的聲音,王有根手裏提著食盒踮著腳尖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遠遠的離門還有兩三米呢,便大聲道:“爺,夫人命小的給您送茶和糕點來了。”


  封寒笙抬起頭看他一眼,點了點頭,王有根鼓起勇氣拎著食盒進來。


  第一層放了一個小小的紫砂茶壺,茶是上等的台州雲霧茶,用了清晨采下的露珠泡出來的,清香宜人,讓封寒笙緊繃的神經都得以舒緩。


  第二層放置的是燕窩粥,熬的濃稠軟滑。


  封寒笙看了那燕窩粥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卻聽王有根慌忙解釋道:“夫人、夫人說爺中午肯定吃不好,就給爺送了燕窩粥來墊墊胃。”


  封寒笙拿起碗來,猶豫了幾息,直接對著嘴灌進去,然後打開第三層。


  第三層放了一碟六塊糕點,分別是紅豆糕、馬蹄糕、綠豆糕、紅棗糕、芋頭糕和芸豆糕。五顏六色的,擺盤非常的精致。


  王有根見了,連忙又道:“紅梅姐姐說了,這是夫人親手擺的,交代了您一定要吃完。”


  封寒笙聞言失笑,揮揮手讓王有根去外麵歇著,自己一邊抿茶吃糕點,一邊打起精神來再順一遍事情的經過。


  清晨,辰時不到,朱大和朱大的母親一起出門,朱大的母親去相熟的人家裏漿洗衣服,朱大則去酒樓上值,而李秀這時候多半會出去買菜,回來之後繡花一直到巳時中開始做飯。


  往日裏,朱大和朱大的母親會在午時往回走,午時一刻不到就能到家,而那日朱大得了貴客的賞,掌櫃的巳時末許他回家休息,因為離家近,他到家的時候還不到午時,而此時李秀已經遇害。


  封寒笙站起來,在屋子裏走了一圈,突然想起了什麽,叫來衙役問道:“你們那日去朱大家的時候,廚房裏的飯菜做的如何了?”


  兩名衙役麵麵相覷,他們那日被派去朱大家,隻顧著檢查李秀是否還活著、檢查院子裏的痕跡和找凶器了,完全沒顧得上看一眼廚房裏的菜做完了沒有。


  封寒笙沒問出來,他低頭在紙上做了個標記,捋順了疑點之後,正想要招人去朱大家查看,卻聽到外麵一陣吵嚷聲,出去一看,卻是朱大在拉扯著一個身形瘦弱的漢子。


  不等封寒笙叫人拉開他們,朱大將人往地上狠狠一推,大聲道:“大人,他是殺了我媳婦的凶手!”


  衙役們上前抬起了這個人的臉,隻見他長著平平無奇的麵孔,眉頭有深深的褶皺,身形消瘦,穿著打了無數補丁的粗布衣裳,手中滿是幹活留下的繭和傷痕。


  朱大狠狠的唾了他一口


  ,大聲道:“大人,肯定是他殺的我媳婦,他是個流民,前些日子殺豬的老周病了,周大郎一個人忙不過來,就請了他幫忙看攤子賣肉。我媳婦繡活好,家裏寬裕,經常會去買點肉回家打打牙祭,他肯定是看我媳婦漂亮賢惠,就看上她了。”


  旁邊有衙役不解,“你媳婦漂亮,人家就得看上?”


  朱大挺直腰板,理直氣壯極了,“不是看上了我媳婦,為何每次我媳婦去賣肉都會送她幾根大骨頭或者豬下水?”


  大骨頭雖然不值錢,但是也能熬湯煮麵,沒有白送的道理。


  而豬下水因為價格比肉便宜,總有買不起肉的人家願意買一點回家打打牙祭,有時候甚至比肉還好賣。


  眾人沉默。


  朱大繼續道:“那日我和娘都不在家,有鄰居看到他來我家敲門了,之後等我回家了我媳婦就被殺了,不是他是誰幹的!”


  那人終於開口了,搖頭說:“我沒殺人。”


  朱大咄咄逼人道:“那你無親無故的去我家幹啥?我媳婦向來賢惠,絕不可能與外男有什麽牽扯!”


  那人看了他一眼,聲音沙啞低沉,“李秀曾經在我要餓死了的時候給過我兩個饅頭,我看到你跟花樓的姑娘從藥店出來,所以去提醒她。”


  朱大表情一僵,那人再次道:“藥店的夥計說那個姑娘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萬萬沒想到,一樁殺人案,竟然牽扯出了這種桃色事件。


  封寒笙看了那個流民一眼,“李秀似的那一日,你去過李秀家裏?”


  那人點頭,“是。”


  “什麽時辰去的?”封寒笙再次問道。


  那人回答:“辰時末。”


  這時,一直在屋子裏打盹休息的王有根聽到動靜出來了,在朱大再次嚷嚷著“這個流民就是覬覦他娘子美色,因為他娘子不從才憤而殺人”的時候,突然說:“大人,鄭老實絕對不會因為覬覦李秀的美色而殺人。”


  封寒笙側目。


  鄭老實抬起頭來,看了王有根一眼,道:“有根,你怎麽在這?”


  王有根沒看他,隻站在封寒笙麵前恭敬道:“大人,鄭老實跟我的養父母是同一個街坊的鄰居,鄭老實前年就娶了媳婦,是青梅竹馬的遠房表妹,去年上半年他媳婦家中母親去世了,因此回家奔喪,後來杭州蝗災,鄭老實跟我們逃了出來。他做夢都是賺夠了錢回去找媳婦呢,怎麽可能看上別人。”


  這話一出,別說封寒笙和衙役們了,連朱大都驚到了。


  王有根又道:“鄭老實他胸前有一張他媳婦的畫呢,逃難那麽難的日子,都保管的妥妥貼貼的。”


  衙役粗魯的找出那張畫紙,上麵一個美人巧笑倩兮,比之很多女子都要美貌太多。


  雖然朱大的疑點不一定對,但是鄭老實那日確實去找李秀了,封寒笙想了想,讓人去搜查他的屋子。


  衙役們帶著刀離開,朱大神情


  恍惚的也跟著離開了,隻不過下台階的時候一個沒注意,直接栽倒了下去。


  王有根說完了那話,沒再跟鄭老實說話,而是提著空的食盒先回知州府了。而鄭老實則抱著那張畫紙,眼睛深深的看著畫中的人,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的。


  不過一個時辰,去搜查的衙役們回來了,表情古怪的呈上來了一柄放在鄭老實床下的殺豬刀,上麵還帶著點血跡,經過仵作驗證,大小正好與李秀身上的傷口所吻合。


  ……


  翌日,大清早,辰時不到,台州通判王大人穿著官服悠哉遊哉的過來了,看到封寒笙後笑著打招呼道:“知州大人,聽聞李秀被殺案已經找到真凶了?今日判決嗎?”


  封寒笙沒理他,抿了一口林詩茵特地給他帶過來的茶。


  王大人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惱怒,隨後又道:“封大人,流民啊流民,就是一些窮凶極惡的家夥,您啊,就是對他們太好了。您看之前的陳大人是怎麽做的?您讓他們開墾土地,好好的種地,偏偏這些人逞凶鬥勇慣了,可過不得安逸的生活。”


  封寒笙眼神微沉,沉默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去了前堂。


  今日,王有根特地請了假,來到府衙前等候宣判,而他周圍此時已經站滿了老百姓,隻聽左邊兩位大娘在那交談。


  “就說這流民是不安分的,之前聽我家那個說過,這流民能活下來的,都是手中沾染過血腥的,一個比一個狠,咱們知州大人不把他們圈起來也就罷了,竟然放任他們去開墾土地,種莊稼,這不,莊稼還沒種好,已經發生了好幾起案子了。”


  另一位大娘跟著點頭,“可不是這麽說的嗎?”


  “這李秀,年紀小的時候吃過了大苦頭,好不容易嫁出去了,也熬出來了,你看朱大他娘對李秀多好啊,有個好婆婆和丈夫,以後的日子眼看著要好過了,結果卻被個流民殺了。”


  先頭的大娘附和道:“可不是,聽說還曾經被李秀救過呢,結果看李秀長的好看……都是白眼狼!”


  王有根聽不下去了,打斷她們的話,“那個流民叫鄭老實,人也是個老實頭,在家裏已經娶了妻子了,夫妻恩愛的很,如今沒錢那是手裏的銀子都花在生病的母親身上了,隻等著攢夠了銀子回家鄉找媳婦呢,可不會對李秀動那些心思。”


  那兩位大娘狐疑的看他,“你怕不是認識那個流民,專門替他說好話的吧?”


  不遠處一個年輕小夥子看過來,“你別是跟那個流民一起逃到咱們台州的吧!”


  王有根語噎,就在這時,堂上驚堂木響起,封寒笙走了出來,他淡然的看了一眼外麵圍著的百姓,說:“將朱大、朱大的母親還有鄭老實等人帶上來。”


  照舊先問了上次開堂時問過的話,朱大先答了,朱大的母親緊接著也說完了,然後一雙眼睛狠狠的瞪著跪在一邊的鄭老實,“秀娘多好的人啊,你怎麽狠心殺她,你怎麽不來殺我這個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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