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回光返照
林詩茵一路緊趕慢趕的來到京都，甚至等不及回京都的家休整一下，就一邊讓人將裝著行李的馬車趕到府上，一邊就帶著兩個孩子往林府去。
林府的門房依舊是之前的那個，此時正坐在那喝茶，待聽到門口傳來馬蹄聲，忙不迭地過來看，正好看見了從馬車上下來的林詩茵。
他驚了一下，“大小姐？”
“您回來了？”
林詩茵快步過來，跟在她的後麵，章哥兒和修哥兒也下了馬車。
門房反應過來了，“小的見過大小姐和兩位小少爺。”
林詩茵心裏焦急的不行，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需繞在心頭，她匆匆的對著門房點了下頭，便拉著兩個兒子往裏走，“老太君可是在慈安院中？”
“回大小姐的話，老太君、大老爺、大夫人、二老爺、二夫人、四老爺、四夫人還有大少爺他們此刻都在慈安院中。”
林詩茵眼睫狠狠的一顫，腳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簡直要跑起來了。今日並不是休沐日，而林府的主子們卻告了假留在家中，還都在慈安院裏，明顯就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林詩茵實在是著急，帶的兩個孩子也不得不變走為跑，才勉強跟上了她的速度。
等他們三個人走到慈安院門口，林詩茵快步進去，就見正房門口正守著素情和素心兩位姑姑。
素情和素心見到林詩茵也是大驚，但是沒時間寒暄，隻趕緊撩開簾子道：“大小姐和兩位小少爺快進去吧，主子們也都在裏麵呢。”
從撩開的簾子處可以看到屋內的情景。隻見那最裏麵的床榻上，床帳被拉開了大半，林詩茵的大伯母、母親還有四嬸圍著床榻坐著，雖然都沒有說話，但是周身的氣氛頗為凝重。
她下意識地頓了頓腳步，待見到母親張氏聽到聲音看過來，才快步過去，“大伯母、四嬸，母親。”
張氏驚訝了一瞬，“茵茵你怎麽回來了？”
隨即又往旁邊挪了挪，拉著她的手讓她擠了進去坐下，“回來了也好，你祖母這麽疼你，這幾日都在念叨你呢。”
林詩茵低下頭，就見老太君臉色發灰的躺在床上，眼睛緊緊的閉著，兩家凹陷，顴骨凸起，看著讓人心驚。
林詩茵下意識伸手去探了探祖母的鼻下，待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後，提起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
一旁的大伯母看到林詩茵的動作，安慰道：“茵茵莫擔心，老太君隻是累了，剛喝了太醫開的安神藥，稍微小睡一會。”
林詩茵點頭，表情放緩下來，一直站在旁邊不敢出聲的章哥兒和修哥兒這才挨個叫人。
張氏看著兩個明顯趕路累到的外孫的小臉，拉過他們的手拍了拍，然後說：“你們一路過來也辛苦了，先去洗漱一下，然後小睡一會養足精神。”
林詩茵聽了，仔細地看了看孩子們的小臉，就見他們眼下帶著青黑的痕跡，臉蛋也瘦了下去。這些日子她著急趕路，為了盡快回來，隊伍的人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章哥兒和修哥兒到底是孩子，身體最容易疲憊，卻因著母親著急趕路而沒說。
她心疼的摸了摸他們的臉蛋，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素情，說：“你們先跟著素情姑姑去洗漱一下，再好好睡一覺，等你們醒了娘去看你們。”
章哥兒看看她，應了一聲，“好的，娘。”
修哥兒也跟著點了頭。
林詩茵又對素情小聲交代了幾句，然後就讓素情先帶兩個孩子去芷蘭院了。
心裏稍微放鬆下來一些後，林詩茵看看左右，又想起剛才門房的話，問
道：“母親，大伯父、父親還有四叔呢？”
張母低聲道：“他們去商量事了。”
事實上，今天早上的時候老太君就有點回春返照的跡象，那時候府上的爺們都在上值，就算立刻讓小廝去叫人，也得一會功夫才能回來。
因此，林大伯母就與太醫商議，能否讓老太君多挺一段時間，畢竟老太君生前看不到兒孫在跟前，也是種遺憾。
太醫也理解林大伯母的意思，當即表示可以施診配以安神藥讓府上的老太君睡一會，隻是這個法子比較霸道，隻能用一次，並且在老太君自己醒來前，旁人叫不醒她。
就這樣，等林府在外上值的爺們回來後，老太君正在沉睡，女眷們怕錯過了老太君清醒的時刻，便一直在這守著。
而林大老爺在問過太醫之後，便招呼了府上的男兒到旁邊的房間中商談起之後的事情，再然後就是林詩茵帶著兩個孩子歸來。
老太君將要離去的壓抑籠罩在整個慈安院，林大伯母三人安靜的坐在那出神，林詩茵伸手輕輕的覆蓋上老太君布滿了皺紋的大手，感受到這隻手不再像以前那樣能溫暖的握住她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不期然的，想起了小時候闖了禍之後逃到慈安院這裏躲避。那時候她窩在祖母的懷裏，被她護著，看著母親生氣的想把她抓過來打一頓卻礙於她在祖母的懷裏不得不忍下。
還想起了那時候她一邊被教導規矩，一邊調皮搗蛋，經常偷偷的藏在屏風後偷聽大人們說話，丫鬟們都嚇死了，而祖母看到她露在屏風下麵的腳卻笑著任她聽，然後等晚些時候，再把她揪出來講一些大道理，也漸漸的養成了她這個在外端莊，在內活潑的性子。
還有她年紀稍大一些後，祖母特意翻出自己的妝匣，從中翻翻撿撿，挑出來很多上等的頭麵、鐲子、發簪和耳璫，親自交給她，讓她留著慢慢戴。等她出嫁那會，還拿出自己的私房來給她添妝。
樁樁件件，往日裏不常想起來，現在看著祖母灰白的臉色，卻都湧了上來，甚至忍不住哽咽出聲，“我要祖母一直好好的，想祖母一直陪著我。”
張氏摸摸自己閨女的頭，輕輕的抱住她作為安慰。
林大伯母慈愛的看著林詩茵，“生老病死，每個人都得走這麽一遭。”
林詩茵嘟起嘴，很想任性的說“我不許，我不許祖母離開。”但是，她到底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知道生老病死，都不是人的意誌力就可以阻止和避免的，隻能側身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將熱淚流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老太君的手動了動，老人有些暗啞的聲音微弱的響起，“是茵茵嗎？我好像聽到了茵茵的聲音。”
林詩茵立刻脫離母親的懷抱，湊到祖母麵前，抓過她的手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祖母，是茵茵，茵茵回來了！”
旁邊的大伯母見狀，連忙站起來讓丫鬟們把府上的主子們都叫過來，自己則去圓桌上倒了一杯水端過來。
張氏伸手將老太君給扶起來，錢氏接過水杯慢慢的喂給老太君喝，而林詩茵則拿著個帕子，給老太君拭擦流到下巴的水珠。
一杯水喝完，老太君明顯舒服了一些，她拍拍林詩茵的手，看向林大伯母，“去將家裏其他人都叫過來吧。”
林大伯母點點頭，“已經讓人去叫了。”就連林詩婉那邊，之前也派人過去了。
老太君放下心來，渾濁的眼睛轉了轉，落在林詩茵身上，道：“茵茵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沒多久。”說起這個，林詩茵又想哭了，一邊恨
自己早點不回來看看，一邊慶幸還好一路緊趕慢趕的今天回來了，不然、不然她肯定要後悔一輩子的。
老太君點點頭，目光慈愛，“回來了也好，家中一切可好？封寒笙他待你可好？祖母都幾年沒見你了，連你去年生的小女兒都沒見到。”
林詩茵點頭，“一切都好，夫君他待我可好了，每日都幫我布膳擦頭發呢！”
老太君哭笑不得，“也不能這麽欺負他。”
林詩茵這會終於把在鬆州畫的小女兒的畫像都給翻出來了，連忙舉到老太君麵前，“祖母，靜姐兒太小，這次就沒帶她回來。不過，我有將她的畫像帶回來，給您看看。”
素心和素情趕緊拿了蠟燭過來，將這一小片天地照的明亮。老太君動作慢吞吞的翻看這些宣紙，見上麵的小丫頭長的眉眼俊俏，便笑著說：“跟茵茵小時候一個樣，一看就很機靈，還跟茵茵小時候一樣，喜歡抓著小腳丫啃。”
林詩茵捂臉，反駁道：“茵茵才沒有。”
她的聲音太輕了，老太君沒聽到，隻專注的翻看這些宣紙。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林府的主子們都到了，就連林詩婉都從宋家趕過來了，眾多人圍著床站的滿滿當當的。
這時候林詩茵就退到稍微靠後的位置上了，最前麵站著的是林大老爺、林二老爺和林四老爺這三個老太君的親生兒子。
老太君目光一一看過他們，有些遺憾的說：“大姐兒不在。”
林詩茵的大姑嫁在越州，一時也趕不回來。
老太君歎息一聲，就放下了，隻看著三個兒子認真囑咐道：“你們兄弟三個感情好，在我離開後，也要互相扶持。”
說著，她看著林大老爺道：“你是老大，性子又沉穩，林府以後就交給你了。”
林大老爺認真點頭，“母親放心，兒子會照顧好姐姐和弟弟們的。”
老太君又看向林二老爺，“老二，你啊，就是太重情了。什麽事情都想要做到兩全其美才好。但是這天下總有些事情是完全對立，做不到兩全其美的，你以後做事，要多想多看多考慮才行。”
等輪到林四老爺的時候，老太君對著他先歎了一口氣，“老二太重情，你就太薄情。以後你對待自己的妻子和兒女稍微好一點，再不濟，別給他們添堵也行。”
林詩茵在後頭摸了摸鼻子，祖母直接開口讓四叔別給四嬸和孩子們添堵，這是對他多失望啊！
接下來，到長孫林詩瑜了。
老太君看著他，隻道：“林府的以後就看你們這些小輩了，咱們林府一點點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跟先祖的謹慎是脫不開的，以後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默念一遍謹慎二字，輕易不要摻和進不該摻和的事情。”
“還有啊，以後，對你的妻子好一些。”
林詩瑜的妻子八公主並不在這裏，宮中的陛下前些日子被太子給氣病了，這幾日八公主都會進宮在父皇身邊侍疾。
接下來，老太君又將目光落在了林詩茵身上，林詩茵推了推兩個孩子，連忙道：“祖母，這是章哥兒和修哥兒，您之前還抱過的。”
章哥兒和修哥兒臉上露出笑容，看著老太君齊聲道：“外曾祖母。”
老太君臉上露出了笑容，“茵茵日子過得順遂，祖母沒什麽要囑咐你的了。好在，手頭還有一些首飾，可以留給你傍身。”
在他們這些親兒子這裏不是叮囑這個，就是囑咐這個，等到了孫女那裏就是給首飾傍身了？林大老爺、林二老爺還有林四老爺覺得自己被區別對待了。
就，有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