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8章 落日

  張凡每天早晨和林巧蒙一起安排下麵人工作，總是安排馮靜雲一整天都跟張凡或林巧蒙一起。


  過了幾天，也未發現馮靜雲有什麽特別的，便漸漸鬆懈下來。


  裝修工作，由於本著從簡、從自然、不大動工程的原則，第一批二十戶很快就搞定，可以住人了。


  而在另一方麵，顧老、鞏老和嶽老、張老等幾個人，也在物色養老園第一批入住人選。


  他們幾個以前都各自有幾個農村和城市特困幫扶人員，大多是孤寡老人，這次，他們每人選了幾個，而仝嬈那邊，也推薦了幾個，張凡也讓張三叔從張家埠和鄰村選了幾個，這樣，總共搞定了二十戶，第一批入住。


  老人們看了養老園的照片，都感到很滿意，陸陸續續搬了過來，不到半個月，就已經完全住滿了。


  林巧蒙通過馮靜雲，介紹來幾個保姆，聘為養老園的服務員，平均每人負責四戶老人，工資給得也很高，要的就是高質高效服務，要求是不準虐待老人。


  有一天上午，林巧蒙和張凡正在給一個老人看病，忽然馮靜雲從外麵走進來，劈頭便道：

  “張總，你快來看看吧，有個老太太賴著不走。”


  張凡忙把藥方開了，叫服務員去藥店配藥，自己和林巧蒙急匆匆趕到現場。


  隻見姨媽家大院門前已經圍了不少村民，一個黑衣、幹瘦的老太太，坐在院門正中，號啕大哭：

  “我死了算了！活不下去了！”


  “我沒兒沒女，進老養老園你們不準！你們這養老園不收我收誰？”


  “別人進得，我怎麽就進不得？”


  馮靜雲告訴張凡，這老太太剛才闖進辦公室，一進門就要求要入住養老園，馮靜雲說入園要求一定條件和特困證明，再說，現在已經第一批招滿了。


  老太太根本不聽解釋，大哭大鬧，無理取笑。


  張凡和林巧蒙急忙走上前，要扶老太太。


  張凡微笑著道：“老人家，你是哪裏人？為什麽要入園？”


  “家在哪？我……早就忘了，我老糊塗了……我到處要飯，沒有家呀！”


  林巧蒙歎了一口氣，“老人家，要麽，你就留下來吧，如果你喜歡上這裏，以後就長住；不喜歡的話，你隨時可以離開。”


  張凡心中有些不情願，畢竟這老太太沒任何證明，有點來路不明，但是，養老園本來是慈善項目，又怎麽能當麵拒絕一個無家可歸的老人呢？

  如果當麵拒絕了，明天，網上就會出現這樣的新聞：

  天健公司的所謂養老園，其實老人是內定的，不一定真正困難的老人就會受到照顧，他們的經理，當著眾人的麵，趕走了一個無家可歸的老太太，這就是天健的所謂慈善！

  不行。


  那樣的話，天健受到了損失是無形的、巨大的。


  想到這裏，便衝林巧蒙點了點頭。


  “就是嘛，應該的，我孤寡老人，無兒無女，我不住這裏誰住？”一看見張凡同意了，老太太得意地嚷了起來。


  林巧蒙皺了皺眉，厭惡地看了老太太一眼，沒再說什麽，接下來便要馮靜雲給老太太安排到一個院套大的住戶裏，單間居住，待遇與其它老人一樣。


  圍觀吃瓜們見沒有什麽新聞，沒有什麽惡性糾紛，也都失望地散了。


  老太太樂嗬嗬地從地上爬起來，帶著一身泥土，跟著馮靜雲走了。


  張凡則沒有再說話，一直站在院裏，望著天空，深深地思索著。


  林巧蒙偷偷觀察了他半天，慢慢走上前，從後邊輕輕摟住他，柔聲問道：

  “小凡，你在想什麽？”


  “我感覺，”張凡幽幽地道，“這老太太有點蹊蹺。你囑咐一下馮靜雲，多觀察她。沒事就好，有事的話，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去控製住她。”


  “你別為這事操心，你是大領導，這些零碎的事交給我們就行了，”林巧蒙更緊地抱住他，安慰道，“我們考察她一段時間，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畢竟她是一個孤寡老人，我們就正式收下她。如果她有別的什麽，再悄悄驅逐掉也不晚。”


  張凡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做慈善也不容易，遇上下三濫，總會有麻煩，又要顧忌損失，又要顧忌社會形象，比較難。


  天底下，做好事永遠比做壞事更難。


  這時，天陽偏西了，斜斜的夕陽，把光線照進院子裏，照在兩人的身上。


  “我們上平房頂上，看看夕陽吧？”林巧蒙把臉貼在他耳邊，小聲道。


  張凡點點頭。


  兩人踏著水泥梯子，慢慢走上平房頂。


  這裏是秋收時曬糧食的用的，水泥抹得很平。


  兩人站在那裏，身披夕陽，初次在這樣的鄉村裏看日落，都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小凡，”林巧蒙把身子依偎在他身邊，“你做這個慈善，內心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張凡沉吟半晌，反問道：“你不覺得那些受益的老人，眼光裏那種光，會照亮我們心中某些陰暗的角落？”


  林巧蒙輕聲笑了起來，用手遮著嘴，笑得很淑女，斜了張凡一眼：

  “挺詩意。沒想到，你一個做買賣的商人，也講這種話，是不是有尿盆鑲金邊的感覺？”


  張凡現在記憶力超群，讀了很多正經書，思想水平確實不同往日，自得地笑：


  “想往儒商上靠一靠，不知靠得住不？”


  “鞏夢書就是儒商，你多跟他在一起熏陶一下。”


  張凡靜了一會，忽然道：

  “每到落日，我就有一種感覺，人生也像這太陽，畢竟有落日的那個時刻……”


  張凡又想起了在琉球仙山與和香子那次對話。


  最近，不知為什麽，張凡不斷地回憶那次對話，記得住每一個字，還有和香子說話時的每一個表情，甚至每一次長睫毛的眨動……


  “你年輕輕的，感慨什麽時光？悲秋也輪不上你！”林巧蒙親昵地捅了他一下，“又有我這種死心塌地的美人在身邊，你應該天天是春天才對。”


  張凡輕輕嗅了一下她的秀發，發絲裏有一縷花香，確實讓人感覺身處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