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恩
說是雜物房,房內的一切卻井然有序,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物品幾乎放滿整間屋子,卻絲毫不減雜亂。
緣何進門之後右轉,先是走到臨窗的一個架子前,停了一會兒之後又轉身繼續向里走。
在第二個架子前又停了片刻,嘴裡低聲念叨了一句什麼,再次轉身離開。
如此接連走了三個置物架,青衣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記得東西放在哪裡了?」
「嗯。」緣何應了一聲,轉身離開第三個架子前。
「這裡不是你在打理?」
「是啊。」他一邊掃視架子上的物品一邊回應道:「這隻有我一個人住。」
「你能把這裡打理得井然有序,卻記不住東西都放在哪裡?」青衣不能不懷疑。
緣何聽出了她話中的含義,直起身面向對方:「這裡不臟不亂,是因為平日里無人踏足。我從外面帶回來的東西,當時會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安放,後來就基本不會再去管它了。」
「……」青衣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不必內疚,畢竟你和我萍水相逢,懷疑我故意拖沓不給也屬常理。」緣何轉過身繼續找,「不過這個你大可放心,我是真的一時忘了它在哪裡而已。你認得不愁果長什麼樣子嗎?若是認得,就一起幫忙找吧。」
青衣又默了默,方開口道:「不認得……」
同一時間緣何找完了第四個架子,聞言轉身的動作頓住。看向青衣的臉上噙著笑意:「所以就算我隨便拿一件東西給你,你也判斷不出來那到底是不是不愁果?」
「……」
「哈哈哈……」他笑出聲來,「不必覺得沒面子,不認得不愁果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而且我既然已經答應把東西給你了,自然犯不著再誆騙你。」
青衣神色一凜,握劍的手緊了緊:「你怎麼……」
「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對嗎?」緣何搶先替她問道。
「……」對方的眼神閃了閃,和他雙目相對,「你用幻術?」
能修鍊幻術的資質本就極其罕見,放在無奇不有的沃野國仍舊仍舊如此。而緣何在賭坊名聲之大,和他身負幻術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是。」緣何大方承認。
一道寒光閃過,精緻的眼眸微微閉合。緣何輕輕旋身,向前出掌,將對方出鞘一半的長劍按了回去。
白衣隨著動作一同穩下來,長劍也剛好全部回到鞘中。
「我沒有惡意。」他搶在青衣開口之前道。
「誰信你?」對方怒容不減。
「我可以解釋緣由。」緣何再次用力,才沒有讓對方的見第二次出鞘,「我用幻術並非有意加害,否則你現在不會有和我對峙的機會。」
青衣聞言冷笑一聲:「這個機會不是你給我的。」
見對方用另外一隻手攻過來,緣何不敢懈怠,連忙也用剩下的那隻手迎上去。
「要打也不能在這裡,屋子亂了最後還是要我來整理。」
可是盛怒之下,青衣哪裡聽得進去?手掌旋轉將手腕從緣何的鉗制中掙脫出來,緊接著便襲向對方面門。
「砰!」
緣何自然不會那麼容易中招,可憐了他身後的一個置物架,被巨大的力道瞬間擊了個零散。幸好這房中的物品擺放模仿的是雨屋的格局,所有物品都是貼牆安置。否則,這一掌下去受牽累的絕對不止這一個架子。
緣何嘆了一口氣,按在劍柄上的那隻手移向握劍的手,拉住了青衣的手腕。隨即兩人的身影一同消失,房內只留下物品散落驚起的灰塵。
……
箕尾山。
雖然不明白芫蕪嚴詞拒絕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但是文元意識到他不應該再繼續提起要她去殺人的話。
可是顯然阿囹並沒有意識到:「洛清漪不可以,換成京墨呢?」
她只以為對方不願意答應是因為洛清漪修為高深,她不願意為了箕尾山犯險。
誰料芫蕪聞言嗤笑一聲,雖然被斗篷帽子遮著看不清臉,卻也側身面向她:「你當真是文元的女兒嗎?」
「你什麼意思?」
「箕尾山中能長出你這樣的異類,著實罕見。」
「你……」
「小姑娘。」芫蕪接著道:「向別人提出要求之前先問問自己有沒有資格和底氣。茫茫三界並不是只有箕尾山這麼大,沒有誰能保證你可以永遠活得這麼無憂無慮。」
「阿囹魯莽。」阿囹還欲說話,這次是被文元制止住,「並非有意衝撞閣下。」
緣何沒有繼續接話,而是道:「你最好不要將心思打到凈神草上。」
文元身軀一震。
「本以為你和京墨和青衿門那群臭修士不一樣,原來和他們也沒什麼不同。」文元反應慢了一瞬,話已經叫阿囹說出來了。
他下意識地護到了她前面,卻沒有迎來預想中的場景。
「閣……」
語音剛起,一股涼意從脖頸處傳來。
「阿囹!」沒等涼意轉變成痛楚,他反應過來立刻出掌,欲將上邪震開。
可是卻忽略了自身的情況,一掌推出,被反彈出去的卻是他自己。
「父親!」阿囹被橫在脖頸處的長劍鉗制住,只能痛喊出聲。
「閣下息怒!」文元的身體再次摔倒了一根石柱之上,落地之後朝芫蕪大喊,「阿囹年少無知,請閣下手下留情!」
上邪停在了女子白皙的脖頸處,似觸非觸。不斷有血跡從中溢出的約莫一寸長的傷口,是她自己衝到了劍刃之上留下的。
「凈神草長成之日立刻全部奉上,還請閣下繞過阿囹年幼無知。」見上邪並未繼續動作,文元才有力氣繼續求情。
「父親……」紅衣女子泣不成聲。
芫蕪沒有回應,在哭聲和求情聲中過了片刻,長劍自動離開了女子的脖頸。
……
後來不知過了幾多歲月,彼時和現在相比,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阿囹再憶起少時時光,這一幕總是會首先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荒蕪冷硬的石林,渾身裹在黑斗篷里的神秘人……以及,幾乎匍匐在地上求饒的父親……
她總是會笑著道:「所以說尊主對我有大恩,連真正開始長大都是她教的。」
而對面的章柳則會應道:「不止對你,對我,對當初箕尾山老幼和我族全部生靈都有再造之恩。若非幾位尊主,如何能出現此間場景?安穩和樂四字,仍舊會是遙不可及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