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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看戲

  芫蕪和衛落一起離開,數個時辰都不見回來。

  陵游急了。

  其厭拉著緣何一起勸,才將其勸住。

  直到勸人的兩個人耐心耗光打算讓上邪過去打探消息之前,芫蕪終於回來了。

  「阿芫。」陵游跑著迎到了院子里。

  「發生了什麼?」他捧起芫蕪的兩隻手,「手心怎麼有汗?」

  「她又不是瓷做的娃娃,也就你才會覺得她需要時時刻刻被人護著。」雖對於陵游的反應已經習以為常了,但還是擋不住其厭直抒胸臆。

  「師父……離開了。」

  「離開了?去哪兒了?」

  其厭首先反應過來,上前一步追問道:「發生了什麼?」

  芫蕪想要把事情的經過描述一遍,又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靜默片刻之後,道了句衛落的原話:「本不該存在的東西,他們的存在,就是錯誤的。」

  她的臉色還帶著蒼白的餘韻,可以想見,她親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是何情態。

  「不該立於世?」緣何冷笑,「都是生靈,憑什麼我們不該立於世?憑什麼我們的生死要由他們來決定?」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忘了他當初的狼狽?是不是忘了他這些年是躲在何處苟且偷生的?是不是忘了……」

  「緣何!」

  「我……」

  緣何欲反駁陵游的喝止,看到芫蕪,主動收了聲。

  「阿芫,我們先回去。」

  「且慢,有句話要說。」其厭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人族有句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想說的是,有些人,天生便是同道人,即便生為不同族類。有些人,註定殊途,即便生來是血脈至親。」

  「走到如今,你也看到了,曾經身邊的許多人,都不是你的同道人。」

  「但你並非沒有同道人,我們,以及整個至華境中的生靈,與你皆非殊途。」

  「你只需要記住,你和陵游所行的路,並不孤獨。」

  ……

  神界,少昊氏帝室。

  衛落從天帝的寢宮出來,遇到了迎面而來的雲棲。

  「雲棲神者。」

  「衛落神者。」

  二人相互致禮,一時相對無言。

  「神者去見天帝了?」衛落欲走,雲棲發問:「敢問天帝召見神者,是為何事?」

  「一些玄門瑣事。」

  「神者這些年,一直在人界?」雲棲接著問。

  「是。」衛落點頭。

  雲棲往一旁錯開,讓開了路。

  他看著衛落的背影許久,才轉身,走進天帝長肖的寢宮。

  「勞煩雲棲神者去一趟上清境,替我請姑母過來。」天帝長肖自成為「我」。

  「雲棲不敢。」

  「神者不必如此。」

  「君臣有別,雲棲不敢。」雲棲深揖,「陛下有何事,吩咐即可。」

  「只是雲棲只是神界一閑散子民,若是有關政事,雲棲自知無權干預。」

  天帝長肖面色微變,瞬間又恢復自然:「此次請神者過來,不為政事。」

  「請陛下吩咐。」

  「姑母身為我西方戰神,卻久居上清境。三軍不可無帥,此次請神者前來,是想勞煩神者走一趟,請姑母回來複職。」

  「陛下高看雲棲了。」雲棲從容淺笑,「上清境那樣的地方,閑雜人等不可擅入,別人不行,雲棲也沒有特例。」

  「不知叔祖如今可在不死國,我也有許久不曾向叔祖問安了。」長肖忽然轉了話題。

  雲棲面上一滯,回答道:「姨母姨夫和父親母親都在外雲遊,不曾回去。」

  「既然如此,那便不去打擾了。」

  ……

  不死國。

  「聽聞你一回來就扎進了桃林,果真如此。」夢不知一隻手負於身後,緩步走過來。

  桃花樹下,雲棲仰躺於層層落花之上,玄墨淬火扇掩著面,分辨不出是醒著還是睡了。

  「讓我來猜一猜,是因為何事煩惱呢。」夢不知就地坐到了雲棲旁邊。

  「莫非是為情所困?」

  旁邊的人仍舊沒有動靜。

  「雲家小子。」夢不知用扇子戳了戳,「我知道你沒有睡著,別裝了。」

  「前輩在旁邊,我怎麼能睡得著?」雲棲無奈地嘆氣,伸手把扇子拿開。

  「有什麼煩惱,同我說說。」

  「我能有什麼煩惱?」雲棲坐起來,「一無案牘之勞二無庭院瑣事,一個人來去自由,哪裡來的煩惱。」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夢不知道:「看來真的是為情所困。」

  「也對,像你這個年紀,正該是遭遇情劫的時候,也不奇怪。」

  「怎麼又不說話了?」夢不知開始仔細打量雲棲,「雲家小子,這可不像你呀。」

  「在外面這百來年,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我在思考一件事情。」雲棲終於緩緩開口。

  「什麼事情?」

  「聽聞酒祖那裡新釀出來一種酒,不論是誰,只要飲下三碗,必定會酩酊大醉。想要酒醒,短則數十年,長則數百年。」雲棲道:「我正在打算,要不要去他老人家那裡討來一壇,喝了之後昏天黑地地大醉一場。」

  「睡上個幾十年上百年,說不定醒過來之後,所有的煩惱都已經不見了。」

  「哦?你說這話可是真心的?」按理說聽到這樣的話,尋常長輩要麼呵斥要麼勸導。夢不知卻饒有興趣地說道:「青青和酒祖還算有幾分交情,要不讓她替你走一趟?」

  他的表情十分明顯地表達出了想法——我也想看看那酒是不是像別人說的有那麼大的威力。

  雲棲呆愣過後,搖頭道:「算了,不怎麼真心。」

  「哈……」夢不知笑道:「其實你不喝也是對的。不讓叫你父親知道了,恐怕要一扇子給你扇醒。」

  「不過話說回來,還真是要嘆一句宿命與運道。」

  「前輩此言何意?」

  「你父親年輕的時候,可算得上是玩笑世間,萬花叢中過,卻能一身輕鬆不受牽累。倒是使得你母親心中有情不敢言,獨自品嘗情之一字的酸澀。」

  「如今輪到你,風姿本領對決勝於當年還只是肉體凡胎的他。可事情卻顛倒過來,你居然成了有苦不能言的那一個。」

  「笑一句風水輪流轉,世道公平,連風水都看不慣你們雲家人一直做那情場之上的得意者。」

  雲棲聞言笑了:「我也是母親的孩子,為什麼風水不是從她那裡轉到我身上?」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雲棲的笑變為苦笑:「確實,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他重新仰躺在地上,看著灼灼的桃花,不辨悲喜。

  他自持生而為神,能凌駕於人族之上,看遍人界喜怒哀愁。當日出現在她身邊,不過是好奇父親無意中掉入人界的那朵花,會有怎樣一番經歷。

  她生於建木,必定有和普通人族生靈不同。他好奇會有哪些不同,好奇她會長成什麼模樣,好奇她生於萬惡之源,會有怎樣一副心性。到最後,又會是怎樣一個結局。

  他把看作話本中的角色,把她的經歷當成一齣戲來觀賞。

  卻沒有意識到,這齣戲看著看著,他自己居然看進去了……

  「前輩啊,你這裡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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