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找事兒
紅芍做的芝麻醬,芝麻都是仔仔細細挑好的,文火炒製,小磨研磨,再加上純花生油,顏色鮮亮,香味十足。
顧如槿嚐了一口,讚不絕口。
沒過幾日,芝麻醬便開始在百味居售賣。
加了芝麻醬的涼皮,味道更佳香醇,吸引了更多的人來品嚐。
嶽州城的人流就那麽多,碼頭上出了這麽一家食肆,德運樓這樣的大酒樓不會受多大影響,可街頭的麵鋪就不一樣了,以往每到午時客人都能坐滿,如今也隻剩稀稀拉拉的幾個老顧客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四五天,眼看著客人一日一日的少,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碼頭的另一側,丁正大夫妻倆就擺了個麵攤兒,占據了很大一片空地,擺了近二十張桌子,說是麵攤兒那可是比有些小酒館都大。
在碼頭這樣人來車往的地段能空出那麽大一個地方,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有後台的人,所以周圍的小商小戶不敢輕易得罪那夫妻倆。
一個穿著褐色短打的中年男人遠遠地便將頭上的鬥笠壓了壓,低著頭快步從麵攤兒前走過。
“老張頭!老張頭!”丁正大高聲喊了兩聲。
中年男人加快了腳步,匆匆而過。
丁正大看著老張頭離去的方向,將肩上的抹布一甩,脫下圍裙,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此時百味居裏已經坐滿了人,有兩個青年站在案後調著涼皮,一個少年在一旁切著菜,另外還有一個老頭在一旁專門收錢。
每個人的麵前都放了一個號牌,小二按號牌順序上餐。
來得晚的沒有位置,有人也不在意直接拿著號蹲在門外等著。
上菜也快,吃的也快,即使門口等著的也等不了多久。
丁正大進門掃了一眼,看到了不少熟人。
他耐著心排隊點了一碗涼皮,三兩口吃完,抹了抹嘴,出了門。
此時鋪子也不乏其他麵攤兒的老板,看到丁正大進來,正等著他發威,自己好跟在身後占些便宜,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走了。
幾人對視了一眼,點的飯也不吃了,跟著前後腳出了門。
“丁哥,這家鋪子的東西怎麽樣?”走在最前頭的一個青年快步攆上丁正大,試探地問道。
丁正大輕蔑一笑,“吃食怎麽樣你不也吃了嗎?”
其他幾人也很快趕了上來,圍在丁正大的身邊,支著耳朵聽著。
青年跟著笑了笑,繼續慫恿,“他們可是把咱們的生意都搶走了!”
幾人都在碼頭附近擺攤,原本也是競爭關係,可長期以來已經形成了固定的客流,也就相安無事,誰知這突然冒出來的百味居一下子搶走了他們大半客人,幾人自然是想團結對外的。
“這新來的鋪子定是要讓他們知道知道規矩,你們誰要是有門路就一起,要是想在我身後撿便宜,以後再見,就給我夾著尾巴做人!”丁正大不光是要教百味居規矩,更是在教這幾個人規矩。
身後幾人紛紛表態。
“丁哥放心!您一直是碼頭這條街上的老大!”
“就是,咱們以後以丁哥馬首是瞻!”
丁正大心裏嗤笑,這些人也就是會拍馬屁,不過等他們見識了自己的本事,他們就老實了!
幾人回去之後,一個下午也不見丁正大有什麽動作,心裏狐疑,這丁正大不會是一直在唬人吧!
丁正大雖狂妄,可到底是有些頭腦的,不然也不會在碼頭那麽多年沒有被人擠掉。
用了一下午的時間調查了百味居的東家,得到的消息就是一個從小地方來的茶樓管事。
那什麽茶舍丁正大也聽過路的行商提起過,東家是個寡婦,在陳水鎮混的還可以。
別說是管事就是那個寡婦來了,他丁正大也沒什麽怕的。
等到了晚上,丁正大便帶上幾串銅板去了自己弟弟家裏。
丁正大的弟弟是嶽州漕運司的監運,屬於正九品官員。
“二弟放心,百味居的東家我都打聽清楚了,就是從小地方來的!”丁正大將那幾串銅板往丁光明的身旁推了推。
丁光明看了看那幾串銅板,將東西又推了回去,“大哥還要養活老娘,你這錢還是收起來吧!我明日去那鋪子裏走上一趟便是。”
漕運油水多,他哪裏缺那麽點兒銅板。
丁正大嘿嘿笑著不客氣地將錢收進了懷裏。
次一日,丁光明在漕運司點了卯之後,便帶上幾個差役去了碼頭。
此時還未到飯點兒,百味居沒有客人,隻有幾個師傅在後院忙活著切菜、熬大料。
丁光明領著人進了鋪子,一腳將擺在門口的一條板凳踢倒,“有個喘氣的沒有?”
後院裏一個瘸腿老頭慌慌張張地走了出來。
“呦!幾位官爺怎麽一早就來了!”
轉頭又朝後院喊道,“遜安出來給官爺倒碗水!”
老頭喊完話,好脾氣地將板凳還好,讓幾人坐下。
丁光明將佩刀抽出來撂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翹著二郎腿,身子斜倚著桌子,抬了抬下巴對老頭道,“叫你們東家出來!”
後院出來了個少年端著幾碗茶擺在了桌子上。
老頭拱了拱手,“東家有事不在店裏,官爺有什麽事盡管跟老漢說,老漢還是能做主的!”
丁光明彈了彈腿上不存在的灰塵,“你們在這裏開店,去漕運司報備了嗎?”
老頭不解道,“老漢初來乍到竟不知還有這規矩!”
丁光明看他態度還算恭敬,也不打算過多糾纏,“今日就將鋪子關了吧!等去漕運司報備過了,得了允許在重新開張!”
老頭仍是笑眯眯的,“官爺這話說的,我們合法經營,鋪子也是買的,沒有租賃糾紛,怎麽能說關就關呢!”
丁光明將桌子上的佩刀拿起來,來回翻轉把玩,鋥亮的刀身映射著他的容顏,“既然如此,那就煩請老頭子跟本官走一趟了!”
那名叫遜安的少年抬腳就要上前,被老頭一把按住,“這片地兒雖然屬於碼頭,可緝拿人犯應該是刑捕房的事兒,這位官爺該是逾距了吧!”
丁光明刀尖抵著老頭的胸口,讚歎道,“好大膽的老頭!”
話鋒一轉,丁光明輕蔑一下,“朝廷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個老頭來置喙!”
說完又對著身後的差役揮了揮手,“將裏麵的人都帶走!”
身後差役聞聲而動。
老頭也不著急,隻是笑看的丁光明,“官爺這是要罔顧法紀不成?”
丁光明也不願再說什麽,抱臂等著後院的人出來。
老頭上前一步,笑著拍了拍丁光明的肩膀道,“年輕人還是要按章程走,你說是不是?”
丁光明蝕骨的疼痛自老頭掌下傳來,覺得自己肩上似乎有千金重,連佩刀都拿不住,‘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好在老頭隻是瞬間便收了手。
丁光明的左臂已是不能動彈,咬牙等著差役們出來,轉身疾步走出了百味居。
幾名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大這是什麽意思,這幾個要還要不要了?
老頭看著差役們,自始至終臉上的笑容不變,“那位官爺已經走了,你們還是快點跟上,送他去醫館,他的手還能保住!”
差役聽後,半信半疑,最終由一人帶頭追上了丁光明。
等差役走遠了,老頭才派人給來福遞了消息。
躲在角落裏看熱鬧的幾人,看那些差役竟然空著手走了,百味居似乎是一點事兒也沒有,還照常開著門。
幾人又湊到了丁正大的麵攤兒前打探消息。
丁正大聽了眾人的話,也是心裏疑惑,隻是這個時候弟弟還沒有下職,隻能等晚上了。
那廂,差役們跟上丁光明將老頭的原話傳給了他,勸他去醫館瞧瞧。
丁光明原本是不願意讓屬下們知道自己的傷勢的,可聽著這話,心也提起來了,直接轉頭去了回春堂。
連賄賂帶威脅地搶了一個外地人的號牌,丁光明很快進了醫館。
脫下衣服一瞧,整個肩膀已經紅腫的像饅頭一樣。
楊大夫用手暗了暗,“疼嗎?”
丁光明搖頭。
楊大夫搖了搖頭,“你這傷得一段時間養了!”
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下了這麽重的手,還好來的及時,不然這胳膊明天就廢了!
丁光明心裏後怕,臉都白了,大哥不是說,那鋪子的東家就是從小地方來的嗎?
丁正大仗著丁光明的勢在嶽州城橫行多年,交了許多的狐朋狗友,打探的消息一向準確。
隻是他們沒想到,來福他們最擅長的便是隱瞞行蹤。
丁光明領著差役們失魂落魄地回了漕運司。
剛進門就見門內站著個身子挺拔的穿著綠色官服的男子。
丁光明疑惑地看向守門的差役。
那差役伏在丁光明耳邊輕語可幾句。
丁光明狐疑,自己跟這人沒什麽交集,他來這裏做什麽?
“不知裴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丁光明單手抱了抱拳,不好意思地道。
他的品級雖比裴還高了半級,可論實權還是比不上的。
裴還回頭,見進來的人也是一身綠色官服,二十多歲的樣子,皮膚黝黑,身材壯碩,應是有些身手,此時左胳膊垂著,看起來有些狼狽。
“你就是丁光明?”裴還聲音冷清,聽不出喜怒。
丁光明頭一次跟新上任的通判知事接觸,不知道對方這算是個什麽態度,小心翼翼的同時也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本官正是漕運司監運丁光明!”
裴還轉頭看向正廳一側掛著的蘭江流域圖,看似隨意地問道,“此時正值巳時,大人不在司內,不知是去了哪裏?”
這話要被別人聽到了,難免會誤會丁光明玩忽職守。
丁光明心裏微惱,不明白裴還這是要做什麽,“這似乎不是裴大人的職責!”
丁光明還是不願意得罪通判大人眼前的紅人的。
裴還輕哼了一聲,“丁大人當值時間,糾結差役,騷擾商戶,不知道丁大人會怎麽跟通判大人解釋?”
“本官巡視蘭江漕運是應盡之職,何來騷擾商戶一說!裴大人因為一些不實的消息就跑來質問本官,裴大人會如何向楊大人解釋?”丁光明反唇相譏。
裴還偏頭看著丁光明,“那丁大人覺得楊大人是會相信我還是相信你?”
“你……”
丁光明怒瞪這裴還。
裴還也不在意,輕聲道,“百味居是合法經營的正經商戶,丁大人下次是不會再去找麻煩了對不對!”
裴還說完也不等丁光明回答,轉身朝外走去,步履悠閑。
丁光明眯著眼睛看著裴還離去的方向,嗤笑,“自己屁股還沒坐熱就想威脅別人!”
最後誰倒黴還不一定呢!
裴家,顧如槿開開心心地吃著毛氏煨了一個時辰的瓦罐雞,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等顧如槿吃完,毛氏又拿出洗好的水果給她解膩。
“我上次回家跟娘說的事情,娘想的怎麽樣了?有沒有合適的人?”顧如槿將一顆葡萄塞進嘴裏,邊吃邊問。
前幾日莫念之找上門來的事情,裴還已經跟顧如槿說過了,顧如槿心裏將莫氏暗罵了一頓,自己的男人都看不好!
毛氏本以為顧如槿隻是一時興起,很快就會忘了,誰知道今日竟又提起來了。
毛氏臉上一紅,“以後不要提這件事情了!”
顧如槿躺在搖椅上,搖晃著雙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就咱們娘兒倆,又沒有外人,娘不用不好意思,你也守了這麽多年了,也該守夠了,你看我還帶著兩個孩子不也嫁了如意郎君!”
毛氏將手裏正做的小衣服放下,轉頭看向遠處,歎了口氣,“我跟不不一樣,我是裴家買來的,是不能再嫁的!”
顧如槿也聽李氏說過這件事情,起身看著毛氏,仔細問道,“娘當初可是寫了賣身契?”
毛氏搖頭。
“可有立下什麽契書?”
毛氏再搖頭。
顧如槿躺回椅子上,看著頭頂的柳枝,“什麽都沒有,娘擔心什麽?”
毛氏不答話。
她當初無媒無聘,自己走著去了裴家,這是十裏八村都知道的事情。
聘者為妻奔者為妾,她哪裏有臉麵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