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狼吻與耳光
法爾斯話一出口，場麵瞬間就陷入了寂靜之中。
屠殺老弱病殘？這種事情獸人做得出來，但是作為一個有著道德底線的人類，科爾達克自認做不出來。
所以他裝作很不在意的笑了笑“算了吧，這次已經賺了不少了，也不差他們幾個。再說都是些老弱病殘，殺起來根本沒有感覺。”
法爾斯掃了掃獸人們，然後笑著說道“那麽科爾達克先生是不準備要這一筆賞金嘍？”
科爾達克點了點頭“是的，這點錢，不要也無所謂。”
“好的，既然這樣的話……”法爾斯對著幾個隨從使了個眼色，然後說道“那我就全收下了。”
法爾斯話音剛落，慘叫聲就在獸人中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那些收到法爾斯命令的人類戰士開始毫不猶豫地屠殺獸人平民，他們麵無表情地揮動著武器，將一顆顆獸人頭顱砍了下來。
科爾達克和薇拉麵色登時變得無比難看，他們沒想到自己的這個雇主在和煦的外表下竟然隱藏著這樣一顆無情嗜殺的心。
而作為法爾斯手下兼同伴的德維爾，在看到這血腥無情的屠戮之後也是麵帶不忍之色，他微微抬了一下手，卻終究放了下去，隻是扯出一個自嘲地笑容。
“讓你的人住手。”雷格納不知何時站在了法爾斯身後，他輕輕地說道。
此時的雷格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所以看上去並沒有多麽憤怒。但安妮洛特卻知道，這樣的他才是最危險的狀態，因為
離雷格納很近的少女已經看到他的雙瞳轉為了純黑色。
每當雷格納變成這樣的時候，他就像一個不可阻擋的死神一般，隻要他願意，任何成為他目標的敵人都會被抹殺。這是安妮洛特通過兩年的相處得來的經驗。
一股讓令人窒息的恐懼感從法爾斯的身後襲來，他幾乎是不自覺地就打了個冷戰。
“這個小子怎麽回事？！”法爾斯心中大震，他早就知道雷格納是影舞者了，但卻沒想到這個影舞者竟然會讓他這個縱焰者感到恐懼，而且還是在等級比自己低的情況下！
直覺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激怒雷格納的好時候，所以法爾斯默默地抬起手，阻止了手下的殺戮。
沒有了金屬切割的聲音，沒有了獸人的慘叫聲，場麵再次變得安靜起來，隻有夏天的微風緩緩吹過，似乎是想為這冰冷的氣氛帶來一絲暖氣。
科爾達克也看出了雷格納的變化，他搶先一步擋在了法爾斯和雷格納之間，打著哈哈說道“那個，小雷啊，法爾斯先生想要金幣嘛，多殺幾個獸人也沒什麽不可以是不是？再說他現在已經停手了，所以就這樣吧。馬上天都亮了，我看咱們也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紮營休息一下了。”
科爾達克一邊說一邊對著雷格納身邊的安妮洛特使眼色，雷格納雖然平時非常聽自己和薇拉的話，但在某些時候，即便是自己這個老大或者薇拉這個大姐也勸不住他。
每當這種情況發生的時候，隻有安妮洛特才能控製住他。起初科爾達克並不相信這個事實，但在幾次驗證之後，他隻能仰天長歎“雷格納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
安妮洛特也明白科爾達克的意思，若是雷格納真的把法爾斯給殺了，那恐怕以後在東部大陸這個家夥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秘法之眸被獸人拆了幾個據點就拍出幾百萬金幣把獸人折騰了一個天翻地覆，要是有人敢殺掉他們的重點培養對象？恐怕這個家夥會被秘法之眸追殺到天涯海角的！
所以少女向前走了一步，將白嫩的小手放在了雷格納的肩上。雷格納麵無表情地扭過頭來，看到安妮洛特對他微微地搖了搖頭。
“這次我放過你，但是再有這種事情發生我就殺了你。”雷格納再次淡淡的說道，似乎一個十一級刺客幹掉一個十四級法師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但科爾達克幾人卻毫不懷疑雷格納的話，這不是等級上麵十四減十一等於三的問題，而是法爾斯遇上雷格納等於死的事實。
聽到雷格納這麽說，法爾斯微微鬆了一口氣，看著這次這個家夥是放過自己了。
但隨即巨大的屈辱感又湧了上來，當著所有人的麵，被一個比自己弱小比自己年輕的刺客如此赤a裸a裸的威脅，這對於從小就自認為是天之驕子的法爾斯來說是不可忍受的屈辱。
但法爾斯卻很擅長忍耐，他強行克製住自己直接下令誅殺科爾達克等人的。然後對著雷格納輕輕地點了點頭，就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一旁的德維爾此時也覺得有些尷尬，他本想對獸人們說兩句將他們驅趕走，卻意識到語言不通，所以張了張嘴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倒是一旁的菲爾德卻主動站了出來，他用非常嫻熟的獸人語說道“剛才的事情隻是個意外，我們人類不殺無法反抗的敵人，你們走吧。”
幾個獸人看著人類幫自己解開了繩子，有些疑惑，但最終求生的渴望壓倒了恐懼和悲傷。他們開始試探著離開，在看到人類沒有任何反應之後，他們終於一個個都跑了起來。
……
雷格納坐在石頭上，太陽緩緩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升了起來，朝陽從來都是溫和不刺眼的一團橘紅色。所以雷格納呆呆的看著那一輪朝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安妮洛特看出雷格納似乎有些心事，她本不想多管閑事，但看著雷格納的背影，少女不知道為何卻終究是走了過去。
“幫助雷格納就是幫助會長大人。”安妮洛特心中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坦然的走了過去。
“你遲疑了？”安妮洛特坐到了雷格納身邊，開門見山地問道。
雷格納點了點頭，他有些茫然的說道“我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殺人了，哪怕是獸人。”
“他們不是你的敵人麽？他們不是殺了賽勒諾斯麽？”安妮洛特反問。
雷格納愣了愣，然後說道“可殺了賽勒諾斯大哥的那群獸人都已經死了。而且，那件事要算起來應該算到巴羅爾頭上。”
安妮洛特沉默著，所以雷格納接著說道“薇拉姐說過她許多親人都被獸人殺掉了。起初我覺得幫薇拉姐殺獸人是在幫她報仇，所以沒有什麽不妥。”
雷格納想了想，最終還是說道“可是前兩天，就是遇到那支獸人中隊的那天。老大讓我殺掉那個隊長，我解決掉他之後又發現了一個逃跑的獸人。”
“然後呢？”安妮洛特問道
“然後……然後我把他也殺掉了。”雷格納說“可我現在突然發現，那個獸人和原來那個獸人隊長長的很像。我覺得他們可能是父子。”
“所以你覺得你也破壞了別人的家庭，破壞了別人的幸福？”安妮洛特猜測。
雷格納點點頭“我殺了一對獸人父子，就有一個獸人母親以及幾個獸人小孩子失去了他們的親人。同樣是破壞，我想試著去找出我和獸人之間的差別，但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我和他們真的是一樣的，隻是在殺戮，在毀滅這別人的幸福，
這是……不對的。”
安妮洛特沉默了片刻，然後突然問道“你覺得你自己做的是不對的，那你覺得什麽是對的？”
“……”雷格納沉默不語。
安妮洛特接著說道“你覺得不殺他們就是對的了麽？可如果你不殺獸人，獸人就可能去殺你，殺科爾達克，殺薇拉，殺賽勒諾斯，也殺……我。你覺得你不殺獸人對麽？”
雷格納啞口無言。是啊，戰爭是種族間永恒的話題，你不去殺掉對方，對方就可能來殺你。都是殺，都是錯的麽？
“戰爭從來都沒有什麽對錯，有的隻是殺戮和死亡。”安妮洛特輕輕的說“你隻要盡量讓事情向我們想象的方向發展就好了。你想要我們都活著，那就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強大到可以保護我們所有人。為此你可以殺戮，可以破壞別人的幸福，這麽做雖然自私，但它沒有對錯之分，因為所有人都是這麽做的。”
“隻是按自己所想去做就行了麽？”雷格納喃喃的說道。
“是的，很多事情都沒有絕對的對錯。你隻要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或者說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可以了。記住，不要遲疑，因為你的遲疑很可能就會導致自己死亡，如果你不想自己死，那就不要遲疑。”安妮洛特認真的說道。
雷格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安妮洛特歎了口氣，其實這些道理她隻是很久之前維爾萊斯教給她的。說實話她自己現在也並不是很明白，又怎麽可能讓雷格納懂呢？
“不要想太多了，巴羅爾一直在暗處看著你，隨時準備衝上來給你一刀。如果你不強大，你會死，科爾達克會死，薇拉會死，我……可能也會死。”安妮洛特最後又說了一句，然後準備離開。
“安妮。”雷格納站起來叫住了安妮洛特。
“嗯？”安妮洛特有些不解地回頭，她該說的都說完了，雷格納還想怎麽樣？
雷格納卻突然在少女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微笑著說道“謝謝你，我會保護好你們的。”
安妮洛特呆了片刻，在意識到雷格納做了什麽之後，少女下意識地抬起了柔若無骨的小手。
啪！
“啊！！！！！”
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和一聲連綿不絕的慘叫成為了喚醒沉睡中的蠻荒平原的鬧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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