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巧遇顧南
這一夢，仿佛讓她又度過了兩年灰色難熬的高三時光。
夏禾其實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個人想要放棄太容易了，難的是自我的救贖。
她艱難睜開眼來，就看到邵堇年坐在病床前，一身便裝，見她醒來，打開一旁的保溫壺，盛了一碗雞湯:
“想著你醒來該餓了，來，先喝點墊墊肚子。”
這一覺睡得有些迷糊，夏禾接過雞湯，看了一眼窗外:“幾點了？”
“晚八點。”邵堇年見她端著碗沒動，又拿過碗，拿著勺子一邊攪拌一邊吹氣，然後遞到她唇邊:“你這一覺可是睡了一天了。”
“……”夏禾眼睛一直酸脹難受，有些不確定眼前格外溫柔的邵堇年是否真實，她揉了揉眼睛，睜開，依舊是他耐心舉著勺子的模樣，笑容柔和，像是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乖，喝一口。”
夏禾呆愣愣的含住了勺子，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暖了胃，也暖了心。
突然被一個人，當成小孩子寵，原來是這種感覺……
她以前一直以為，如果換做是自己聽到這樣的話語，一定會惡心想吐。
“我很小的時候、多了個美麗可人的妹妹。”夏禾艱難的回憶起初見倪可的模樣，然後接過邵堇年手裏的雞湯，自己喝了一口，眼淚又不爭氣的大滴大滴掉下來，珍珠一般落進碗裏。
“嗯，我知道。”邵堇年安慰的揉著她的頭發:“如果太難過，咱們就不想了。”
“不，我想說說。”夏禾搖搖頭，此時此刻，她就是想找個人傾訴，雖然她也不知道，邵堇年算不算是一個良好的傾聽者。
“我們那時候，關係好到可以共享一條褲子，我一直以為我們會一直要好下去。”她沉默了片刻，放下碗，低垂著眼，又哽咽起來。
是啊，那時候是多麽要好的狀態？
夏禾小時候，哪裏是如今這樣文文靜靜的乖巧模樣？那時候的她，分明就是一個假小子。
常常帶著倪可和閔文辰下河摸魚、上樹掏鳥蛋、和同村的熊孩子鬥智鬥勇，大戰過“三百”回合……
直到有一天，野孩子夏禾，親眼見證了倪可父母的教育方式……
那是一個冬天，北風夾帶著嚴寒呼呼吹了三天，終於在夜裏飄飄揚揚下起了鵝毛大雪。
夏禾是南方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雪景？驚喜激動，歡呼雀躍。
夏爸又是個開明的人，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飯將夏禾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陪著她在院兒裏打雪仗。
歡笑聲在光禿禿的銀杏老樹下盤旋，不多時便引來了閔文辰和倪可。
三個孩子都是第一次見到雪景，喜歡得不得了，笑鬧著，追逐著，捏著雪球你追我打，好不熱鬧。
玩累了，就躺在雪地裏，笑哈
哈的呼著氣，喊著夏爸不停追問:“爸爸……我為什麽嘴巴會冒煙啊！”
“叔叔叔叔，我們倆也會冒煙！”
在大人的陪同下玩雪，本不是一件多麽不得了的事兒，可是隨後聽到笑鬧聲起來的倪爸，也不知是因為起床氣還是因為看到凍得小臉通紅的倪可生了氣。
二話不說就揪著倪可的頭發，怒吼道:“你要玩雪是吧！我讓你玩個夠！”
他說著，不等倪可反應過來，就將倪可抱起來摔在厚厚的雪地裏。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小小的倪可張著嘴娃娃大哭，不停的求饒道:“爸爸，爸爸，我錯了，你別打我……”
可是即便這樣，倪大順似乎還不夠解氣，他厭煩的吼道:“別哭了！吵死了！”
他說著就把倪可的頭狠狠按進雪地裏。
見到這一幕的夏青立刻去阻止，卻被憤怒至極的倪大順一把推翻在雪地裏:“管好你自己的孩子，別帶壞我家倪可！”
原本剛壓下怒氣的夏青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大順，有什麽話你不能好好說？我家夏禾乖巧懂事，怎麽就帶壞你家倪可了？”
年幼的閔文辰和夏禾心裏雖然恐懼倪大順，卻還是硬著頭皮去拉起倪可，齊刷刷的看著他:“叔叔，你不要打倪可！是我們帶她玩的，要打你打我們吧！”
正怒火中燒的倪大順，也懶得和夏青爭辯，正好夏禾和閔文辰湊過來，順勢撒了氣:“要打的就是你們！熊孩子！”
他說著就拉過夏禾和閔文辰，狠狠打了兩人一個耳光。
三個孩子的哭聲瞬間此起彼伏。
夏青也是血氣方剛，脾氣上了頭，二話不說就是一個拳頭，怒吼道:“我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舍得打，你他娘的算老幾，敢打我家夏禾！”
看著兩個大人扭打在雪地裏，夏禾、閔文辰和倪可，紛紛嚇破了膽兒。
畢竟夏禾年長一些，最先反應過來，去叫來了夏媽和閔叔，而倪可的母親，弱弱躲在自家屋裏抹眼淚，她是瞧見了的。
後來這件事情是怎麽解決的，夏禾不記得了，但是他們三個小夥伴的關係卻更加鐵了。
夏禾一直覺得，他們三個鐵三角，應該永遠在一起，他們一起反抗過父母，一起打過其他小朋友，一起搗蛋又一起幫過老爺爺過馬路……那是多大的緣分和信任，才能一起熬過十幾個年頭啊！
“後來呢？”見她長久沒有吭聲，邵堇年適時拉回她的思緒，輕輕拍著她的肩，無聲安慰著。
“後來……”夏禾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友誼比不過愛情……”
她們因為閔文辰的一句“羞羞，你不穿小內內”的童言無忌，成了玩伴，一起度過了無憂無慮的十幾年，最後也因為閔文辰的一句“
夏禾比你好”，成了形同陌路的仇敵。
這又該從何說起呢？說不清楚的。
“算了……”夏禾躺回病床上:“我累了。”
她靜靜閉上眼，邵堇年也不戳穿她，默默替她拉好了被角。
聽到腳步聲，夏禾猛然睜開眼:“你要走了嗎？”
“我不走。”邵堇年站在門口，舉著手裏的碗，露出一個陽光的笑:“我去洗洗就回來。”
“好。”夏禾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安靜下來。
想起今早見到的倪可，雖然妝容精致、漂亮，眼神卻覺得空洞，穿著時髦，卻依舊提不起精氣神兒。
或許是因為太瘦了吧，以前臉上肉嘟嘟的嬰兒肥沒有了，連著那份靈氣可人，也消失無蹤。
閔文辰，你看到了嗎？
這就是你喜歡了十幾年的女孩子，可笑吧？
她身邊或許依舊男色不斷，你在或不在，於她而言，無足輕重。
“呀？是你啊！”一個男孩子驚喜的聲音，夏禾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個清秀幹淨的男孩子，愉快的蹦進她的病房。
“你是？”夏禾皺起眉頭，似乎有些眼熟。
“是我啊！”男孩子指著自己:“姐姐。你不記得我了？騎自行車闖人行道那個！”
“？”闖人行道？
“顧南，我身份證和鑰匙還在你手裏呢！”男孩兒睜著撲閃的大眼，上下打量著看上去疲憊異常的夏禾:“姐姐，我把你撞得這麽嚴重？”
“噢，原來是你啊！”夏禾拉下臉來:“我對肇事逃逸的小屁孩沒什麽好感，你請便吧。”
“不是，姐姐，我那不是逃逸。”顧南在病床邊坐下，急切解釋:“我不是說了嘛，我女朋友有急事需要我，我必須先去處理呀，還有還有，我不是賠了醫藥費給你嗎？你可別說肇事逃逸啊！”
看著他有些害怕的樣子，夏禾側頭看著他，淡淡道:“三百塊錢是打發叫花子的吧？沒看到我住院了？”
“我都連著在醫院晃悠好多天了，也沒看見你，還以為你早就康複了呢。”顧南關切的看向她的額頭:“姐姐。你這頭可不是我撞的吧？”
“女鬼打的。”夏禾不耐煩道:“你要是沒事兒，就滾吧。”
“不是，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顧南急切拉過她的手:“我不是想推卸責任，該我承擔的，我會負責的。”
“負什麽責？”邵堇年冷然的嗓音從門外傳來，冰冷的視線掃過顧南握著夏禾的手:“還不放開？”
顧南立刻放開夏禾，站起身來，退到一邊低著頭:“哥哥你別誤會，我對這位姐姐就是……就是……”
“出去。”
“噢！好。”顧南又看了夏禾一眼，不敢多言，退到門外的時候，探出個腦袋:“姐姐
，我明天再來看你。”
“……”邵堇年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看了看天色，淡淡道:“夜裏醫院鬧鬼，你這小傷不需要住院，我送你回去。”
“哦。”夏禾坐起身，任由他拉著臉。
“雞湯還喝嗎？不喝我倒了。”
“要喝。”夏禾揉了揉腦袋，額頭上的傷已經用紗布包紮過了，住院也沒多大意思。
這點小傷，明天就能上班了。
“那個男孩子是誰？”邵堇年狀似不經意的問出聲，擰著保溫壺的手不自覺握緊。
“噢，顧南。”夏禾穿好鞋，頭已經沒那麽暈了:“上次騎自行車不小心撞到我的那個男孩子，剛才見我在裏麵就進來解釋一下。”
“那就好。”他咧開嘴，愉悅道:“走吧，先回姚姒那宿舍將就幾天，但是那邊姚姒也不常回去，你一個女孩子住著不安全，回頭看到合適的房子，就盡快搬出來。”
“嗯。”她也正有此意。
手不知不覺就被邵堇年牽上，她突然覺得:兩個人像是相處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莫名默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