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危險的路，如何同行
劉半仙寫了張藥方，交給了絲瑤，一臉輕鬆道：“放心吧，妖神可是十分強大的，等她變成人以後，喝點藥就沒多大事了，在這兒慢慢養著吧。”
白煦悄悄走到殘月身邊，脫下外衣，給他披上了。
一股濃濃的苦藥味傳了過來，白煦正苦惱著該如何勸這丫頭喝呢，結果就發現了駐足在房門口，那眼神從沒離開過靈芊兒半刻的沈熙沅。
白煦淺淺一笑。
靈芊兒醒來後，小多告訴她，劉半仙又從她體內抓出一隻噬魂妖來，並且將她變成彼岸花和妖神的事也如實告知。
靈芊兒不知道該先驚訝哪個，是兩隻噬魂妖在身，她竟然還沒死掉，還是她是彼岸花而不是水仙花，又或者第七位妖神不是明禎，而是她這個半妖。
靈芊兒道：“劉老頭人呢？我有話問他。”
小多道：“每天給你診脈後，就離開了。”
靈芊兒道：“其他人呢？”
小多道：“都在，這裏有好多房間，夠住了，白芷觀暫時別回去了，萬一被子舒找到……這裏都荒廢幾百年了，很安全，而且也沒人敢打東城的主意。”
靈芊兒嘀咕道：“是不是哪裏弄錯了，我怎麽會是妖神呢？是誰也不可能是我啊。”
小多拿出一麵鏡子，道：“你試著用一下妖神之力。”
靈芊兒聚氣凝神，的確感應到了一些不同，一股溫暖強大的妖力在體內緩緩遊走，輕輕捏來一把，然後睜開了眼睛。
“這是？”靈芊兒看向鏡中的自己。
她的眉間出現了一株小小的彼岸花，這是一整株花，而不是一片葉子或一片花瓣。
靈芊兒徹底信了，隻有妖神的眉間才能顯露出本尊的全貌，妖王的眉間就是一條盤踞的白蛇。
靈芊兒困惑道：“成為妖神，不是應該承受天雷嗎？”
小多雙眼微紅，難過道：“我終於知道子修大人那日為何那麽虛弱了，為你壓製隱毒之後，應該是連這天雷也替你擋了。”
“隱毒，天雷，加上子墨，就算師父是三界最強的男人也受不了啊。”靈芊兒揪住被角，強忍著淚水，心裏暗暗發誓，“師父，徒兒虧欠你的，今生無以為報，來世還你。他們欠了你的，我定會為你百倍的討回來。”
靈芊兒走出房間，庭院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小多跟在她身後，說道：“人都去廚房了，這幾天都是絲瑤和幽雨……”
靈芊兒道：“我不能留在這裏。”
小多點頭道：“好，我們這就走，你想去哪兒？”
靈芊兒轉過身來，說道：“小多，不是我們，是我，我不能留在這裏。”
小多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正要開口問她，沈熙沅和劉半仙忽然現身。
劉半仙見靈芊兒精神不錯，整張臉笑得像個大圓盆，他坐在石桌前，招呼靈芊兒：“丫頭，過來過來，我給你診診脈。”
靈芊兒將手遞給劉半仙，道：“劉老頭，為什麽我能成為妖神？”
劉半仙反問道：“為什麽你不能是妖神呢？”
見靈芊兒瞪著他，劉半仙撓了撓下巴，給她解釋道：“自然是有緣，有慧，將來還會為妖界……”
靈芊兒道：“你少來，我是妖，又不是凡人修仙，什麽有緣有慧。”
劉半仙道：“哎呦，你咋這麽愛鑽牛角尖，有什麽區別？心存善念，一心向道，後天發奮努力，再加上天生的仙緣，哪有不成仙的道理？妖也是一樣的，隻不過天賦異稟、天資超凡的妖更容易得上天眷顧，成為妖神。”
靈芊兒道：“所以我奇怪啊，老頭子，我哪裏天賦異稟了？我哪裏天資超凡了？我從小就是個病秧子，現在也是個快死的人……”
劉半仙道：“呸呸呸！有我在，怎麽就快死了？我警告你啊，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也要少驚、少氣、少憂思，還有，盡快掌握妖神之力，一控製，二壓製，再加上我的醫術，不信還醫不了你。”
靈芊兒的手指在桌子上畫著圈，點了點頭，答應著：“這點我倒是能做到，畢竟殺鹿婉、芸芯的時候，心情也沒怎麽起伏。不過，我可沒空天天待在這裏跟你玩耍。”
沈熙沅問道：“你要去哪兒？”
靈芊兒道：“報仇啊。”
沈熙沅道：“我會動用身邊的一切來幫你，你暫且待在這裏好好養傷。”
靈芊兒一手托著下巴問道：“沈閣主，三界互不幹涉，你以什麽身份來幫我？汪瀚忠和他的徒弟我已經全殺了，接下來，我會去找鹿庸，他門下的弟子和他妻兒無不無辜我不管，我隻要他們償命。
“然後就是子墨、子舒兩兄弟，若吳淵和青女也站在他們那邊，那我就一個一個慢慢解決。這些就是我要做的事，受萬人敬仰的沈閣主，請問你想怎麽幫我？”
沈熙沅驚詫地看著眼前的靈芊兒，她再不是之前那個可愛天真的小女孩了，此時她的臉上沒有太多失去妖王的悲傷，更多的反而是暴戾之氣。
“你要真的想幫我，就請收留小多和幽雨。”
小多急了：“你這是什麽意思？剛剛就說要一個人走。”
靈芊兒皺著眉回道：“同樣的話要我說幾遍？你是聾了還是傻了？”
白煦端著一盆骨頭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感覺這氣氛不太對，便笑道：“表哥來得巧，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劉半仙雙眼冒光：“這是紅燒大骨！”
沈熙沅鬆開了緊皺的眉頭，牽著靈芊兒的手往前廳走去，靈芊兒一直在掙，心裏不大樂意：“怎麽就隨便拉我的手呢？你又不是我師哥。”
沈熙沅微笑著，仍不鬆手，靈芊兒掙不開，斜眼看他，忽然發現他這笑顏跟白煦有幾分像，之前在白芷觀，第一眼還以為白煦就是他。
“哦對，他們是表親。”靈芊兒嘟囔道。
“你嘀咕什麽呢？”沈熙沅道。
靈芊兒“哼”了一聲，沒回他。
席間，幽雨道：“子墨為了抓咱們，派出了大量的妖兵，這陣勢，還以為他要與天界開戰呢。人間也貼滿了抓捕咱們的海捕文書，賞金從五千金到一萬金不等，修仙士和黃袍道士幾乎全部出動，咱們在人間可是徹底出名了。”
小多道：“河暮雪力證你不是凶手，也不相信明禎、明禮是同謀。她以自身性命擔保，要他們抓活的，好問個明白。”
靈芊兒聽完，默默飲盡了杯中酒。
白煦道：“我和殘月都聽到了芸芯的話，我們隨你去妖界跟青女和吳淵說清楚，想必他們不會漠視子墨和二位堂主的所作所為。”
靈芊兒道：“別，你隱居了這麽久，本就不問世事，貿然出麵為我作證，恐怕沒人相信，何況，這些我都不需要，不然，我也不會殺了芸芯。”
白煦想起她殺人時的冷漠無情，放下了筷子，問道：“你還是要殺了他們……所有人？有些弟子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師父的陰謀，他們的家人也是無辜的。”
靈芊兒不滿地瞧著白煦，反問道：“無辜？血債血償有什麽不可以？這仇是我的，我要怎麽報，那是我的事，不勞你……”
沒等更重的話說出口，靈芊兒突然閉嘴了，她忽然想到，她是被白煦救的，如今也是躲藏在白煦的府邸中，怎麽能這樣無禮？
於是聲音小了些，語氣柔了些：“我的意思是，道長救了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我等下就會走，還請道長讓幽雨和小多藏在這裏。”
幽雨道：“姑娘，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可不是為了藏在這裏的，我和小多都會幫你的。”
靈芊兒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靜謐的小院，沒好氣道：“你能幫我什麽？你和小多這樣孱弱的小妖，也就能伺候我的飲食起居，還是滾遠些，別來給我當絆腳石吧。”
小多氣得將手中筷子一摔：“你以為你是妖神了，就可以目中無人了嗎？”
靈芊兒回頭高傲地回道：“麵對妖神，不是要叫聲‘大人’的嗎？你們這樣卑賤的小妖，也配與我同行。”
“你……”
幽雨按住小多的胳膊說道：“小多，你先冷靜，她是故意這樣說的，就是想讓我們離她遠遠的。”
小多一愣。
幽雨道：“姑娘，我們知道這條路是凶險之路，但是我和小多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小多暗自慶幸著，還好有幽雨在，不然兩人非得大吵一架不可。
靈芊兒低下了頭，眼中現出幾分哀傷來……
小多道：“芊兒你沒事吧？”
靈芊兒道：“小多，我殺了很多同胞，芸芯小師妹……她死前苦苦哀求我，我還是割開了她的喉嚨，親眼看著她斷氣。”
小多道：“別難過，他們是罪有應得。”
靈芊兒噗嗤一笑：“難過？不，小多我不難過，相反，複仇的感覺是很暢快的。不過，畢竟是相處了那麽久的師兄妹，我竟然一點兒都沒猶豫，毫不手軟，我是不是天生的殘酷冷血？”
小多馬上否認：“不，你不是。”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因為我了解你。”
“了解我？那你知道我是半妖嗎？”
絲瑤聞言往殘月身邊靠了靠，這小小的舉動，靈芊兒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小多以為這又是想讓他和幽雨遠離她的借口，便說道：“就算你是半妖，能帶來死亡，我也不離開你，大不了陪你一起死。”
靈芊兒看穿了小多的心思，淡然道：“你以為我是為了讓你們遠離我，才編出這樣的謊話來騙你的嗎？”
小多的心一沉，接著開始擰巴著疼，他心道：“芊兒竟然是半妖，所以，她爹娘當初將她扔在荒山野地裏等死。”
小多微微笑道：“騙我也好，實話也罷，咱們一起生、一起死。”
幽雨道：“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半妖又如何？”
靈芊兒道：“嗬，如何？你沒聽說過半妖不祥嗎？也許師父的死，妖界的這場變故，就是因為……”
小多怒道：“不是，你別胡思亂想了，這點破事糾結起來還沒完沒了了。”
靈芊兒又望向窗外，螢火蟲在花叢中翩翩起舞，花朵在漆黑幽靜的庭院裏若隱若現。
“接下來的事，不用你們管，我一個人來。”靈芊兒用命令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