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深宮疑雲芳魂逝
想來偏殿也沒人了,雨霜應該是早已經接到了消息,慕容瑾想到這裏,便沒有去偏殿,徑直前往棲霞店而去,雖然她知道自己不該好奇,可是張公公的話卻讓她心存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要讓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去太醫局請太醫呢?
腳下沒停,沿著記憶中的方位來到棲鸞殿,卻見宮門口無一人守衛,大門打開,就連通傳的內侍也人影全無,她心中疑惑更濃,當機立斷,便朝著裏麵走去。
“小東子?你怎麽在這裏?”慕容瑾進了棲鸞殿的大門,卻見到之前給她送過傷藥的小東子站在外麵,朝著內殿張望著。
小東子被慕容瑾這一叫喚,不由得一驚,回頭,見到是慕容瑾,不由得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朝著慕容瑾走過來,開口說道:
“慕容姑娘,裏麵出大事兒了……”
小東子一臉嚴肅的表情讓慕容瑾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於是她開口問道:“你可知出了什麽事情?”
“與姑娘同時進宮的蘇姑娘,死了……聽說是被殺死的,而殺死她的人,正是……正是五皇子殿下……”小東子左右看看,見四周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在慕容瑾的耳邊如此說著。
慕容瑾聽了小東子的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腦海中刹那間的空白。小東子口中的蘇姑娘,應該是蘇見玥沒錯,她最後一次見到蘇見玥,應該是半個月前,去內務府領取那套杯子的時候……可是這才短短半個月的功夫,怎麽就死了呢?而且殺人的,還是五皇子?
心中覺得這件事大有蹊蹺,慕容瑾也沒有理會小東子,便朝著內殿的門口走去,剛到門口,卻見原本應該守在棲鸞殿大門口的侍衛和宮人都站在內殿的門口,而院子裏,皇上背對著門站立,皇貴妃和賢妃等一眾妃子圍在皇上的身邊,而五皇子坐在輪椅上,一臉漠然地看著眼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裏麵的場景被皇上等人擋住,慕容瑾並未看見,可是據小東子所說,蘇見玥死了,為什麽說是五皇子殺的?這一切到底是誰在操控,而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難道是歐陽清?慕容瑾心中劃過千百個念頭,心中驚疑不定。
就在這個時候,張泰帶著太醫來到棲鸞殿,口中不停地喊著:“啟稟皇上,太醫來了——”
慕容瑾看著張泰將太醫帶過去,皇上這才讓開了身子,讓慕容瑾得以看到裏麵的情景,隻見蘇見玥和敏貴人都倒在地上,而蘇見玥臉上滿是鮮血,已經氣絕身亡,而敏貴人隻是臉色蒼白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啟稟皇上,奴才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五皇子殿下就是襲擊敏貴人和蘇姑娘的人,可是奴才進來的時候,隻有五皇子一個人在這裏,而且,棲鸞殿的偏門大開,久久未曾行走的宮門前長滿了青苔,而青苔上,有兩道明顯的車轍印,所以……”慕容瑾這才看到,跪在皇上麵前的一個太監如此說著,言辭閃爍,雖然說著不能肯定的話,可字字句句卻指向了五皇子。
“太醫,情況怎麽樣?”皇上冷著眼,開口問著。
“回皇上的話,敏貴人無甚大礙,隻是被人敲擊頭部昏迷而已,可這位姑娘,卻是已經氣絕多時。經微臣檢驗,這位姑娘乃是中毒,所中之毒乃是最常見的老鼠藥,中毒時間在一個時辰之前。”太醫如此說著,將他的檢驗結果一一告知皇上。
慕容瑾聽在耳中,隻覺得有些疑惑,若是蘇見玥真的是中毒而死,中毒時間在一個時辰之前,那麽凶手就不可能是五皇子,畢竟半個時辰前,她與五皇子還在梅林相遇。可是如果不是五皇子,那五皇子來棲鸞殿做什麽?就算不想參加宮宴,他也應該回到自己的攬月閣,或者去賢妃娘娘的怡景宮才是。
如果是被人引來,或者是遭人陷害,那麽是誰會設計陷害這樣一個雙腿不便的皇子呢?歐陽淵行動不便,已經失去了繼承大統的資格,這背後的人,目的又是什麽?一連串的疑問從慕容瑾的腦海中閃過,她見歐陽淵閉口不言,似乎有些心如死灰的絕望,心中不由得一動。
難道,他已經絕望到不想為自己辯解了嗎?雙腿不便,閑言碎語,對他的打擊真的這麽大嗎?慕容瑾看著歐陽淵一副認命的樣子,不由得低頭,不忍心再看。
“淵兒,你倒是說話呀?蘇姑娘的死和敏貴人的昏迷到底與你有沒有關係?你從我們進來,一句話也不說,你讓母妃怎麽幫你……”賢妃心中焦急,不由得開口勸著。
這還是慕容瑾第一次見到如此失態的賢妃,往日見到她,總是一片雲淡風輕的樣子,高潔淡雅的笑容,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敬畏之心,而此刻,賢妃娘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她隻是一個為了兒子心急的母親。
慕容瑾試著在人群中尋找歐陽清的身影,想問他這件事情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可是很遺憾,她沒有找到,心中對歐陽清的懷疑又加深了一些,可是無論如何,五皇子隻不過是這場皇位爭奪的犧牲品,他不該就這麽被冤枉。
“皇上,奴婢可以證明,這件事情和五皇子殿下沒有關係。”慕容瑾看到這裏,心生不忍,撥開前麵擋路的內侍,直接走進內殿的院子,朝著皇上跪下,如此說著。
五皇子見到慕容瑾進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沉默,卻是賢妃,聽到慕容瑾這般說,眼中生出一絲希望,急忙開口問道:“你說什麽?真的與淵兒無關?”
“這太監的話,想必你聽到了,你又如何解釋?他與敏貴人素無來往,何以今日會來到棲鸞殿?更何況,他放著正門不走,卻偏偏從側門進來,無非就是不想讓人看見。況且,他自始至終也不說話,難道不是默認?”皇上看見慕容瑾進來為五皇子證明,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如此說著,一字一句,似乎真的要將自己的親兒子置於死地。
“皇上……淵兒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雖然臣妾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臣妾相信淵兒……”賢妃聽了皇上的話,有種萬念俱灰的衝動,她到底是歐陽淵的母親,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吧。
“皇上容稟。”慕容瑾見狀,立即福身低頭,朝皇上說道,“方才太醫說過,蘇姑娘是中老鼠藥而亡,毒發的時間在一個時辰之前,可是,奴婢在半個時辰前,曾在梅林見過五皇子,奴婢去的時候,五皇子正在梅林賞花吟詩,看樣子,也去了不短的時間了。而五皇子還央求奴婢采了梅枝送往攬月閣,以供觀賞之用,奴婢手中的梅枝就是證據。”
慕容瑾知道,五皇子定然不想讓人知道他在梅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於是編了這個謊言,而她手中恰好又拿了梅枝,更是佐證了她的話。可是,她想來想去,卻無法想出合理的接口,來解釋五皇子為什麽會出現在棲鸞殿。
果然,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皇上不是昏君,沒那麽好糊弄,聽了她的話,便開口問道:“既然在梅林,又讓你送梅花去攬月閣,那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兒臣是因為敏貴人院子裏的冬盞花。人所共知,兒臣喜歡侍弄花草,而敏貴人院子裏的冬盞花是宮中真品,隻在過年這幾日盛開,於是兒臣想來看看。至於兒臣為什麽從側門進來,隻是因為梅林到棲鸞殿,途徑側門,兒臣見側門打開,便進來了,未曾得到敏貴人允許,是兒臣不對……當兒臣進來之後,便見到敏貴人和蘇姑娘倒在地上,正欲開口叫人,這個太監便帶著守門的侍衛進來……”五皇子看了慕容瑾一眼,這才開口說道。
“皇上你聽見了嗎?淵兒是為了冬盞花來的,蘇姑娘不是淵兒殺的,再說,淵兒雙腿不便,蘇姑娘是個健全的活人,怎麽可能被淵兒毒死……”賢妃聽了慕容瑾和歐陽淵的話,立即驚喜的說著。
“那你剛剛為什麽不說?”皇上並未理會賢妃,而是看著歐陽淵,再次問道。
歐陽淵又一次默不作聲了,除了剛才那番話,眾人便沒有聽見五皇子說過什麽,如今慕容瑾一出現,五皇子這才為自己辯解,不免讓人心中生出一絲疑惑。就在皇上即將大怒的時候,慕容瑾移到歐陽淵的身邊,開口勸道:
“殿下,事關生死,男兒的麵子可暫且放置一邊,為了洗脫殿下的嫌疑,也為了給敏貴人和蘇姑娘找出凶手,請恕奴婢無禮了。”
慕容瑾的話讓眾人更加疑惑,卻在這個時候,聽到慕容瑾再次開口:“啟稟皇上,五皇子之所以不說自己方才在梅林,那是因為被奴婢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五皇子喜愛梅花,想親自采摘梅枝,卻因為雙腿不便,無法攀折,還不慎摔傷了手,這一幕剛好被奴婢看見,五皇子畢竟是皇子,身份尊貴,而奴婢不過是一介宮女,五皇子想是麵子上過不去,所以才閉口不言,還請皇上恕罪——”
院子裏的眾人按照慕容瑾的話,朝著歐陽淵的手看過去,卻見上麵果然有幹涸的血跡,更加印證了慕容瑾的話,而五皇子攀折梅枝摔倒被一個奴婢看見,在麵子上的確過不去,五皇子一向清高,如今這般行為,不肯解釋,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慕容瑾一番話總算將所有的事情都圓了過來,讓皇上和其他人再也找不到絲毫對五皇子不利的證據,皇上見事情與五皇子無關,而方才那個太監又言辭鑿鑿,眼中閃過一抹殺機,冷聲開口吩咐:
“張泰,你知道該怎麽做。”
“喳,奴才明白。”張泰回答著,叫了幾個侍衛將那個指證五皇子的太監帶走,慕容瑾之聽到一句“皇上饒命”,便再也沒了聲響。
她知道,這深宮裏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楚,通常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她出頭幫了五皇子,蘇姑娘這件事就算是了結了,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也沒有人去查證蘇姑娘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便隻能息事寧人。
隻是,可惜了蘇姑娘年紀輕輕……
慕容瑾在心中感歎著,卻見皇上轉身離開,她也從地上起身,看著賢妃的臉上一臉感激的笑意,還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釋然,心中不由得動容。而五皇子再次看到她時,臉色也不再如初始那般冰冷,她分明看到,五皇子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暖意。
“李公公,出宮一趟,去通知禦史中丞蘇大人,進宮將蘇小姐的屍體領回去吧,好好的一個女兒,送進宮裏卻偏生出了這樣的事……派幾個人好生照顧敏貴人,今兒個事發突然,四皇子也不必出宮了,就留在棲鸞殿照顧你母妃吧……另外,王太醫,五皇子手受了傷需要包紮,你跟著去攬月閣為五皇子處理傷口……三皇子,今晚的宮宴想是沒有人有心情慶祝了,二皇子去了先人祠為敏貴人祈福,你便幫著讓眾人收拾收拾,都散了吧……”皇貴妃見皇上一聲不吭地離開,便開口吩咐著,“各宮都別閑著,今兒個好歹是大年三十,該守歲的,該做什麽的,無非就是圖個吉利,一律不許少了,要是讓本宮知道有人借機偷懶兒,本宮饒不了她……”
這一刻,皇貴妃身為後宮之首的震懾力便充分地體現出來,所有的事情安排地麵麵俱到,一絲不苟,慕容瑾隻覺得,這深宮中的女人,每一個都不簡單,在她眼裏,人命關天的事情,她們竟然也能就此一筆帶過。
蘇姑娘,原諒我如今的無能為力……慕容瑾看著敏貴人被人抬進房間,看著蘇見玥被人抬走,心中默默地說著,她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真正有權利的人都已經棄之不顧,她也隻能袖手旁觀,畢竟人微言輕,況且,現在也不是做那蚍蜉的時候,宮裏勢力交錯複雜,這棵大樹,她一個人,還無法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