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承乾宮中長嗟歎
“慕容姑娘——”展離在身後喚了一聲，卻欲言又止。
“放心吧，你不必跟著去，她也不會有事。”歐陽澈阻擋了展離前進的腳步，如此說著。
“宮裏的皇上，是你的父親，你真的放心？”展離露出詫異的麵容，看著歐陽澈。
這個被南宮玨一直放在嘴上稱讚並且從來沒有小看過的對手，讓展離無端端生出一絲莫名之感。方才這太監和慕容瑾交手，他不止不幫忙，還作壁上觀，如今慕容瑾進宮找他的父皇，可是他卻一點都不擔心……
“不用這麽看著我，有些事情你永遠都不會了解，這也是南宮玨永遠都不會了解的事情。”歐陽澈說完，便帶著小達子離開，隻留展離一個人在憶瑾軒裏。
慕容瑾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慕容瑾，如果慕容瑾自己不願意，沒有人能夠傷害得了她，這也是他為什麽會放心慕容瑾一個人進宮的原因。至於他的父皇，就算慕容瑾想要做什麽，她也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因此而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他把慕容瑾放在心上放了七年，也了解了她七年，所以，他知道慕容瑾會做什麽，會怎麽做。
他不插手，隻是不想讓慕容瑾覺得他什麽都要過問，慕容瑾自己可以解決的事情，他樂意放手，讓慕容瑾自己去做，隻是這些，南宮玨永遠也參不透，因為他對慕容瑾並不了解。
星夜無言，慕容瑾從六皇子府直接到了皇宮，身上帶著皇上曾經賜給她的金牌，並沒有遭到任何阻擋，便直接進了宮裏。
她記得上一次回皇宮的時候，是從城牆偷偷進去的，可是這一次，沒有必要，她也不想。她知道歐陽清定然在六皇子府安插了探子，如今六皇子府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會去找皇上，也是理所當然，既如此，她何不索性大大方方地去找皇上？
至於事情的結果要往哪個方麵想，就看歐陽清自己了。慕容瑾的嘴角泛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若她在六皇子府的時候還怒氣衝衝，那麽此刻，她的心已經徹底地平息下來。
承乾宮裏，張泰依舊陪在皇上的身邊，等著小達子傳回消息，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此刻回來的並不是小達子，而是他們料定必死無疑的慕容瑾。
“皇上若是無事，還是早些歇著吧，不用等了。”慕容瑾從窗戶躍進承乾宮，走到皇上麵前，如此說著。
小達子所用的大刀被慕容瑾一把丟在地上，她居高臨下地站在皇上麵前，嘴角嘲諷的笑意還未退去，看著皇上和張泰驚慌失措的臉色，心中露出絲絲快意。
“怎麽？沒想到來的是我？”慕容瑾深吸一口氣，問道。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她總是感念這個人曾經三年內將她帶在身邊，利用也好，棋子也罷，她有個奉茶宮女的身份，在宮裏怎麽地也能保得平安無虞。
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對這個人不利，不是因為他是皇上，不是因為他還沒到死的時候，隻是因為她感念當初的那點恩情。可是沒想到，這個人，如今卻要殺她，為了皇室的聲譽，和自己的麵子。
“你怎麽會……”皇上看著慕容瑾，隨即朝著張泰投去責備的目光，似乎在怪張泰不該派一個武功不好的人去刺殺慕容瑾。
“看來你並沒有吸取教訓。既然我能悄聲無息地進入宮裏，想取走你的性命，並不是什麽難事，你是不是皇上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不殺你，隻是因為你曾經給了我一個奉茶女官的身份，讓我能夠在這個宮裏避開那些明槍暗箭。但是如今，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慕容瑾說著，一時間眼中寒光大盛，看著皇上，目露殺機。
“慕容姑娘——刺殺皇上，可是大罪——”張泰見狀，忙擋在皇上的麵前，朝著慕容瑾喊著。
慕容瑾嘴角的笑意未減，看著這個在她初入宮廷就事事給她提點幫襯的老人，手中並沒有動作。
“你以為，我是來殺他的？”慕容瑾冷哼一聲，再次開口，“歐陽清不是你兒子，他既然已經不能登上皇位，你為什麽不索性讓我徹底扳倒了他？這麽多年，由於你明裏暗裏的放縱和默許，他拉攏了多少朝廷命官，又培養了多少自己的勢力？你想過沒有，你現在活著，他不敢明目張膽地反，因為他不想背上殺父弑君的罪名，萬一你駕崩了呢？他和歐陽澈，你覺得他會容忍歐陽澈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
“誰當皇帝我不在乎，可不能是歐陽清，一個為了皇位和權勢草菅人命，甚至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可以殺害的人，他不配！”慕容瑾決絕地說著，“更何況，我早就發過誓，傷了我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這一次對歐陽清，不死不休！就算他是我同出一脈的哥哥。”
最後一句話，慕容瑾幾乎是貼在皇上的耳邊說的，可是語氣裏的決然卻絲毫不曾含糊，讓人知道，她的確是這麽打算的，並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就在說完了這一切的一瞬間，慕容瑾忽然出手，點住了皇上和張泰的穴道，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枚藥丸，分別送到皇上和張泰的嘴裏。
“慕容姑娘，你這是——”張泰迫不得已吃下這藥丸，不由得開口，眼中滿是驚駭。
慕容瑾諷刺一笑，果然，人越老就越是惜命，不管是太監，還是皇上，都一樣。
“放心吧，這東西沒什麽大礙，不過有十五日的潛伏期，若是十五日之後沒有解藥，就會魂歸西界。這半個月內，你們最好給我老實點，不要再妄想做什麽事情，我不再是那個對你們俯首帖耳的慕容瑾，若真的惹惱了我，我會讓你們知道我的手段。”慕容瑾起身，看著那兩個曾經不可一世的老者，心底一片淒然。
若是人和人之間有著最起碼的信任，她又何至於用這樣的方式，來完成她的事情？她的時間不多，頂多半個月，她就要動身返回冬雷國，那是她和南宮玨約好的，不想秋夜國再次被卷入戰爭之中，不想百姓再次受到戰火之苦，她唯有答應。
“姑娘若早些是這般心腸，也不會受這麽多苦了。”卻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三人回頭，卻見大殿的門被緩緩推開，一身天青色宮裝的碧凝走了進來，反身關上了大門，朝著皇上和張泰走來。
“你怎麽來了？”慕容瑾挑眉問道。
“這麽精彩的畫麵，我又怎麽可能不來？姑娘上一次來就該如此，也免去了今日要承受被人刺殺的擔驚受怕了。”碧凝笑笑，看著皇上，眼中一片冰冷。
慕容瑾心驚，她知道，碧凝對皇上是有恨的，因為月明的死，如果不是皇上這般縱容歐陽清，月明怎麽也不會再那樣的情況下替她去死。
“碧凝……”
“朕這宮裏的宮女都已經換人了，可是朕卻後知後覺……”皇上看著慕容瑾和碧凝之間的對話，忽然間發出一聲歎息。
“皇上，其實我早就提醒過你，這承乾宮，有我的人，是你自己想歪了，殺錯了人。”慕容瑾微微一笑，說著。
“你說的是月明？”皇上愣了愣，然後問道。
“來承乾宮並不算最早，可是卻永遠不會讓人懷疑的人。皇上，我說的就是你眼中的月明啊，秋姑姑和張泰比月明來得早，而月明本是侍奉先太後的，怎麽的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吧？可是你殺了碎玉，你可知道，碎玉是歐陽清安插在你身邊的人，她曾經有意無意地引導我往錯誤的方向走，借你的手殺了她，我也很高興呢。”慕容瑾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笑著說道。
“時間不早了，這裏交給我吧，你若回去晚了，六皇子會擔心的。”碧凝對慕容瑾說道。
慕容瑾點了點頭，說道：“宮裏就勞煩你多注意了，不隻是皇上，還有皇貴妃那裏，我想，我今晚進宮麵見皇上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入歐陽清的耳朵，就算他本來沒有那個反心，我也得逼得他反，這樣，六皇子就有了足夠的理由救駕，再加上我從冬雷國帶回來的證據，歐陽清這一次，必死無疑。”
“放心吧。”碧凝點點頭，目送著慕容瑾離去。
誰也不曾知道，承乾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在這個暗夜之中，到底達成了什麽協議，秋夜國的京都，風起雲湧，所有的陰謀都隱藏在這個黑暗的夜裏，悄無聲息。
慕容瑾回到六皇子府的時候，展離還待在原地不曾離去，似乎真的和慕容瑾說的一樣，除了憶瑾軒的樹上，其他的地方他都不去。
“姑娘可有受傷？”展離見到慕容瑾回到，開口問道。
“多謝關心，展護衛，我沒事。”慕容瑾搖了搖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再次躺在了床上。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月色幽幽，籠罩在這片大地上，不管是皇宮還是皇子府，亦或是丞相府，暗潮洶湧，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