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回家的路
對於自己的妹妹，王一已經很長時間都記不清楚長什麽樣子了。
像是現在這樣，那是在王一記憶深處藏著也不知道多少年的片段了。
王緹縈渾身都是針頭皮管，躺在病床上，蜷縮著身子，皺著小小的眉頭，看起來，忒是可憐。
小王一走過來在病床邊，站在王一身邊來，抬著頭，很驕傲的樣子：“大哥哥，我妹妹好看不？”
王一從深思中回過神來，對著小王一一笑，點點頭，挑了個大拇哥，用家鄉話道：“可排場了。”
小王一大喜，轉身去了櫃子旁邊，拿起來水果刀，就開始削水果。
王一還很納悶，問小王一這是在幹什麽。
小王一則毫不掩飾道：“大哥哥你這麽誠實的人，我要獎勵你一個蘋果吃。”
聽到這話，王一不由得啞然。
小王一在那削著蘋果，王一則饒有興致的瞧著。
一大一小兩個自己正在這坐著的時候，病床上，王緹縈忽然有了反應。
隻見她心跳頻率急速升高，發出滴滴聲音，這讓王一趕忙回頭來瞧。
小王一聽到這個聲音，則嚇得丟了刀跑過去。
隻是因為著急，小王一沒注意被自己絆倒，那水果刀噗的一下，直接在他手臂上劃出來了個傷口。
王一正在驚訝中要往上撲，哪知道，自己左手小臂卻忽然疼痛起來。
他之前的那個傷疤忽然裂開向外滲血，這嚇得王一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麽好了。
難道，難道自己手臂上的這條傷疤，就是這時候留下來的麽？
趕上這個時候，繳費的王善許玲從外麵回來，一看到自己兒子倒在地上，小臂被劃了一個傷口，鮮血滿地的樣子時。嚇得惶恐不已，忙過來抱著兒子就跑。
王一也蹲在旁邊任由流血沒有動作，按照一般人思維來講，他這會在病房裏，小王一受了傷，而他卻無動於衷的任由著發呆。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這是王一做的。
然而，對王善許玲這對夫妻而言，他們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懷疑訓斥王一，而是在看到了王一手臂也出血了之後，趕緊喊著王一一塊去包紮。
哪怕王一忘了回應，許玲也強拉著他去了護士站。
來到這地方的時候，護士見到大小王一手臂都傷了這麽大個口子，緊張之餘，不免多問了兩句。
小王一一五一十的回答自己是被絆倒的刀子劃破了小臂。卻是王一，低著頭什麽也不說。
護士見狀，直說古怪的同時，還吐槽說連傷痕都是這麽大，你們別是長大後的雙胞胎吧。
護士本是無心之談，王一聽在耳中，卻是一咯噔，轉頭去看王善。
後者並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反而還會過來關心王一的傷怎麽樣了。
對於來自父親的關心，王一找了個借口糊弄過去，旋即，他在轉頭看向旁邊的鏡子時，卻愣住了。
因為，鏡子裏麵的那個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臉。
那張臉怎麽說呢，雖然年輕，但卻是另外一張完全陌生的，從來沒有見過的臉。
不，不是沒有見過。
王一忽然一驚，這張臉，其實是有些熟悉的，但是，王一卻不知道這張臉在什麽地方見過。
他努力回想的樣子，讓人以為他隻是怕疼。
那護士還不由得吐槽王一：“這麽大人了，還沒有個小孩子能忍呢，你看看人家這個小朋友，消毒水抹上去都不帶吭的，是吧小朋友。”
小王一很認真的點頭，抬頭來衝王一道：“是啊大哥哥，不管多疼，但咱們是男人啊，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
他略帶著稚嫩的嗓音說出來這些老氣橫秋的話，眾人聽在耳中，都忍不住一笑，就連王一，也下意識喃喃自語：“不管多疼，咬咬牙就能忍過去了麽？”
小王一啊了一聲：“對啊。”
王一聽聞這話，便轉頭看向護士站後邊的窗戶，外麵雨似乎停了，月亮已經升了起來。
剪斷截說，在護士站這裏把傷包紮好了，幾個人回到病房。
在守著王緹縈的同時，順帶著聊一些家長裏短。
王善煙癮犯了，便跑到步梯間去抽煙去了。
王一猶豫一番，也跟著去了。
這不是，王善才在步梯間坐下來，王一就到了，他坐在王善旁邊，什麽話也不說。
王善還以為王一沒帶煙，就遞了一隻過來。
原本王一是想拒絕的，可想了想，就有接在了手中，點著了一口，開始抽了起來。
不過他的動作很是笨拙，一看就是還沒學會抽煙的那種。
見狀，王善不由得露出笑意，坐在那自顧自的抽。
一根煙功夫下去，中間倆人什麽話都沒有說。比及抽完了煙時，王一這才猶豫著，喊了一聲王善。
正要起身回去的王善聞言停住，轉頭來看王一：“怎麽了小兄弟？”
王一略有些遲疑，然後抬起頭來看王善：“爸···叔，我有件事，想要問一問您。”
王善就又坐了下來：“什麽事你問吧。”
王一整理了一下思緒，便道：“是這樣的叔，我有一個朋友。他平時很衝動，而且也很···殘忍···”
王善楞了一下：“殘忍？”
“嗯，他總是喜歡捏死蟲子啊老鼠這種小動物。”
王善臉上表情很是坦然：“這不是很正常麽，這些都是害蟲，見了當然要弄死啊。”
“不是叔，我的意思是說，哪怕不是害蟲的小動物，他也會把它們給捏死，這，正常麽？”
王善想了想：“那就不正常了，這殺心太重了。”
“是啊，我和他說讓他別這樣，他不聽我的。而且，你說他說的厲害了。他還會和你翻臉。我認識的這些人裏，就沒有一個能勸得住他的。一勸他，他總是覺得我們在害他。叔，您能給我出個招不？”
王善捏著下巴琢磨了一陣：“我想想哈。”
王一點頭不言，就靜靜的等待著。
約莫著有五六分鍾，王善一拍大腿：“有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王一連忙抬頭。
就聽到王善道：“你這個朋友不是因為別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不信任。”
“不信任？”
“啊，他不信任你們，這才是問題所在。你們勸他是為了他好，可他總覺得你們在害他。對他來講，他可能孤僻慣了，你們這冷不丁的讓他改變自己的習慣。那肯定會被他敵視啊。”
王一認真的聽著，同時露出複雜的情緒來：“那叔，您有什麽讓他改變的方法麽？”
王善搖頭：“沒有，每個人的性格都是天生的。沒有哪一個人會說改變就改變了。想要解決這件事。”
說著，王善拿手點著王一的心。
“隻有他本人自己想開了，這裏放開了。嚐試著去信任別人，擁抱別人了。這件事才算解決，明白了麽？”
耳聽著王善若有所指的話，王一眨了眨眼睛。
王善則嗬嗬憨笑：“其實我也沒什麽文化，說來說去也就這些理兒，你呢，要聽就聽，不聽的話，就當我沒說過。”
王一用力搖頭：“不，我願意聽。”
王善一聳肩，便提出要回病房，並問王一一塊回去麽。
看著王善認真的臉，王一猶豫了一番，然後搖頭：“不用了叔，外麵雨已經停了，我也該回家了。”
王善就又問王一身上帶錢沒有，知道回家的路不知道。
王一笑著指著自己心髒位置：“當然，家一直在這裏裝著呢。”
說完，王一撇下疑惑的王善，快步的往樓下去了。
他一路出來醫院，抬頭看著高懸月亮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放聲大喊。
隨著他的喊叫，夢境一寸一寸崩塌，如地震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