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幾番糾纏
她一聽見，幾乎要氣炸了。她的好姐姐，如今得了勢，就誰都不放在眼裏了。她喊道：“姐姐，你不能丟下我這個妹妹！”
莊宛寧一聽，整個人都嚇住了。這莊雨凝可真是有本事，她一個人就能演出一本言情劇來……她差些笑出聲，然後知道，是不應付她不行了。她道：“你為何要跟過來？”
她說完這一句話，心裏又有點小小的滿足。這些日子裏，她被墨竹逼著學古人說話的方式，久而久之也領悟了一些竅門，比如用“為何”來代替“為什麽”，這樣聽起來會更古風一點。
她這句話一說，整個情勢就像是莊雨凝死不要臉，非要跟上來一般。莊雨凝臉色一白，但到底還記著自己要做的事情，她說：“姐姐，雨兒也要去，帶上雨兒可好？”
她說著。這宅子裏沒有旁的人，就隻有幾個從宮中來的嬤嬤。她們都是由皇後派來的，在這之前從來不曾見過莊雨凝和莊宛寧，僅僅隻是聽說，這莊家大小姐，智力是有問題的。
她們在宮中，不是沒見過這般耍賴使潑的人，卻不曾想過莊家二小姐，竟然是這樣一個貨色。這莊家的實際情況，看來倒是好外間傳言剛好相反，大小姐是個好的，二小姐才是個癡傻啊。
她們這幾個嬤嬤想著，都看不起這手段下作的莊家二小姐——說到底，人人都耍手段，但手段也要高明與不高明之分。如今姐姐要入宮，就這樣跟上來，那就是活脫脫的一個笑話。
莊雨凝不知道這幾個嬤嬤在想什麽，但是她知道她要做的事。她道：“姐姐，你若是不管我，我就在這裏攔著，不讓你進皇宮去。”
她說，還自以為嬌俏，扁了扁嘴，仿佛她很可憐，配上那一副清秀相貌，看起來當真是唱作俱佳。
莊宛寧微微一笑，墨竹都沒能和她坐在一輛車裏，這莊雨凝想跟？——不過她倒是想到了些可笑的事情，於是道：“好啊，你若是願意，就坐在前頭，與丫鬟奴仆們一起就是了。”
這話一出口，莊雨凝大驚。
她居然敢讓她一個小姐，去和奴仆呆在一起？她也不看看她身上的衣裳，那麽昂貴精致，像是奴仆會穿的麽？但想到她要做的事情，她不由得一咬牙，居然穿著一身雨藍色的衣裙上了車。她上的車，卻是與奴仆在一起，發硬的木板，一點也不好坐。
小姐出府，自然也會帶著幾個使喚用的奴仆，但他們自然與小姐不是一起的，就是在馬車後的木板上，有木板擋著，有個地方坐，方便他們來服侍小姐下車、上車。
這沒有蓋子的車上，尤其的冷，她又不如莊宛寧一般，坐在暖和的車裏，風一陣陣迎麵吹來，縱使如今時節，她不會凍僵，但是難受啊。其他的奴仆愣愣地看著她——二小姐怎麽會跟上來，還與他們坐在一起？
莊雨凝咬著牙，她等一陣子，一定要狠狠地治這莊宛寧！
這一回，一切總算是順了她的願望。莊家乃是名門望族，如今到了皇城，那也不需要多少時間。莊宛寧自打上了車，就一直掛心著莊雨凝。畢竟說到底，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甘願自降身價，也要上車來的。更何況是莊雨凝，這個自矜身份的大小姐。她想著，卻沒有想多久，很快聽見有人喊：“請下車。”
到達皇城以外，還要再過一重護城河，但過了河以後，就沒有誰能繼續呆在車上了。即使是後宮妃嬪都要換成轎攆，而文武百官即使再得陛下青眼，也必須自己走，這就是皇權。
而自大薑開國至今，隻有當年打敗外敵，凱旋回城的一位將軍，得了陛下的允許，可以騎馬進城。然，例外即是例外。而莊家，自然也沒有誰是例外的。話分兩頭，如今莊宛寧聽了這話，於是準備下車。
本來千金小姐下車，就會在馬車前擺一張木椅，隻要小姐們踩上去就好。可是這回，莊宛寧還沒有踏到那椅上，忽然之間馬匹一驚，就要拉著那馬車往前跑！
莊宛寧本來沒有戒心，行得極慢，眼看就她就要被馬車帶過去，若不是死，也是個腿腳斷了的下場。何況這裏是宮牆之外，天子腳下，這件事若是傳了進宮，隻怕與顏麵有損。
周圍人一陣驚呼，眼看莊宛寧就要無辜受害。
可是莊宛寧比誰都快，她立刻踏到椅上，然後再落地。她的反應能力，本來就比旁人要好，那馬匹往前跑去，帶動了馬車，卻依然沒能傷及她分毫。她回頭望著那馬車，車夫反應快，已經將馬匹拉住，臉色青白。
她再往後一看。莊雨凝就站在幾個嬤嬤身邊，也是一臉驚詫。
莊宛寧微微一笑，她終於懂了。自己的妹妹，大約是買通了車夫，讓他管不住馬，這樣自己若是在宮門前摔斷了腿，那可就是進退不得，騎虎難下了。可惜計策不行，她的反應可是在千萬次危機之中練出來的，如今隻不過是一輛馬車，不是槍林彈雨，她若應付不來，那才是笑話。
那車夫也是個機靈的，似乎要來向她認罪。但莊宛寧沒有管那麽多，她隻是輕聲道：“嬤嬤，到了這裏，就沒有誰可以跟著了吧。”
她的聲音安靜而悅耳，卻聽得莊雨凝麵色一陣陣青白。
嬤嬤也是有些慌張失措，但到底是宮裏的人，依舊說：“是的。”無論是哪一家的閨秀，如今到了這裏，都隻能由宮女引路了。莊宛寧於是轉身，跟著兩名宮女進了皇城之內。
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這高高的宮牆。她從前也去過紫禁城，但那感覺與這薑國，卻是全然不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宏大、華美、恢弘的宮苑。所謂皇權二字，被雕梁畫棟與金碧輝煌的殿宇詮釋得淋漓盡致。
她慢慢地，一步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