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裹足不前
一個丫鬟衝進清遠軒,跨過門檻。
她本就腳步匆忙,似乎有什麽要緊事要說給人聽,即使進屋來了,也快得差點站不穩。
她好容易站住腳步,就被紅袖攔住。紅袖挑眉,“是誰允你在小姐屋中,這樣放肆無禮?”
丫鬟從來也不是不會說話,隻是這一回,事情太急,任是如何口齒伶俐之人,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個好歹來。
她連連喘了幾口氣,紅袖將她扶起,淡淡問道:“又發生什麽事情了?”
聽見這話,那丫鬟才急急喊道:“紅袖姐姐……老爺與沈姨娘正往軒中來!”
可是紅袖顯然並不驚訝,隨即轉身,回到屋裏去告訴大小姐。
府中就是如此,人一多,通報的過程就變得曲折。紅袖一一說完後,莊宛寧也不過略一點頭,全看不見那丫鬟的著急:“現在?”
沈姨娘……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莊宛寧不由得皺眉。
本來她就不知道展舒修來訪,自然也就不清楚,自己和阿薩勒通信之事已經被人知曉。就在這時候,莊國棟就率先衝進門來。他身後跟隨著一大群仆人,更有那沈姨娘在,就登時顯得氣勢洶洶。
他看起來怒氣衝衝,手裏抓著一疊信封。
他走近來,見女兒坐在榻上,不由得怒由心生,直接就一疊信直接砸到她頭上。白紙四散。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他怒吼。
屋中人都是一驚,誰都不曾想到,老爺竟然也有這麽生氣的時候。
莊宛寧本還鎮定,如今看見這些信,卻睜大了眼睛。這是她與阿薩勒來往寫的信……甚至還有一封,是昨日才送出去的。
怎麽一回事?她皺眉。她寫過的信,卻到了莊國棟手裏?
可莊國棟見自己女兒一言不發,隻以為她是不願理睬自己。他冷冷一笑:“和外男通信,況且還是異族之人。連二皇子都知道了,我這個父親才知道我的女兒在做什麽!”
他怒目圓睜,語氣卻又冷得滲人,莊宛寧卻不是很怕。
三言兩語之間,她就弄清楚了今日情況:是展舒修偷了她與阿薩勒的信,隨後來告訴莊國棟?這就說得通了。
難怪這幾日,他不再與她聯係,原來是因為他正在籌謀這件事。莊宛寧這才明白,為何那次吵架後,展舒修就再沒了蹤影。
她反問他:“父親不問青紅皂白,就覺得是女兒犯下的錯?”
她這樣問。被人猛然打斷,莊國棟的情緒才稍稍冷靜了一分。他往後一退,坐在椅上,壓抑著沙啞聲音:“不是你的錯,還能是誰?二皇子沒有直接退婚,已經算是好的了。你還想狡辯?”
這個時代的人全都覺得,女子就該呆在閨閣之中,而不能同外男有聯係,否則於閨譽有損。莊宛寧明白這一點,然而她卻並不打算遵守。
“我不是狡辯,”莊宛寧直視莊國棟,她站起身,兩人對視著:“可父親連一個合理解釋也沒有,這就來懷疑我了?”
莊國棟這時候脾氣本就不好,聽了莊宛寧的反問,就更是怒發衝冠。他正要斥責她,沈姨娘卻忽然開口,攔住了他。
近日來,這位姨娘養尊處優,顯然已恢複了舊日的生活,看起來自然也就優雅雍容,悠然自得,儼然一副主母之態。
她笑吟吟走上前來,與莊宛寧仿佛頗為親密。“大小姐,如今證據確鑿,二皇子哪裏有必要誣陷自己的未婚妻?大小姐莫非要說,殿下會親手抹黑你的聲譽不成?”
她這麽一問,莊國棟就好似尋到了主心骨。
“沈姨娘說的是,”他望向莊宛寧,“莫非你還想說,二皇子為了能解除婚約,就特意來偽造證據?這對他可沒什麽好處!”
沈姨娘搖了搖手中折扇,悠閑的說:“老爺,依妾看來,還需搜屋,看看大小姐可有其他不端之舉才是。”
他本就已怒不可竭,這時候情緒一冷,心底的怒火卻還未被澆熄。聽到這話,正正是合了他的心意,於是他道:“來人,去搜屋!”
搜屋?搜什麽屋?
莊宛寧睜大眼,她可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清遠軒會再次被搜索。
她喊:“你們敢?”
但這一回,可沒有旁人會來幫助她了。莊國棟見她如此,心中更是不愉:“你這忤逆的女兒!還敢違抗為父之命不成?”
正是這樣冷冷的一句話。莊宛寧屋裏的人哪裏還敢妄動——要知道,大小姐再重要,重要程度可比不過家裏的頂梁柱!
而老爺這樣一喊,他手下下人自然就要領命。一批人出去,就同那日沈姨娘來時候一樣,翻箱倒匣。
可那日來的不過一個姨娘,今日來的人,卻是她的父親。
莊宛寧本就心有不甘,她站起身,想要攔住他們,然而莊國棟卻怒喝一聲:“你還想幹什麽?我說要搜屋就搜屋,我倒要看看,你還藏著什麽不貞不淑的東西!”
說完,就命幾個下人,按住了她。
今日卻是來管她了。
莊宛寧心裏不由得冷笑,這莊國棟萬年不理會她過的生活,如今牽涉到她的利益了,卻反而管起她來。
她不由罵道:“父親真是好大的氣派!”
此言卻是諷刺。莊國棟不理會它,不久就有下人,將屋裏的東西都搜了出來。
他們倒是有分寸,隻找那些莊國棟想看見的東西。下人們將幾套男裝,一些外男才看的閑書,丟到地上。這些東西,就是莊宛寧不遵規矩,最好的鐵證。
莊國棟一看那些東西,更是氣上心頭。在他看來,女子就該乖乖待在屋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穿著男裝,到外間去閑逛。
他仔細看了幾眼,就道:“燒了!”
下人哪裏有不敢聽從的,自然就將那些東西都丟進火盆,很快它們就都燒成了灰燼。因是老爺親自下令,屋裏幾乎沒有人敢哼聲,同沈姨娘來為難的時候,情況可大不一樣了。
莊宛寧被人攔住,她冷眼看著,卻是一言不發。“父親還要做什麽?”
這時候,一旁的沈姨娘卻發話了。她坐在莊國棟旁邊,媚笑道:“大小姐以為這就夠了?老爺,我們隻燒了東西,她恐怕日後還會命人再次買來。隻怕這孩子,心裏還是不聽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