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自取其辱
莊雨凝今日打扮得相當好看,她一身白衣,衣裙下擺卻繡有桃花,一雙眼睛垂下來,帶些天真的媚意,卻足夠清純,看著人時,真如小鹿亂撞。
若隻是單純,給人感覺如同清水,看上去是透明潔淨,喝下去也不會覺得難喝。但在清純中帶媚,那氣質就像是海水,海水自然也是水,但喝下去,卻隻會越喝、越渴。
毫厘之差,天差地別。
莊雨凝道:“娘,你猜今日,姐姐在做些什麽?”
她眨眨眼。她新梳的劉海,幾縷發絲垂下來,稍稍遮住眼睛,卻更襯托出臉頰清秀小巧,肩膀纖細柔弱,當真如同楊柳隨風,纖纖弱質。
即使人不可貌相,然而這同人打扮與否,並無關聯。
沈姨娘望著自己的女兒,她顯然甚是滿意,“還能如何?身為大家閨秀,自然是在家中,梳妝繡花。”
聽見這話,莊雨凝不由得笑出聲來。
她是真的開心,然卻笑得嬌俏。叫人看了,不敢嗬責。莊雨凝想起她那姐姐,如今正在屋裏,明明那宴會之人同她有關,然而她卻不能去。
姐姐,她不由得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這才平靜下來。
有些人就是如此,擅長自欺欺人,因為習慣這樣瞞騙著自己,所以他們也會過得很開心。
莊雨凝登上馬車。平日裏,這本不該是她們母女坐的,但今日因為莊宛寧被禁足,所以就屬於她了。她坐在華麗而舒適的車架中,隻感覺今日路程都快了不少。
她們手持請帖,自然就能到蕭家去。
她知道,如今蕭家出了一名蕭貴妃,本身權勢在京中也是數一數二;單憑蕭此一大姓在五望族之中,就可略窺其勢力一二。
蕭家府宴如何,即使她從來沒有見過,也能想象出來。
莊雨凝想到的,最重要並不是她姐姐在家中如何受苦,而是她終於可以代替她,成為那個被所有人關注的人。
下車時候,她特意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著,隨後抬頭挺胸的,與母親一同走進了場中。場中人人衣著光鮮亮麗,叫人豔羨,屋中布置亦是氣派奢華,是大族氣度。
她忍不住笑。
這一回,站在這裏的人,終於成了她——而不是莊宛寧。
然而她才剛離開沈姨娘,往另一邊走去時候,就受到了打擊。她撿起一個姑娘的手帕,想要遞回去給她。“這位姐姐……”
她笑著看過去。
或許因為,她本以為那姑娘會對她回以一句謝。
然而那少女回頭看見她,卻仍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多謝了。”
“不用謝,”莊雨凝還想這麽回複她。
然而少女的下一句話就是:“不必了。”
說完,揚長而去。
她的笑意登時都凝在了嘴角,活似一盆冷水淋下來。就像是那冷淡的態度。
怎麽會這樣?
莊雨凝站在原地,完全反應不過來。她幾步追上前去,還想要討好那個少女。她剛剛已經認了出來,那是楊家的嫡出二小姐。她問:“是妹妹有錯,得罪人了麽?”
那楊姑娘才回過頭來。
她們身高相約,但她明顯比她冷淡許多,且還同她保持著一臂的距離。她淡淡地道:“不是得罪我。我奉勸你一句,莫要與人搭訕了,在角落好好地呆著,或許你會好過些。”
……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一次,卻輪到莊雨凝不明白了。她不清楚她姐姐的私交,但也清楚這段時間莊宛寧沒有寫過任何信,述說她的經曆。那麽這位楊姑娘,為何會如此對待她?
但很快,那少女繞回了她的圈子裏。不再理會他。
莊雨凝一時失神,她甚至看到,剛才她撿回去給她的那塊手帕已經不見了,她衣襟旁的是另一塊粉絲帕。
那是不是在說……她甚至不願意要她碰過的東西?
而很快,她的疑問找到了答案。
周圍人瞧見她獨自一人站在場中,那楊姑娘又丟下她獨自一人離開,所有人登時竊竊私語起來。
這些人大多參加過莊家那一場宴席,知道這莊雨凝是毒害自己姐姐,害得姐姐臥床不起的人。如今她居然敢出現在這裏,還一副假麵狐狸的樣子,想要同人交好——然而有誰願意理睬她?
做過一次錯事,樁樁件件,旁人都給你記著。
莊雨凝左看右望,卻隻見到人人低聲議論她的聲音,如同蒼蠅飛過;而且她們看著她不懷好意的眼神,幾乎銳利得她承受不住。
她被看得漸漸開始膽怯起來。為何會如此?
莊雨凝從來也沒想過,她居然會是這樣的下場。她往左右看去,很快見到一個姑娘,她也同樣站在場中一角,或許會願意同她說說話。
她一走近,卻聽得那紅衣少女道:“你就是莊雨凝?”
那語氣,當真不怎麽樣。
莊雨凝不知道,為何她們會是這個模樣。卻聽得少女冷笑一聲,“害了人還在這裏裝無辜,上一回還不夠麽?”
她與她擦身而過。
因為衣裙一帶,就將旁人手中酒杯,不小心帶到了莊雨凝身上。她的一身白衣,被酒水一潑,似乎就濕了一些。
莊雨凝張了張嘴,她身旁的人卻喊起來:“你衣服濕了!”
隨後,她就被人拉下去。因為衣裳濕了,要拖下去換,一路路過場中,她都能聽到旁人的聲音:
“這是誰?”
“你不知道麽?這是莊家的那個庶出女兒,她上次還……”
怎麽他們都一一記得這麽清楚?
莊雨凝隻覺得難受。
她被人帶下去,換了一套衣裳。換了衣裳以後,她獨自一人,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個涼亭。此時天色未黑,日光尚亮,風景甚好,她卻沒有心情去欣賞。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涼亭中,剛剛那些混亂,還殘留在她腦海裏。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即使莊宛寧人不在,可旁人也還是會看不起她。莊雨凝想到這裏,忍不住開始覺得,她是不是這輩子都不能翻身了?這輩子都隻能活在那個人的陰影之下?
少女想著,心裏難過起來,眼淚就大顆大顆往下滴。
然而就在這時,她卻聽見遠處,傳來人聲。
“這是哪家的小姐,坐在亭中,獨自垂淚?”
卻是一名公子,往此處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