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息消亡

  ,在離死亡最近的地方

  罪惡在進行最後的挑釁,他剛剛佔領著許言的身體,比誰都清楚他現在的狀態。

  堅持不了多久。

  他下定了結束的判決。

  原本應該是絕望無助的氛圍,可事實並非如此,假面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就在剛剛,他確定自己看到了,看到了許言在聽完話后,那一閃而過的眼神。

  那不是現在的他應該擁有的神情,彷彿是凌駕萬物之上的自信,以及不容反駁的聖明。

  「怎麼,堅持著不肯死去,你以為你還有贏的機會嗎?」

  罪惡用嘲笑般的語氣說道。

  現實與理想是有差距的,在那些可笑的動漫中,不管對手有多強大,主角總是能靠著堅定的意志,取得最後的勝利。

  可事實往往與之相反。

  靠著意志什麼都完成不了,失血過多就是需要輸血,穿透心臟就是要死,不能違背的規則,一分一秒都不會多給。

  想象一下,如果許言還能揮動縛戰,輕鬆地砍掉罪惡的頭顱,那該是多麼不科學的畫面,以至於拍成電視劇,觀眾看了都會說:

  他是不是開外掛了,合理嗎?這樣也行?

  許言站著沒動。

  罪惡試探著來到他的身邊,繞著他轉了一圈,而他就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沒有任何改變,他的目光逐漸暗淡下來,讓本就漆黑的眼瞳,失去了活力的光彩。

  「哈哈,看到了沒有,如此費盡心思,不還是落得這個下場。」

  罪惡喋喋不休地說道,似乎要把剛剛受到的屈辱都從嘴上討回來。

  「真不知道你在堅持著什麼?就為了小時候救你的警察?就為了那微不足道的正義?真是太天真了,一定是太少體驗成年人世界的黑暗,就覺得世界總是一片光明,可笑,可笑至極!」

  許言還是沒動。

  連眨個眼睛都沒眨一下。

  似乎已經失去了生命,只剩一個空蕩的軀殼,還堅持著站立,至死都不肯倒下。

  「不是什麼人都能承受白奕力量的,強行得到的力量,終有一天,會被力量反噬。」

  罪惡依附白奕而生,沒有人比它更懂白奕,就跟普通的人類的一樣,擁有著喜怒哀樂,會妒忌,會憤怒,會驕傲。

  以至於跟許言一比。

  許言這破性格還更不像人類一些。

  不過,大千世界,什麼人都會有,再奇葩的性格都能遇見。

  罪惡湊近許言的臉,細細打量了一會兒,面露嫌棄地說道:

  「看見你還真是討厭,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既然已經死了,就老老實實地長眠吧!」

  他揮起手,黑色的物質朝著許言就舞了過去。

  砰——

  清晰的槍聲響起。

  罪惡抬起手,看見自己的掌心中,出現一個子彈大小的洞,還冒著絲絲青煙,似乎還帶著些腐蝕的效果。

  罪惡驚訝地轉過頭,與假面對視上,假面晃著手中的槍,一臉淡定地說:

  「死都死了,就放過他唄,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要懂得給人留個全屍。」

  罪惡卻沒回應假面的話,而是直接問道:

  「你居然能傷到我?」

  假面也露出同樣驚訝的眼神,看了看手中的槍,然後,笑著說道:

  「哦?那不廢話嗎?就算你誕生於白奕,很不一樣,那說到底,不也是惡,是惡的話,那伯格的骨魄應該就能派上用場。」

  「伯格?那是誰?」

  罪惡有些疑惑,它對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沒有絲毫印象。

  假面還頗有耐心地解釋道:「一名偉大的白衣兄弟,終於,還是為拯救世界,獻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是說到白衣,它就想起來了。

  奧羅拉小鎮的白衣組織。

  被神眷顧的最後一批人類,擁有覺醒的資格,生來便要與惡戰鬥,擁有著惡最為懼怕的東西——骨魄。

  「你想要救他?」

  罪惡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轉過頭問道。

  假面看了看許言,輕輕地搖搖頭:「現在說救,好像晚了些吧,反正,我還挺佩服他的,人都沒了,至少,給他留個體面。」

  「這就是你們人類的規矩嗎?真是麻煩。」罪惡雖然不屑地說道,但確實沒再對許言動手。

  他緩緩挪動著步伐,來到溶解的邊界前,剛剛因為打鬥的關係,填補的進度都停止下來,天火也不再降臨,死去的靈魂也減少許多。

  罪惡抬起手,抬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他脫離了白奕,自然也失去了對火焰的控制,在這個世界上,也就只剩縛戰能斬斷聯繫,偏偏被許言拿來用了,還真是不幸。

  或許,在這一刻,它是發自內心的悲傷,但悲傷不是一個罪惡的情緒,很快就會被它遺忘。

  「這縫隙你還補嗎?」

  假面來到它的身邊,仰著頭,凝視著天空。

  都說鬼界與人間是重疊的兩個世界,誰能想到,溶解邊界的位置,就正好是在X市的位置,所以,才需要籠中之鳥計劃,來輔助邊界的填補工作。

  「我已經脫離白奕,那這個世界的死活與我何干?我又何必再幫白奕收拾這堆爛攤子。」

  令人意外地,罪惡並沒有對假面動手,反而跟他聊了起來,聽語氣,也不像是剛認識的樣子。

  「其實,許言斬斷聯繫還是幫了你,獲得自由的感覺,是不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假面調侃道,像是在跟一位老熟人聊聊天氣,看看風景,而所有的悲鳴,就像是為他們而伴奏。

  罪惡轉過頭來,寒冷的氣息在地獄流轉,當火焰熄滅,鬼魂渴求的熱源便不再存在,它們恐懼燃燒,卻又害怕冰冷,似乎只有蜷縮在誰也看不見的角落,才能獲得真正的安穩。

  「假面,不對,你的真名叫張一歸,你是地獄第一個嘗試與惡接觸的鬼魂,所以,破刃,你成功了,我,你也成功了。」

  假面眯起眼睛笑了笑,似乎是真正的開心:

  「是啊,所以……我還要說合作愉快嗎?」

  「沒必要,我不喜歡你。」

  罪惡沒有隱藏自己的情緒,手心的疼痛還在繼續,它握緊拳頭,抬頭仰望。

  這是他今天,受到的唯一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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