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深夜外賣訂單
深夜,雨還沒停。
樓下點單機忽然“叮咚”響了一聲,傳出一個機械女音:
“您有一份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
許言這才有了一些反應,他緩緩抬起頭,眼神沒有聚焦,不知在看何處,回憶像電影,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又逐漸消失。
“叮咚”機器又響了一聲。
就好像在催促一樣。
許言倒是不急不慢,他起身洗了個澡,換了件厚衣服,走下了樓,這天,還是寒冷的。
漆黑的店裏,隻有點單機的屏幕還閃著光,上麵寫著:
一杯美式咖啡,標準冰。
地址:x市城東區建山路程式蠟像館展廳辦公4樓405房間。
他明明記得上樓休息時,把這機器關了的。
許言在屏幕上點了一下。
“叮咚,您的訂單已接受,正在派送中。”
每個城市裏,總會有些恐怖的都市傳說,什麽深夜奔馳的黑色摩托,其實開車的是一個無頭女性;什麽可以連接地獄的網頁,隻要告訴它名字,就會有個少女來幫你複仇;還有什麽遊蕩在路上的冤魂,需要有人為他指引回家的道路……
諸如此類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大多都是茶餘飯後說著玩的。
聽聽就好,不要當真。
對於x市而言,城東算是一個詭異的存在。
每年總有幾個命案會在城東發生,就比如去年的唐雪園滅門案,至今,仍有不少未解之謎。
有人說唐雪園不是自殺,而是他殺,所以怨氣久積不散。
每到半夜十二點,就能在她家的廠子附近聽見一個女人淒慘的哭聲,偶爾,還能聽見她在呼喊你的名字。
人們都說不能回應,傳聞中,隻要回了話,那個哭泣的女人就會找到你,殺掉你,將你的屍骨啃食殆盡。
聽著嚇人,可也沒人真的遇到過。
這種流言總歸不是什麽好事,城東那塊本就偏遠,大家都想著往城裏擠,再加上近幾年倒了兩個商業中心,城東區就變得越來越荒涼,沒有人氣。
許言一路從市中心開過來,從熱鬧到安靜,看著燈紅酒綠到孤獨工廠,體會最深。
再往裏走,有些路上連個燈都沒有,黑漆漆的一片,許言按照導航指引的路線,左拐右拐。
“前方一百米,進入建山路。”
身後的黑暗中,忽然傳來輕微的呼吸聲,若不仔細聽,很難發現。
許言猛踩刹車。
還好是在路上無車的深夜,巨大的慣性讓他往前一震,許言打開頭頂的燈,往後一看,後座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車燈閃了一下,隨即又恢複正常。
許言轉過頭,將手機架好,重新啟動車子,就在這一瞬間,車載屏幕“茲拉”一聲,亮了起來,瘋狂跳動著雪花。
“嗚嗚嗚……”
耳邊傳來一陣空靈的哭聲。
“許言,許言……”
隱約間,還能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一遍一遍地喊。
好像在等待他的回應。
終於,許言嫌她太吵,皺著眉頭問道:“你有事嗎?”
“……”
他一說完,空氣便一下子陷入沉默,傳聞中的女鬼沒有出現,反而是所有的詭異瞬間消失。
許言等了半天,也沒有什麽意外發生,這才啟動車子,繼續向程式蠟像館開去。
一路上,許言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看他,等許言轉頭尋找時,又一切正常。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下來。
一條公路盤旋而上,仿若看不見盡頭,周圍是茂密的樹木,四季常青,在黑暗的映襯下,就好像有人蹲在草叢裏,一動不動,隻有等到車燈一閃而過,才能看清那是半截蠟像,隻有上半身,是個未完成廢品,被隨意地丟棄在樹林裏。
等車開到程式蠟像館附近時,一隻手臂悄悄從後排伸出來,想要去拍許言的肩膀,可許言眼疾手快,那隻手還沒碰到許言,就被許言扣住了手腕。
扣住後,那人也沒有反抗,手軟趴趴地搭在他的座位上,許言用力一扯,將她都扯了過來。
結果卻發現,那就是一隻右手手臂,沒有身體。
手臂的斷麵整齊,看上去像是從蠟像上拆下來的,隻是手感摸上去有些順滑,跟人的皮膚一樣。
車子停在程式蠟像館門口。
他本想看看在城東作妖的是個什麽鬼,結果連鬼都不是。
外賣訂單顯示快要超時,許言隻好將這手臂放在車裏,拿上那杯冰美式咖啡,下了車。
展廳大門已鎖,想要上四樓,就隻能從旁邊的小門上去,沒有電梯,隻能步行。
啪嗒——啪嗒——
許言的腳步聲回蕩在整個樓梯間,影子隨著光影變幻,潮濕的空氣粘膩,讓他有些呼吸不暢。
他也曾驚訝過,心髒上插著一把小刀的人類,竟然還需要呼吸,不僅如此,他隻要一劇烈運動,心髒就會猛得跳動,像是要努力回應他的身體,隻是,這樣的回應會讓他疼到生不如死。
不能跑、不能跳,就連走路也要放緩步調。
跟那個人說的一樣,他像是死了,又像是活著。
更準確的說,像是在生與死之間,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點。
隻要這把刀還插在他的身體裏,他就能一直保持這個不生不死的狀態,而這把詭異的小刀,活人的眼睛無法看見,所以,他也不用把自己藏起來苟活。
許言走進四樓,一眼就找到了405房間。
這沒什麽難的,整棟大樓裏,就隻剩這一間辦公室還亮著燈,許言站在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你好,你點的外賣到了。”
“請進,門沒鎖。”
門一推開,一股冰冷的空氣撞了上來。
許言轉頭一看,一名中年男子背對著他,正拿著毛筆在為麵前的蠟像做修飾,一筆一劃,細細勾勒,那蠟像紮著馬尾辮,看上去是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孩子。
“放在桌子上就好。”男子頭也沒回地說道。
許言應了聲:“好。”
桌子上擺滿各種各樣的石膏和模型,還有一疊一疊散亂的文件,許言稍微挪了個空間,將咖啡放了上去。
男子還在專心地修飾著眼前的蠟像,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很久之後,他放下筆,退後兩步,細細品味著他的作品,過了一會兒,他輕皺眉頭,再次提筆,又對蠟像做了些修改。
許言沒走,他站在男子身後,靜靜地等待著,一直等到他完成,才好奇地出聲問道:
“她的手臂呢?”
眼前的蠟像,少了一隻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