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019.競拍
這個世界上有那麽一種人，隻要見到一麵，就能留下令人深刻的印象，即使你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他隻是隨意地坐在那裏，渾身上下都是黑色，偶爾散發出一絲狂傲的貴氣，給人一種極其特別的神秘感覺。
許言不由自主地多看兩眼。
當年，黑死的流行擊潰了中世紀引以為傲的社會秩序，醫生戴起了凶惡的鳥嘴麵具，用來抵抗令人膽寒的瘟疫，隻是，無力的醫學技術並不能起到多少作用，隻能加深人們對死亡的恐懼。
死亡，沒錯，那就是死亡。
“接下來，請上今晚的第一件拍品。”
拍賣已經正式開始，許言轉過頭，他剛剛沒聽介紹，所以也對這第一件拍品充滿了好奇。
隻見婀娜多姿的禮儀小姐從幕布後走了出來，手裏推著高高的展示台，放在舞台的中央。
展台上放著一枚紅指甲。
細長而又光滑，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生動鮮紅，指甲下還泛著絲絲血光，就這麽看一眼，感覺就充滿了不祥。
“詛咒指甲，聽說指甲上還附著著死去的怨靈，起拍價五百萬，現在開始競拍。”
從拍品出來後，場上有了不小的騷動，一聽開始，就紛紛舉起了手中的號碼牌。
這競爭氛圍讓許言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原本安靜的場上忽然就有了種詭異的熱鬧，耳邊傳來快節奏的報價，一層一層往上疊加，金錢刺激著血液快速流竄。
貧富的差距壓抑在周立偉的心頭，握著競價牌的手不敢挪動半分。
“三千二百萬，還有要加價的嗎？”
好不容易等到一輪喘息，主持人高昂的聲調又讓人止不住地蠢蠢欲動。
空氣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帶著些微弱的粉紅色，場上似乎熱鬧了起來，像燃燒的火焰，在沒有燒完之前不會停下，耳邊不斷充斥著那一個又一個無法觸及的數字。
“五千萬，五千萬，還有人要加價嗎？”
小錘懸在空中，隻要落下就代表著交易的成功。
不過一個紅色的指甲，居然能賣出上千萬的價格，難怪周立偉會說這裏的人腦子都有點問題，這根本無法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
有錢？
或許是太有錢了。
“六千五百萬！”
就連主持人的聲音都帶著止不住的興奮。
周立偉低著頭，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就是無盡的折磨，每一次報價都像一擊猛錘，在狠狠敲打著他的自尊心。
“六千七百萬，這位先生給出的價格是六千七百萬，請問，還有人要加價的嗎？”
芳香愈濃，沸騰的熱血似乎要衝破肌膚，放下牌子的人大多都在四處張望，他們早就退出遊戲，隻是等待著更加瘋狂的競爭，一場更為盛大的炫耀。
“六千七百萬一次。”
主持人還在台上叫喊著。
許言背後傳來一些竊竊私語，聲音不大，恰好能夠聽見：
“這價格高了。”
“高太多了。”
“估計是沒有人會繼續拍了。”
許言隻是來看戲的，他從頭到尾都站在熱鬧邊緣，尋找著可能的目標，他冷靜地觀察著場上的每一人，包括，身邊那位。
那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兒動作，就像一座雕塑，冷靜而又淡定地坐在那裏，鳥嘴麵具擋住了他整個麵龐，隻能從他的眼神裏，莫名看出種俯視眾生的味道。
“六千七百萬兩次。”
大多數客人開始交頭接耳，似乎在進行最後的討論，如果還沒有人加價，那這枚指甲將會落到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手裏。
那個男人坐在位置上，享受著眾人看向他的目光，眼裏帶著幾分驕傲與不屑，似乎這點錢對他而言，不過是一件小事。
周立偉看向他時，眼裏閃動著一絲羨慕，橙子對這種事自然是提不起一絲興趣，他乖乖地呆在許言腿上，不出聲也不鬧騰。
“六千七百萬三次……”
小錘子朝空中揮起。
即將落下時，一道清冷磁性的聲音在許言耳邊響起：
“一億。”
全場忽然沸騰了起來，就像石頭扔到了水裏，激起無限的水花。
許言詫異地轉過頭，看見旁邊這人舉起了手中的競價號碼牌，說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數字。
“一億一次。”
就連主持人都帶著震驚的目光，這顯然已經比估值高出太多太多。
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這裏投來，熾熱的視線，還有探索的眼神，仿佛這是世界的中心，當然，也包括那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能從他錯愕的目光中，讀出幾分難以置信。
“一億兩次。”
主持人拿錘的手微微顫抖。
這一次全場安靜，沒有人要與之競爭。
忽然，周立偉拉搭住許言的手，一臉驚恐地問道：“你幹什麽！？”
“什麽？”許言疑惑地看向他。
“一億三次！”
台上還在按流程叫喊著。
周立偉一副快要崩潰的表情，他拽著許言的手，湊過來小聲說道：“你能付得起一億嗎，你就這樣亂喊，找死啊你！”
“什麽？！”
許言轉過頭，看見身邊的座位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坐在那邊，而台上揮舞空中的錘子已經落下。
“嗒。”
幹脆利索的響聲。
“一億成交！詛咒指甲由三十七號先生買下，請在拍賣結束後，進行剩下的交易。”
現在，主持人看向許言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敬意。
許言低下頭，看見手中的競價號碼牌上，寫著：
37
腦袋嗡得一震。
“許言，你在搞什麽鬼？”
就連橙子也看不下去了，直接出聲問道。
許言到現在也沒有反應過來，明明是另外一個人拍下的，怎麽就變成了他？
一次競拍結束。
那個漂亮的禮儀小姐再次走了出來，推著新的展台，上麵擺著第二件拍品。
一張破舊的手稿。
泛黃的紙張上帶著觸目驚心的血紅，幹涸的字跡放縱而又淩亂，隻能從中感受到筆者的癲狂。
“這是今晚第二件拍品，塔納托斯手稿，上麵的文字是傳說中的古老語，起拍價七百萬，現在開始競拍。”
禮儀小姐推著第一個展台離開，台上新的拍賣就要開始，剛剛那個失敗的男人似乎要重新找回麵子，又開始新一輪的競爭。
還是一樣的熱血沸騰，但許言卻感覺渾身冰冷。
“走吧，我們現在偷偷溜走，說不定還來得及，反正拍賣會嘛，難免會有流品。”周立偉趁此空隙趕緊說道。
許言這時才徹底明白過來，他迅速冷靜下來，轉頭朝四周看了看，抱起橙子小聲說道：“走不掉，他們都在盯著。”
“那怎麽辦？”
周立偉也看到了那些侍從，背後的大門已經關閉，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又不可能真的這麽荒唐，先不說有沒有錢，再有錢也不可能拿出一個億，去買那個被詛咒的指甲。
許言緩緩站起身，周立偉剛想跟著站起來就被許言按著肩膀，壓了下去。
“你別跟著我了，剩下的事與你無關，待會拍賣結束後，你就去其他地方碰碰運氣吧。”許言對周立偉小聲交代道。
說完，他就抱著橙子向門口走去，果然，沒走兩步就被人攔了下來。
侍者一板一眼地說道：“先生，不好意思，拍賣期間不允許擅自離場，若要結賬，請走特殊交易通道。”
特殊交易通道在另一邊，是個與出口完全相反的方向。
“多謝。”
許言內心雖然沒底，但表麵還是要做到從容應對。
他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周立偉擔憂的目光追隨，一直看到許言的身影消失在特殊通道裏，逐漸走遠。
而會場上新的拍品，很快就突破了七千萬的大關，還隱隱有向憶元衝刺。
顯然，相比於一個指甲，他們對所謂的手稿更感興趣。
“你要是真有良心，就別抱著我一起來啊，可惡。”
橙子趴在許言的肩頭，東張西望，這通道裝飾得異常華麗，就好像刻意為了凸現主人的豪氣。
許言輕笑一聲：“那不行，我一個人害怕。”
“害怕？虧你說得出口，許言，臉還要嗎？”橙子沒好氣地說道。
“要的要的。”許言漫不經心地回道。
一轉頭，看見牆上有一副風景畫，竟然有些莫名的眼熟。
“既然沒那個本事，那你為什麽要競拍，好了，闖了禍還得收場，我告訴你，舊世紀的規矩可和外麵不太一樣，就怕你現在是橫著走進去，待會要豎著走出來，我可不給你收屍。”
橙子真是驚呆了，要不是隻高冷小貓，他就要一巴掌拍在許言腦袋上，問清楚為什麽要這麽做。
許言沉下眼眸說：“我不知道，不管你信不信，剛剛那個舉牌的人，真的不是我。”
“你騙鬼呢！”
或許，是真撞鬼了吧。
所有人都看見了，競價牌在手，就算許言滿身是嘴，也無法解釋清楚。
橙子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許言的回應，他轉頭一看，發現許言在盯著麵前的畫。
一輪巨大的血月掛在夜空之中，被烏雲遮擋了一半，月下有小河流淌，清澈見底，有血色彼岸在河底盛開，遠處，還有一棟五層高的大別墅。
而占滿畫中的是一棵蒼天大樹，上麵纏滿了詭異的枯藤，地上堆滿了層層白骨，數不清的黑色手臂覆蓋在白骨表麵，在不斷向上掙紮。
樹枝上坐著一個絕色女子，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清晰感受到她那攝人心魄的美豔。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如鬼魅般的紅指甲。
“這有什麽好看的，趕緊走吧。”橙子不滿地說道。
許言點點頭，應了聲“好”，轉身向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