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今夜小樓又春風

  旁白

  與魯迅先生說

  日前拜讀先生之《南腔北調集》，中有關於婦女解放一文，深以為意！


  先生敘述女子之苦痛，吾每每讀至此，淚浸濕衫。


  至破除封建弊疾以來，吾尤幸跨出閨閣，踏入社會。


  但仍時時歎息、苦痛，先生之敘述，仿若近我身旁如是……


  後讀先生之號召，仿若忽見深海遠處之燈塔，雖遙不可及，但明亮耀眼。


  吾忽悟秋瑾之勇，警予之義，為自由，為平等，為信仰而存，遠勝於碌碌無為，寂寂一生！

  邯口三姑娘敬上


  1934年除夕


  正文

  三姑娘在書店工作有一段時日了。白天多數時間都是三姑娘一人在看店。晚上，趙鵬和王小五會住在店裏。


  趙鵬經常帶一些不賣的書給三姑娘看。書店的書基本賣不動，但經常有青年學生直接來店裏拿不要錢的書，趙鵬說，那是出版社托他免費發給學生們看的。


  但趙鵬特意囑咐三姑娘不要把書帶回家或者再借他人。


  三姑娘不懂，但仍照做了，她隻知道這又是跟這該死的局勢相關。


  趙鵬每次給三姑娘發工錢的時候，三姑娘都極為不好意思：“店裏都不怎麽賺錢，我不好意思拿工錢！”


  趙鵬安慰三姑娘道：“你拿著，這是老板發的，我們是出版社的直營店，店就是個窗口，出版社還是賺錢的！”


  三姑娘將信將疑。


  “今晚，我們出版社在河畔茶咖有個聚餐，你也去吧”，趙鵬說。


  “嗯，我去看看！”三姑娘有些開心。


  “你也是個愛學習的孩子，那裏有一些師範和邯口大學的學生，你去交交朋友也好，增廣下見聞也好！”趙鵬多說了幾句。


  “嗯，好的。”三姑娘說。


  下午5點，趙鵬帶三姑娘到了“河畔茶咖”。


  三姑娘看見茶咖館外掛了“滿客”的牌子。


  “還是包場呢！”三姑娘心想。


  進了茶咖館，趙鵬帶三姑娘到了原來存麵粉的庫房，庫房現在已裝飾成了一個會議室。


  “這是出版社的劉主編！”趙鵬兩邊介紹，“這是三姑娘。”


  “你好”，劉主編伸出手，“你作為我們的員工，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見麵，確有些晚了。”


  “您好，主編，不晚不晚。”三姑娘答。


  幾個月的免費書籍看下來，三姑娘基本上也猜個不離十了。


  “我要參加革命！”三姑娘突然斬釘截鐵地接著說。


  劉主編微笑著，一點也不意外，這幾個月他為三姑娘挑選的書看完，她能有這樣的意願實屬正常。


  “你確是想好了？”劉主編慎重地問三姑娘。


  “我二表哥四年前就參加紅軍了，我大舅、大表哥死於國民黨之手，現在民眾、學生都知道要外反侵略，內反暴政，我雖然沒有上過正規的新式學堂，但也知道我們需要一個平等、自由的世界。”三姑娘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


  劉主編滿意地點點頭。


  講完話，趙鵬和主編還有點事情，三姑娘一個人出了會議室。


  茶咖館裏又陸陸續續來了些人，除了王小五，其他人人三姑娘肯定不會認得。


  三姑娘一個坐在櫃台裏，遠遠瞧著這些人。


  當眼光掃到展示板，卻瞧見展示板前一個熟悉的身影，那身形可能、好像，應該、一定是歐陽文正。


  三姑娘太熟悉那個身形了，還有那個姿態，一定是他沒錯。


  各種情緒湧上心頭，“我們應該有3年多沒有見過了！”三姑娘心想。


  歐陽文正突然轉身向大門走去，三姑娘想追過去，“至少，就隻是打個招呼吧！”三姑娘想著，就跑了過去。


  隔著玻璃大門，三姑娘看見歐陽文正扶一個身材特胖的穿旗袍的女人單獨上了車，車開走了，然後歐陽文正回頭，停了一下，顯然看見三姑娘了。


  三姑娘轉身就往洗手池快步走去，心裏開始有些微微的痛，已流不出眼淚。


  三姑娘擰開水龍頭平靜地洗手。


  “你還好吧！”歐陽文正竟跟了進來。這問話，顯然是看見三姑娘看見自己的妻子了。


  “都三年多了，我能怎麽不好，你還以為我對你日思夜想麽？你個已婚男人，別自作多情了！”三姑娘想說，卻始終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她想她和歐陽文正之間已經不需要用什麽言語了。他明白她所有的感受，她亦明白他所有眼神的含義。


  “就這樣，就這樣吧！我又能還有什麽選擇？！”


  三姑娘想罷，沒理歐陽文正，眼都沒抬，從他身邊走過，再轉彎去庫房跟趙鵬、劉主編告別：“劉主編，趙叔，我還是回家吃飯吧！趁現在天色還早！”


  “行吧，你先走。你一個女孩子，晚上回去也不安全。”劉主編甩甩手，示意三姑娘可以回去了。


  三姑娘走出茶咖館，歐陽文正開著車等在茶咖館門口，已打開了副駕駛的門，看著三姑娘。


  三姑娘自然地坐上車，兩人竟一個字未說。


  歐陽文正立馬啟動，直接送了三姑娘回家。


  三年多的第一次見麵，歐陽文正僅僅就是四個字，而三姑娘，卻沒有再說一個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