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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阿明逝去

  未經編輯審閱,潤澤自己校了四遍清樣。


  終於整部作品於第二年三月出版了。


  回想這部作品,前前後後竟經曆了整二十年時間!

  直到如今這部翻譯作品,仍然被認為是最貼近原著的。


  時光荏苒,潤澤沉穩淡薄,專注認真。


  跟隨時間的淬煉,潤澤終於用自己的實力而發出聲因。


  是啊,每個人都是與眾不同,而特別的。


  潤澤終於實現了翻譯領域中的功成名就。


  這麽多年的曆練,是最好的答案。


  不必跟別人比較,按照自己的節奏,按照生命的韻律前行。


  從不放棄,終是能達到別人無法達到的高度。


  這就是堅韌的力量。


  知識從來都是自帶力量的。


  哪怕一時間似乎沒有什麽用處。


  但是,中有一天,會見證他的燦爛。


  就如一粒種子,從埋入土壤的時候。


  在溫度適合,在開枝散葉,開花結果後終將迎來收獲。


  潤澤的人生的春天終於到了。最終達到他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論語》說,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這或許清楚明了的說明了時光的作用!


  沉得住氣,總會迎來柳暗花明。


  這可以說是大智慧嗎?

  這日潤澤心生寂寥,做詩一首。


  權當是對自己這半身飄零的總結。


  蓮心正苦

  乾坤裏,是生老病死,天地玄黃。


  且觀浮世炎涼,幾度東風幾度嗔。


  意欲乘風逐日,難容誌短,

  尋跡覓影,不負情長。


  一抹殘陽落,空追憶,


  終是人情兩不知。


  又撿交投,自由我命,

  欲了平生傷,

  共人間百味,

  卻何時,閑話滄桑?


  怕是過了三年。


  阿明回來了。


  從此之後他跟阿明兩個人但也是個家了。


  阿明長大了,是個成年人了。


  他黑了,也很消瘦。


  潤澤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跟他說明白,關於母親的事情。


  阿明點點頭,什麽都沒說。


  沒有哭鬧。


  他似乎聽懂了。


  或是在河西,他也見過這樣的事情的發生。


  阿明剛回來,又殘疾,久久都沒有安排工作。


  阿明養活自己似乎是個難題。


  潤澤老了,但阿明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不論多大,他總是要照顧人的。


  潤澤從此也學會了照顧人。


  這或許就是父子之間最為簡單的愛


  愛是需要學習的。


  隻剩下潤澤與阿明的時候,潤澤慢慢也學會了照顧孩子。


  是身體力行,而不是長遠的規劃。


  就是這麽簡單的一日三餐。


  這一天早上,是周末。


  阿明還在睡夢中,潤澤在廚房裏忙活起來。


  平日裏潤澤總是“拙手笨腳”的。


  今天,他為孩子煮了雞蛋,烤了麵包,熱了牛奶,還泡了英式紅茶。


  這是快有半個世紀之前,他在英國生活的樣子、


  潤澤給阿明將早餐,端到了床上。


  那一日,阿明吃的很香甜。


  母親離世,他從未想到,父親會取代母親給自己做早餐。


  從此這頓早餐在阿明的記憶中:“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早餐。”


  阿明喜歡吃。


  後來,潤澤將做這種英式早餐的習慣延續了許久許久。


  熱牛奶,煮雞蛋,烤麵包,直到再也沒有人需要他做。


  在淮南路上,他們終於有了自己的獨立的小寓所。


  這半世飄零,如同長途跋涉之後,總算安頓下來了。


  生老病死,天地玄黃。


  該來的總是來了,哪怕你再怕……


  第二年,阿明的病情加重,潤澤他似乎走上了一條不得不分離的古代驛道上。


  一頭通往凡塵,一頭通往黃泉。


  那個時候他自己的眼疾愈加重了,腰也更加的不好了,常常半夜疼醒。


  但他們的孩子卻更加嚴重,他已經在醫院裏搶救狀態了。


  “過度疲勞”縱然是鋼鐵也會斷裂的。


  河西之時,長期超負荷工作,使阿明落下了病根。


  病情似乎跟曼琳和潤澤都有些像。


  阿明本就小的時候身體柔弱,這好不容易養大,高強度的勞動,也就病了。


  先是咳嗽,繼而腰疼。


  後來潤澤才知道,他這個樣子已經兩三年了。


  每次都跟潤澤說,不要緊,休息休息就會好的。


  有的時候,痛的不行,就自己偷偷的吃些止痛藥。


  前些日子腰疾加劇,清晨竟無法坐起。


  潤澤發現,阿明雖是鬧著不要去醫院。


  但還是被潤澤強迫押送到醫院。


  三天後檢查結果出來。


  初步判斷是骨結核,脊椎有四節病變,一聲說不能排除有癌細胞的可能。


  全身檢查,又發現肺也有問題。


  後來,專家會診,確診為肺癌晚期。


  癌細胞擴散,後來不久確認是脊椎癌合並肺癌。


  可以說已是病入膏肓了。


  潤澤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總是發生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


  但潤澤又擔心若真的是自己先離開,阿明這樣身無長物,他又該怎樣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存活……


  他甚至不敢想……


  哪怕是多一個月,他能把阿明照顧好,總是好的。


  病床上的阿明,似乎很懂事,第自己的病情從來不問。


  他是不知道嗎?


  還是從用的藥物上早已看破天機?


  總之,關於病情他不知,不問,不談。


  那一天潤澤帶來了他最喜歡的天文書書籍。


  他似乎找到了生命的通道,阿明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這裏跟家有什麽區別。


  似乎隻是換了個讀書的地點。


  他似乎抓緊時間在看以往許多年都沒有好好讀的書。


  每一頁上都有詳細的記錄。


  他說這是在還讀書債,他本該讀書的時候沒有讀書。


  如今已經是極幸福的了。


  那每一頁上都細細的寫滿了蠅頭小楷。


  阿明口不能言,聽力有限,卻可以讀書,可以寫文章。


  原來,他對天文學不止是皮毛,而是有著嚴謹的認識的。


  潤澤這才發現,原來阿明已經寫了一本天文學概論,字數已經超過了10萬字。


  他是沒有讀過大學的,是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訓練的。


  他寫了一本科學研究的書稿。


  潤澤悄悄的讀了幾頁。


  天文學雖不是自己的專業,但看著這寫書的邏輯感似乎很是嚴密。


  他是有才華的。


  潤澤眼眶有些濕潤。


  原來上天給你一個不論多麽普通的孩子,他總是有閃光的地方。


  潤澤知道他在趕書稿,自是要勸阿明多休息。


  阿明寫道:“這是還債,是心中想了很久的事,欠債總是不好的,自己要抓緊時間還這人世間的債……這樣他才放心些……爸爸,以後你要好好活……”


  廁所裏,潤澤泣不成聲……


  他不敢當著孩子哭……


  一人獨處的時候再也抑製不住的淚水,嚎啕大哭……


  11月初,阿明的病情惡化,潤澤趕到醫院。


  他們二人坐在床前,兩人相對。


  潤澤小的時候一家人的照片,還有一些信箋,潤澤獨自訴說這以往的歲月,這是你三歲的時候,這是你七歲的時候,這是你小學結業的時候,這是你初中的時候,這是你去望遠鏡工廠實習的時候,這是你下方前我們在外灘上拍攝的……


  潤澤將那個望遠鏡遞給了阿明。


  這是阿明最喜歡的。


  阿敏指著窗外的星空,吃力的用嗓音說著含混不清的話語。


  但是潤澤聽清楚了。


  他說:“不久他就會成為銀河裏的一顆星星,他會守候著爸爸……”


  我們三人就快團聚了……


  這是潤澤心底的話語,但終還是忍住沒有說了出來。


  此時的阿明,肺癌擴散,離不開氧氣!


  癌細胞侵入骨骼,隻能平躺著,背上的褥瘡潰爛。


  露出骨頭,也不能治療,後來也下身也癱瘓了,腸胃無法蠕動,不能進食。


  這生命的維係都隻能依靠輸液。


  全身可輸液的靜脈都已經紮爛。


  阿明已經皮包骨頭了,每次見到潤澤,總還是艱難的露出笑顏。


  他怕活著的人為了他而痛苦。


  生命垂危,阿明仍然在寫作,他必須加快速度,讓他的書完稿。


  那是個白雪茫茫的夜晚。


  阿明的稿子完結了。


  就在他完稿後不到五分鍾,他停止了呼吸。


  這本《天文學概論》似乎就是他留給這個世界唯一的印記。


  生命就是這樣一個接著一個的流逝。


  又有多少人,從來沒有人他來到過這個世界上。


  隨著時光的流逝,多少個人,多少代人都會被這個世界遺忘消失。


  似乎隻有文字才能記錄著你曾經的到來……


  潤澤握著阿明的漸涼的手……


  “阿明……見到媽媽好好的好好地……爸爸就快來裴你了……”


  潤澤與阿明似乎有些一樣,誌氣不大。


  隻要是個小兵或者是個好兵就好了。


  是個平淡一生的做派。


  隻是都算的上堅強不屈,正直不阿。


  他開始整理阿明的手稿,並將這份稿件送到以為頗具影響力的天文學教授那裏。


  讓老師來看看這份手稿的價值。


  老師看了之後,頗為震驚,雖然談不上是本純理論研究,但是內容詳實,準確,完全不像個非專業人士的作品。


  而且他的寫作手法更加大眾化,是一部不錯的科普作品。


  是啊人類文明以來有多少人將眼睛看往星空,想要了解外太空的故事。


  這是對文明的碳素,是對星際遨遊的探索。


  這位老師的推薦下,潤澤終於將阿明的遺作出版。


  這似乎是阿明來過這個世界的見證。


  埋葬了阿明,這樣他也該心安而無憾了。


  潤澤的身體愈加的不好了。


  甚至可以用苟延殘喘來形容了。


  他如今可以稱的上是翻譯界的代表了。


  那部前前後後的20年的作品《塞姆德》。


  這部作品讓潤澤樹立了在翻譯界的地位。


  他這一生到了今天花甲之年,似乎才做成了一件事情。


  他才在學術界迎來了自己的春天。


  然而身軀中的各種病痛折磨著他……


  組織上考慮他的身體,說是讓他再婚找個人照顧自己總是好的。


  但潤澤還是婉言謝絕。


  這人與人,婚姻之事,他已然經曆了許多。


  他早已看透了這個世界。


  他不想拖累別人,更難有第二個人走入他的內心。


  這愛情,他已然淡然。


  如果隻是照顧,那何必又麻煩別人給她一個妻子的名分卻又不愛他。


  孤獨有時候也是美好的。


  這樣他也有更多的時間,從事翻譯工作。


  他還想將中國的《楚辭》《詩經》甚至《山海經》翻譯成外文。


  他想在這個世界上告訴西方世界,什麽是中華文化!


  逝者如斯夫。


  他的風燭殘年,必須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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