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做隻金絲雀又如何？
杏仁難得回一趟家，楚闌說要為她親自下廚。
杏仁詫異不已，她不過離家一年，弟弟都會炒菜了？
不過在集市裏，看著弟弟認真挑選著食材的樣子，倒確實有模有樣。
今日中秋，杏仁為家裏置辦了許多東西，大魚大肉也少不了。
她給楚闌打下手，兩人忙活了一陣子。
結果等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楚父卻遲遲不歸。
一番打聽，才得知他正在酒樓裏和工友喝酒。
見了杏仁，他也隻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眼睛微眯，淡淡說了句：“杏仁回來了啊，你們不用管我，我晚上再回去。”
婦女小心翼翼勸道：“杏仁晚上就要走了。”
楚父斜她一眼，手中的酒狠狠地震在桌子上。
婦女不敢再說，隻急忙把杏仁和楚闌牽走。
回到家中，杏仁神情凝重的再次叮囑楚闌。
“你把銀子可千萬收好，別讓爹瞧見了。”
楚闌從見到楚父起就麵無表情的一張臉，這才稍有動容。
“吃飯吧。”
他笑著開口，拉著一家子坐下吃飯。
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可別讓這些糟心事擾了心神。
下午，杏仁帶著娘親和弟弟去逛了前門大街。
這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今日乘坐馬車時也曾路過這兒。
想到這兒，杏仁回頭望了望，果然發現盛景玉安排的人手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
這麽不放心她？她又不會逃跑。
杏仁嘟嘟嘴，進了一家綢緞莊。
“娘，你給自己和弟弟做幾件新衣裳吧。”
婦女連連搖頭，“不不，這兒太貴了，還是把銀子存著吧。”
杏仁無奈的搖搖她的手臂，“娘，沒事的。下個月我發了月銀再給你們捎回來。”
聞言，婦女這才肯答應。
杏仁選了幾匹顏色不同的布匹，夠做五六件衣裳，這才滿意的付了銀子。
之後又買了些幹貨，帶弟弟選了幾本書籍，才回了家。
秋天白日要短一些，所以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吃晚飯時，氣氛明顯沒有之前那麽活躍。
杏仁看著明顯低落的楚闌，心中也生出淡淡的不舍。
“闌兒，你在家好好讀書，姐姐有空再回來看你。”
楚闌聞言慢慢捏緊了拳頭，眼睫低垂著不言語。
杏仁歎口氣，站起身來，從身後抱了她一下。
“姐姐走了。”
時辰不早了，宮宴戌時（晚七點）開始，她現在趕回去差不多。
杏仁轉身欲走，卻被人拉住了手臂。
她低頭看去，楚闌仍然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隻是拉住她的那隻手很用力。
杏仁安安靜靜等著，好一會兒，楚闌才開口說話。
“姐姐，我……我一定會盡快進宮找你的，你等我。”
沒想到他憋了半天，竟然憋出這話來，杏仁驚了，怕他做出什麽傻事。
“你怎麽進宮？雖然人人都想去得那榮華富貴，可是是那麽好得的嗎？宮裏危險重重，你來幹嘛？”
至於她，杏仁覺得自己純屬是運氣好，遇到了陛下這樣善解人意的主子。
她可不認為宮裏真的有表麵上的那麽簡單。
每日都會有宮女太監被懲罰，杖斃，這是明麵上的；私底下消失的奴才更是數不勝數。
為此她也一直謹小慎微，謹言慎行。
可到了盛景玉麵前又不自覺的犯傻，還好陛下不和她計較。
楚闌沉默了一會兒，道：
“我要學醫，我打聽過了，隻要醫館舉薦我，我再通過太醫院的考試，就可以進宮任職。”
學醫？杏仁下意識的就要反駁。
“你讀書天賦那麽好，好好讀書不行嗎？待將來考取功名，再入朝為官。”
楚闌聞言露出一臉痛苦之色。
“姐姐，我等不及！我怕……我怕你在宮裏出了什麽意外。你也說了，宮裏是個吃人的地方！爹娘把你送進宮裏，我知道後真的……真的太難受了！都怪我……都怪我！是我無能，還要姐姐進宮替我治病！”
眼看楚闌越來越激動，捂著胸口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樣，杏仁嚇壞了，趕緊抱住了他。
“好了好了，別說了，姐姐知道了！”
說來說去，他想學醫也是為了她。
一旁的婦女也趕緊上來攙扶著楚闌，聽了他說的話眼淚又往下落。
“都是娘的錯……”
杏仁頭都大了，連忙哄了弟弟一番，又答應讓他學醫，楚闌這才慢慢平複了情緒。
“對不起，姐姐，我太激動了……”
“姐姐，你走吧，別耽誤了。”
見楚闌又恢複成乖巧懂事的弟弟，杏仁還是不太放心的拍了拍他的頭。
“有什麽事慢慢說，姐姐不在要乖乖的，進宮的事你慢慢來，從長計議，知道嗎？”
楚闌點點頭，神情落寞。
杏仁來時包裹滿滿，現在已經空了，她背上包裹出了門，馬車已經等在了門外。
她一步三回頭，楚闌站在門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眼眶已經紅了。
杏仁心裏也很難受，可哪怕再不舍，也狠狠心決然的上了車。
她控製住自己不去撩窗簾，行了一路，直到車外守宮門的侍衛出聲，她才將手伸出窗外出示了令牌。
馬車進入皇宮，京城的喧嘩漸漸遠去。
其實皇宮沒什麽不好，陛下也待她很好，可她就是不大習慣這裏。
進入了皇宮，就像是自由的鳥飛進了鳥籠，變成了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哪怕錦衣玉食，可仍然向往自由，想要飛出籠子。
杏仁想，她還是更喜歡她樸素的小家，溫馨，安寧。
那裏有她的父母，她的弟弟，她所有在乎的人。
皇宮裏雖然有陛下，可陛下是九五至尊，而她，不過是一介平民。
他們之間天差地別，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哪怕他們之間相處再過親密，杏仁也不敢有絲毫妄想。
皇宮不是她的歸屬，等將來到了年齡，她便和陛下申請出宮。
杏仁想得久遠了，直到馬車停下才回過神。
她剛準備下車，卻見車簾外探進來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她愣了愣，鬼使神差的將手放了上去。
當簾子掀開，露出那雙手的主人時，杏仁突然就覺得自己剛才想那麽多都白費了。
此時掌心相貼，四目相對，歲月靜好。
若是主人喜愛、體貼、在乎，做隻金絲雀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