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電話,重新回到位置上,任妙彤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淡然姿態,而剛才那個話題也不了了之。既然任妙彤沒有再提起,季薄元也不想拿出來說,更何況他現在心係的並不是任妙彤,而是另外一個女人。
最後任妙彤要求一起吃頓晚餐,季薄元也不好推辭,於是陪同她一起吃了一頓晚餐之後便匆匆離開。
當天晚上,秦真真就在勇哥的陪同下去了機場。
快要上飛機的時候,勇哥依舊是不死心的想要勸秦真真:“大小姐,您真的……”
“勇哥!”秦真真知道他要說什麽,壓了壓頭上的寬簷帽,所以很從容地打斷他的話,“時間快到了,你先回去吧,我登機了。”
勇哥愁眉苦臉,“大小姐,你這樣去了,我真的不放心,還是找幾個人陪你去吧……”
“這件事情之前我們不是達成了共識了嗎?”秦真真皺著環顧了一圈四周,道:“好了,快點回去,你把手機給我,我的手機前幾天丟了,我到了越南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
勇哥不由分說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秦真真,“大小姐,那你一定要小心。記住一定要下了飛機就電話給我,我再安排人過去,到時候可以接應,你一個人千萬不要行動,而且越南那個地方人蛇混雜……”
“好了,我知道了。”秦真真鄭重其事地說:“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在沒有見到爸爸之前,我一定不會讓自己丟了性命。”
“大小姐,你下了飛機的時候會有人來接應你。”勇哥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男人,中等身材,板寸頭,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疤是最大的特色,“我已經給他看過你的照片,他認識你。他姓李,叫李鎮豪,是個中國人,以前跟過秦爺。到時候他會帶你去酒店,然後幫你安排好後續,直到我們這邊的人過去為止。至於關於那邊的消息他也會幫你打聽好,你千萬不要單獨行事。”
秦真真接過照片端詳了一陣,“嗯”了一聲,道:“你看你什麽事情都安排好了,所以你放心好了,你大小姐我不會死的。我會平平安安回來!”
勇哥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看著秦真真,突然有感而發:“你真的是和秦爺一個脾氣。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攔得住。當年秦爺在道上呼風喚雨,最最風光的時候,卻突然說要金盆洗手,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有多少的兄弟反彈,還有很多野心勃勃的人想要秦爺的性命。那段日子真的是刀光劍影。秦爺說他什麽都不怕,但是一旦決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從此之後不殺人不放火不販毒不走私,隻做正當生意。”
秦真真怔怔地聽著勇哥說起那段往事,那時候她還很小,對於那些記憶根本就是一片空白,更何況隻要爸爸在自己的身邊,她的世界從來都是五彩繽紛的。
勇哥繼續說:“有人問過秦爺,為什麽會下這樣大的決心,要知道混了黑道想要轉白,哪裏那麽容易,秦爺說,為了他的女兒。”
兩人眼眶皆是一酸,秦真真緊緊地抓著背上背包的肩帶,吸了一口氣,哽咽著喉嚨道:“勇哥,你了解就好,我知道你們會擔心,會覺得我任性……可是對不起,那是我的爸爸……”
“嗯,大小姐,一切都按照我說的來就好。”到了這一刻,他哪裏還能不了解自己跟了十幾年的大小姐呢?她不過就是一片孝心,她就是這樣的個性,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
兩人揮手告別,秦真真終於登上了去越南的飛機。
當飛機飛上九千英尺的高度,秦真真透過機窗,看著近在眼前的雲朵仿佛是棉花糖,心中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
爸爸,我來了……
她在飛機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飛機已經在降落了。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這才清醒了不少,沒一會兒飛機就安全降落,她隨著乘客一下出了機艙。
一出機場通道口,她拿著照片在大廳裏麵轉了一圈,沒一會兒就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轉身看到的果然是照片上的男人,臉上那道疤痕觸目驚心。男人用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對她說:“秦小姐,我是來接你的人,我姓李……”
秦真真趕緊收起照片,衝他點頭示意:“李鎮豪是嗎?勇哥跟我說過,麻煩你了。”
“秦小姐,這邊請,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酒店,具體事情我們到了酒店再商量。”
“好。”
他準備好了車子,兩人很快就到了越南正規的酒店,秦真真因為一直都擔心秦躍龍,所以一進酒店房間就迫不及待地問李鎮豪,“我爸爸他目前是什麽情況?你們有他的消息嗎?”
李鎮豪示意她稍安勿躁,小心翼翼地將房間的門關上,這才開口說:“很抱歉,因為一直都沒有消息,所以才會這樣苦惱。不過我們已經派出很多人手去打探了,這幾天應該會有消息。”
“那……那他們說,說我爸爸他……這個一定不是真的對嗎?”
男人抿了抿唇,皺著眉頭搖搖頭,“秦小姐,希望你做好最壞的打算。情況不是很樂觀。”
“情況不是很樂觀?”秦真真不禁尖銳的反複了一句,下一秒又驚覺到自己失態了,竭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伸手扶著額頭,搖了搖頭,“謝謝你,如果一有消息希望你馬上就告訴我,現在我想先休息休息。”
李鎮豪點點頭,悄然無聲地退出了房間。
直到房間隻剩下她一個人,她才覺得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不由拖著沉重的腳步倒在大床上,三秒之後她又想到要給勇哥打電話,於是馬上摸出手機給他撥了一個電話。
勇哥也顯然是在等她的電話,得知她已經安全到達不由鬆了一口氣,“大小姐,你在酒店待著,那邊不比我們這裏,晚上不要隨便亂走,我會安排人手明天就過去越南接應你。”
秦真真掛了電話就去洗了個澡,準備先睡一覺再說,就算再擔心,身體還是重要的,如果到時候自己先累垮了,那麽她那麽努力爭取來越南就等於是白爭取了。
可是沒有想到她剛剛睡下,就有人來敲房門。是酒店的服務員,用一口的越南話對她嘰裏呱啦不知道說的是什麽。她頭疼欲裂,對方似乎也是解釋的格外吃力,兩人對站在門口,咿呀咿呀地又是用手比劃著,最後秦真真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是門鎖壞了,需要維修。
秦真真在門鎖維修好了過後正準備睡下,服務人員又來了,這次是為酒店失職賠禮道歉。
秦真真欲哭無淚,一晚上被他們這麽一折騰什麽睡意都沒了,於是起身換了一套衣服準備在酒店的附近走一圈。
一出房間她就朝著電梯口的方向走去,剛一轉彎就看到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男人,她下意識撇了一眼,突然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剛才送她過來這裏的李鎮豪。
她心中微微有些詫異,剛想開口和他打招呼,下一秒,她就聽到了他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嗯……我會好好看著小姐的,秦爺他……找是找到了,不過屍體還在對方的手中,應該是還想要得到點便宜……嗯,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對方以為我們不知道秦爺已經過世了,所以一直都藏著屍體……嗯,好……我會等你們的人過來再行動的……”
秦真真雙腿一軟,臉色瞬間就變得無比慘白,差點沒有摔倒。她見對方收回手機轉過身來,連忙躲在了牆角,聽到對方的腳步聲穩穩傳來,她二話不說一看不遠處就是樓梯口,馬上就跑了過去。
從十多層樓下去,她越走越快,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一邊下樓,一邊擦拭卻是越擦越多。
爸爸真的死了……
她的腦海裏麵隻有這樣一個念頭,原來自己一直都自欺欺人,於是抱著僅有的一線希望來到越南,可是到了這一刻,她再也沒有辦法欺騙自己說爸爸還沒有死,他是真的死了……
胸口一陣一陣難受,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到了底層,她站在酒店的大門口,看著形形色色的人,當時心中隻有一個堅定的念頭,她等不下去了,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就算是她知道憑借著她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救出爸爸的,但是她也要知道爸爸在哪裏。
可是,她去哪裏打探消息?她應該從哪裏入手?
她一邊思忖著一邊朝著酒店對麵的街道走去,誰知道剛剛過了馬路,耳邊突然傳來“砰”一聲巨響。
她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魂飛魄散,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是不遠處的車子輪胎爆了,她對車子向來比較有研究,遠遠望去就是一輛豪華的凱迪拉克。
心中悶悶地想:凱迪拉克居然有這麽不好的輪胎,這也太離譜了,還是定做的,實在有辱這世界名車的聲譽,腦海中的念頭還沒轉過來。下一秒突然又響起了是接二連三的激烈聲響。
這樣的聲響雖然不是很熟悉,可是也不是很陌生,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劃破了長空,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隻看著不遠處的凱迪拉克就那麽幾秒鍾的時候已經被射成了馬蜂窩。
她已經忘了呼吸,陡然瞪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腦海之中隻有四個字:那是槍聲。
大街上聲勢驚人的交火聲驟然而起,而沿街的行人好像早已經見怪不怪,紛紛爬在地上躲避,連點尖叫聲都沒有發出,一切就如電視裏的一般,來的迅速而激烈。
一直都知道越南是很混亂的地方,可是她從來也沒有想過就這麽堂而皇之的會在酒店門口上演如此激烈的槍殺事件,這一切仿佛是小說裏麵才會有的情節,她是真的從來沒有見過,所以她連保命都忘記了,大腦空白,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對方廝殺的顯然是非常激烈,大街上到處都是作鳥獸散四處躲避的行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站著的地方太過顯然了,有人朝她這邊衝過來,手裏還舉著槍,後麵還有人拿著槍在追,一邊追一邊朝前麵方向射擊。
子彈飛過臉頰,近在咫尺。她終於回過神來,嚇得肝膽俱裂的同時也想起了自己要先躲起來,於是一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了幾步,誰知道身後突然有人衝她吼著什麽,她完全聽不懂,那是地地道道的越南話,她隻知道這個時候要保命,越發賣力的朝前跑。
子彈就這麽飛過來,好幾聲都在自己的腳邊,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場景,她甚至在想,今天她會不會死在這裏。
這個念頭才一閃過腦海,她就覺得自己的腳被什麽東西絆到了,整個身體驟然間失去了平衡。她在心中大叫:完了!這一次一定完了!身後的叫囂聲越來越近,她真的要客死異鄉了。
雖然爸爸真的過世了,雖然她是真的很傷心難過。可是……可是她還沒有想到自己真的會死在越南,她還有阿冽,還有小夕,她還不想死……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祈禱聲,沒想到身體還沒有完全接觸到地麵,腰上突然多出了一雙手,將她穩穩的托住,避免了她摔倒在地上。她還沒有搞清楚是什麽狀況,就聽到耳邊有一陣打鬥聲,接著是一陣哀嚎聲。她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是被人緊緊地抱在懷裏,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原本追著她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而她整個人都被人護在一個結實的胸膛裏。
這是什麽情況?
她倉皇地抬起頭來,隻看到一個男人剛毅的下巴線條,再往上一點,這個線條真是熟悉……
他是……
“季薄元?!你怎麽會在這裏?”竟然是季薄元?真的是季薄元,她激動的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臉,是不是真的?而她也真的伸手去捏他的臉頰,真的,原來是真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很想哭,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季薄元一把抓住她胡亂揮動的手,眉色一沉,當下使勁一拉秦真真,大手牢牢的扣住她的腰部,沉聲道:“秦真真!你是白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