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最愛你的那個人(二)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冬日裏凜冽的夜風仿佛是鋒銳的刀片,在身側一輪輪地掠過,刺得皮膚生出劇烈的疼意。
丁小夕嘴唇都有些發紫,因為太冷,雙手不由地越發抱緊了自己……
打了一輛車,她隻麻木地報了一個地址,車子就徑直朝著目的地開去。
她並沒有去裴家,而是回到了自己長久沒有回去過的小公寓。
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過了,而如今她有些精神恍惚地站在電梯裏麵,就她一個人,她靠在電梯裏麵的鐵柵上怔怔出神,大腦卻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什麽。
電梯緩緩地開著,電梯內幽幽的隻有藍色的燈,照得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絲毫沒有血色,她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緩緩地一下一下有力地在跳動,硬生生牽扯出疼痛。
到了自己的那層樓,走廊的盡頭有一扇窗,風呼呼地刮著,仿佛是帶著沙,北京這個地方冬日裏就特別幹燥,她卻陡然湧上一種深深的孤獨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是冷的,她迫不及待拿出鑰匙,打開自己的那扇門,走了進去,然後關上門。
日已黃昏,客廳裏麵有一扇窗是朝西地,所以陽光很好。就連風沙都靜了下來。
她終於覺得有了一些暖意。
因為頭疼,所以她走到房間的床頭櫃上拿了一堆藥片,大部分都是以前經常吃的鈣片和維生素。
她整個身子就順著床沿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仰起脖子就把手裏麵的藥丸都給吞了下去。
也不是過了多久,仿佛是一個世紀,她隻覺得自己身體都有些麻木了,口袋裏麵才有一陣強烈的震動,她的手指稍稍動了動,卻是並不打算去摸手機。
而手機卻是不依不饒一直在震,她終於回過神來,幾近麻木地拿出手機,號碼是自己不認識的,她心不在焉地按下了通話鍵,放在耳邊,也不出聲,等著那邊的人說話。
卻不想,隔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
她終於覺得有些不太正常,不禁微微一愣,電光火石一瞬間,仿佛是想到了什麽,蠕動唇瓣似乎是想要說什麽,可是張嘴的時候,喉嚨口卻是極其艱難地發出了一個音節:“是……誰?”
對方那裏非常安靜,低低的隻有一陣一陣極其清淺的呼吸聲,可是她分明就聽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髒突然狂跳了兩下,那一刻,眼眶都忍不住發酸,然後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牙關一直都忍不住在輕輕顫抖,卻是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說:“是誰?不說話我要掛了!”
那頭終於有了聲音,低低的嗓音還是那樣好聽,猶如是最淳的伏加特,讓人迷醉:“夕夕……”
隻是那麽兩個字,她卻不爭氣地落淚,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她死命地咬住唇,就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她在這一頭泣不成聲,而他在那一頭隻道了她的乳名,便沉默不語。
隔了很久,他才問:“你在哪裏?”
“家裏。”她哽咽著說:“你這段時間都去了哪裏?你知道爸爸他……”她終於沒有將話說下去,那幾乎就是最殘忍最鋒利的武器,可以隔斷他和她之間所有的藕斷絲連。
他在電話那頭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是分明就是冷笑,她幾乎是可以想象得到他此刻的臉色,會有痛楚嗎?會有難忍嗎?
他曾經說過,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相信嗎?
她其實一直都相信。
“我想見你。”他停了停才說。
她卻隻是一手捂住嘴,不讓自己的低低啜泣聲讓他聽到。
“夕夕,你在哪裏?”
她終於忍不住:“你現在才想起我來嗎?你這段時間都去了哪裏?你到底把我當成是什麽?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麽?你說想見就想見嗎,我一點都不想見你。”
“我想把你當成什麽重要嗎?”他在電話裏麵輕輕地說,聲音出奇低沉平靜,又仿佛充斥著倦意,與任何時候的他都是大相徑庭的,隔了一會兒,他才說:“夕夕,我現在才覺得我們都是最渺小的,永遠都鬥不過命運。”
丁小夕大哭,而他卻還在平靜地說:“我就在裴家,我知道你已經搬來這裏住了,我想,讓我看到你也就夠了。”然後就把電話給掛了。
丁小夕伏在床上痛哭,世間上有那麽多的轟轟烈烈的戀情,而他們隻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對男女,隻因為命運的陰錯陽差,讓他們不得不分開。
很多人生離死別,很多人至死不渝,比起那些人來,他們的故事,原來也不算得千轉百回,卻是隻有四個字:無可奈何。
讀書的時候看《藍色生死戀》,那時候看到俊熙和恩熙是那麽努力地愛著,彼時根本不以為然,就算是電視劇的催人淚下,沒有感同身受,根本就不會明白那種無奈,而如今想來,卻是這樣讓人心碎。
她終於明白,封維諾離開並沒有讓她絕望,因為沒有深刻地、用力的想要去愛。
而她對於裴煜夜才算是真正的愛,她曾經那麽努力,那麽用力地想要去愛。
而命運就是這樣殘忍,所有的千辛萬苦,到了今天,卻都已經成了惘然。
他們早就已經沒有了旁路可以走了,不是他離開,就是她離開。
所以他消失了一段時間,也許真的是連老天爺都不讓他們在一起,不讓她說出那個真相,宋麗瑾說過,她對裴煜夜的愛是最無私的,因為可以事事把他放在第一位,那個時候她不是不相信,隻是不願意接受。
他說,他在裴家等她,能夠看到她就夠了。
其實對於她而言,如今也不過如此,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比不上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看著他就會覺得幸福。
所以他離開的那段日子,她隻能用那個不是真相的真想來麻木自己,告訴自己,隻要他一出現,她就會說出事實,可是到了今時今日,她終於明白,她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已經失去。
李白的秋風詞: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