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為什麽不告訴他
封維諾非常震驚，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隔了好半天才喃喃地問：“如果我沒猜錯，這件事情裴煜夜並不知道，對嗎？”
厚厚的陰霾遮住了原本大部分的陽光，隻讓人覺得寒冷。因為丁小夕的鎮定和若無其事，讓他越發明確了剛才的猜測，其實在酒會上的一切足以說明，裴煜夜並不知情。
“為什麽不告訴他？”胸口處傳來一陣極為熟悉的絞痛感覺，他的呼吸控製不住地輕顫了兩下，幸而是身邊的丁小夕愣愣出神，根本就沒有發現他的異樣，他緊緊地握著拳頭，好不容易才勉強穩住自己的氣息，又是沉默了片刻，他才皺了皺眉，終於是感覺那一陣疼痛過去，這才低聲說道：“小悠……”
“維諾……”她轉過身來，寒風呼呼地吹起了她脖子上的圍巾，封維諾不禁伸手替她圍好。
她怔了怔，終於低聲說：“我不能說，雖然很多時候我真的忍不住，我覺得好痛苦，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好幾次我麵對他的時候，我快要忍不住了，可是我不能說，你知道嗎？爸爸住院了，醫生說他不能再受刺激……雖然他希望我幸福就好，可是我也希望他是幸福的，媽媽還在的時候，雖然從來不跟我說起我的爸爸怎麽樣，我也曾經想過，我的爸爸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如果他還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從來不來找我們？等到我見到我的爸爸的時候，我才明白……明白媽媽為什麽從來不說。”
她微微仰起臉來，黑沉的雙眸看著他，臉上又浮上痛苦的神情，或許是太冷，嘴唇都忍不住微微顫抖，“我媽媽很愛我爸爸，所以寧可自己受苦受累，都不願意讓他為難，帶著我在一個小山村裏麵過了一輩子，到頭來卻是早早去世，她走的時候還是安詳的，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媽媽的心願。”
“可是你並不開心……”
“就算說出來了，也是一場無法估計的動蕩，人言可畏，如果你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不是你的親生爸爸，你會是一種怎麽樣的感受？”
“你既然沒有試過，你怎麽知道他不會接受？”
“我記得以前他告訴過我，他和他爸爸的關係不好，那是因為他爸爸當年在外麵有女人，我沒想到這個別的女人就是我的媽媽……有的時候想想，世界上很多事情真的太玄幻，讓人措手不及，我不知道他是用一種怎麽樣的心情來接受我這個他深信了二十年的‘第三者’的女兒，而如今我堂而皇之地住進了裴家，他卻還事事維護著我，不讓我受一點委屈，我還要那麽殘忍地告訴他，他不是裴長青的親生兒子？我才是嗎？……我做不到……雖然我不曾麵對過這樣的事情，可是你一直都認為是真理的事情，有一天有人輕而易舉就否定了，你會好受嗎？”
封維諾已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神情裏麵有惆悵，胸口又是一陣一陣熟悉的難受，他輕輕地調整好自己的呼吸，語氣之中卻是帶著艱澀：“小悠……你想過沒有，或許他現在也不好受……兄妹的亂倫……這樣的帽子扣下來……是人都無法接受……”
她隻覺得精疲力盡，連聲音都透露著無盡的痛楚：“我不知道……我已經沒得選擇了……維諾，我真的好痛苦……我覺得每天每天都像是活在地獄裏麵一樣，透不過氣，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我知道我很懦弱，曾經他消失的那一段時間裏麵，我真的是下定決心要告訴他一切，可是我還是做不到，尤其是帶著我爸爸去看我媽媽的時候，我做不到了……到了現在，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會是盡頭？看不到他的時候會想他在做什麽？看到他了，我又想要躲避他，你知道嗎？我真的好痛苦……真的……有的時候我在想，那時候她們一個一個都叫我離開，如果我離開了，是不是現在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這是這麽多年來，她唯一一次在自己麵前如此軟弱的樣子。
不是沒有見過她流淚的樣子，隻是從未見過她如此絕望的樣子，就連最後一絲奢望的念想都已經被她自己狠狠斬斷。
她低低地啜泣著，她把所有的心裏話都說了出來，他看著她的肩膀一抖一抖，這樣子的她讓他覺得無比心疼，他顫抖著伸出手，終於忍不住，輕輕攔住了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他的聲音有明顯的顫音：“小悠……”卻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麽……
所有的情緒仿佛是到了這一刻終於是能夠宣泄出來，她忍不住淚如雨下，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隻是無聲地落著淚。
送她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這樣的夜晚車廂外麵寒風呼呼，車廂裏麵的暖氣很足，她在副駕駛上麵睡著了，臉蛋紅撲撲的猶如一個紅蘋果，可是她的眼眶卻有些浮腫。
他伸手輕輕將她的碎發捋到了耳後。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睡臉。
片刻之後，他才轉開視線，抬頭仰望著天窗的玻璃，沒有星星，天上隻有一輪忽明忽暗的月亮，清清冷冷的光輝籠罩著大地。身邊的人似乎睡得很安慰，大概真的是太累了，他卻覺得心又是一陣一陣的絞痛，不禁伸手捂住胸口，皺著眉頭保持著一個動作好半天，結果還是不行，這才從口袋裏麵摸出一盒藥，拆開來吞下一顆，隔了一會麵色才稍稍好了一點。
他想了想，於是下車，輕輕打開車門，伸手將她抱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動作有大，還是突然的溫差，讓懷裏的她頓時驚醒了，而他抱著她原本是打算直接進裴家的。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到了家門口，封維諾還抱著自己，她臉色一陣尷尬，啞著嗓子就說：“我……我睡著了，你怎麽不叫我……我自己可以走……”
他將她放了下來，溫柔地說：“我不想吵醒你，既然你醒了，我先走了，晚上早點休息。”
她下意識張口，“不進去坐坐嗎？”
封維諾笑著說：“不了，我明天想帶你去個地方，你有沒有時間？”
她想了想，說：“好，那明天見，開車小心點。”